一


    在田圓調布車站,擋住一輛出租汽車,二見澤健一對司機說:


    “去青山……”


    這部車的司機沒提小費要求,態度冷漠地駕著車。


    在下行的路上出租汽車很多,大都是搭著一些喝醉酒的顧客,而上行的路上卻空曠曠的。二見澤一虛著眼睛,沉緬到對往事的回憶中去了。


    二見澤一移居美國,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時,他高中剛畢業,過著東遊西逛、無所事享的生活。


    二見澤一的老家位於東京城郊的一個叫町田市的小城鎮,開了家自行車鋪,雖說是自行車鋪,也兼營摩托車的販賣和修理。


    二見譯健一有一個弟弟,叫昭次,比他小三歲,兄弟倆在店裏幫父親修理自行車和摩托車。


    可是,那些生產廠家的特約經銷店不斷地出現在町田布,二見澤一家的車鋪每況愈下。


    這時,二見澤健一給駐日美軍的住宅當小男仆,順便也可以學點英語,從此他就住到美國軍人家裏去了。


    健一最先去的是麥克倫少校的家,那家人孩子很多,以後麥克倫少校調動工作去了德國。少校離日本前,健一又搬到了雪莉·奧布蘭上尉的家裏。


    上尉雪莉是個愛爾蘭後裔,她是個獨身婦女,正處在徐娘半老,鋼韻猶存的年華;當時健一卻正是青春少年、風華正茂,在搬去的第二夜,雪莉就和他勾搭上了。


    那時候的二見澤一很少接觸女人,在雪莉的培養下,他進步很快,深得女人歡心。


    雪莉一下子迷戀上了二見澤一,半年後她奉命調回美國,去新喬治亞州巴塔生陸軍基地工作,那時,她給了二見澤一的父親五百萬日元,作為把健一收為養子的酬金,把健一帶到美國去了,到了巴塔生以後,就讓健一在當地一所學院讀書,白天上學,晚上住在家裏,在四年的學習期間健一取得了美國的公民權。


    二見澤一大學畢業的第二天,縱欲無度的雪莉因中風而死在了二見澤一的床上。


    二見澤一從雪莉名下繼承了三萬美元的遺產,並把家搬到下離巴塔生隻有十五英裏的新奧克城。


    二見澤一租了一套公寓住房,在一家地處鬧市的名叫弗蘭奇·奈洛的槍械商店工作。


    雪莉生前就酷愛射擊,還是在日本時就常帶上二見澤一到部隊的射擊場去打靶,所以不論手槍、步槍,還是獵槍,他都打得很好。


    二見澤一在進了巴塔生地方學院的第二年,還取得了全美學生射擊(步槍與手槍)冠軍的桂冠,直到畢業,都保持著不敗的成績。


    正因如此,二見譯一總想生活在槍的世界裏,他的理想就是,射擊、射擊,連續不斷的射擊。他在奈洛開的槍械商店的主要工作就是給顧客擔任射擊教練和槍械的修理。


    可是,沒隔多久,二見澤一就清楚了,這座新奧克城乃是在拉柯薩諾斯脫拉的控製之下,諾斯脫拉是世界上最大的犯罪集團——黑千黨。


    州長、市長、警察局長、檢察院、法官統統被收買了,成了黑手黨的鷹犬。


    二見譯一工作的那一家槍械商店的店主叫弗蘭奇·奈洛,從這個名字就知道他是意大利人,他是黑手黨的成員。


    操縱新阿克城的黑手黨是唐·馬裏臭·莫萊梯家族,奈洛是他手上的一個頭目。


    當地的黑手黨發現了二見澤一高超的射擊技術,他們不厭其煩地去說服二見譯一。並且,莫萊梯家族的二號人物喬·安德萊梯讓自己的親身女兒絲苔拉作為誘餌去接近二見譯一。


    絲苔拉當時才十九歲,她在意大利裔婦女中也是少見的一位金發碧眼、身材窈窕的美女,她的迷人的美貌常常使過路的男人望得發呆。


    奈洛把絲苔拉介紹給二見澤一。死去的雪莉簡直無法同絲苔拉相比。二見澤一一下就狂戀上了絲苔拉。絲苔拉不僅外表豔麗,而且心地善良。


    第五次約會,二見澤一帶著絲苔拉來到沿哈德遜河的森林裏郊遊,二見澤一就在那裏把由於害羞而半推半就的絲苔拉占為己有了。


    絲苔拉這個絕代佳人,是個真正的處女,她的身體決不是身體肥胖、肌肉鬆馳的雪莉所能比擬的當天二見澤一狂熱地擁抱了絲苔拉,長時間的擁抱,使她深深陶醉,沉浸在難於言訴的歡樂之中。


    二


    那一天以後,又過了三個星期,二見澤一正在自己的公寓裏同絲苔拉親熱。


    絲苔拉已開始懂得愛的歡樂,對二見譯一的挑逗作出激動的反應,她的呻吟甚至傳到走廊。


    完事以後不久,他正要送絲苔拉回家,倆人來到走廊上,那裏站著一個麵容冷峻的意大利裔男耍看上去有四十七、八歲?


    “爸爸!”


    絲苔拉一下滿臉通紅,吃驚站著。


    “我是約瑟夫·安德萊梯,絲苔拉的父親。看來我招了一個好女婿。二見譯一先生。”


    那男子通情達理地微笑著,擁抱住二見澤一,吻了他的雙頰。


    又過了一個月,絲苔拉和二見澤一就舉行了結婚典禮。


    那次的結婚宴會,邀請了以馬裏奧為首的新阿克城的頭目們,以及美國東部的所有頭目。


    婚宴之後,舉行了二見澤一加入拉·柯薩·諾斯脫拉組織的入邦儀式。


    唐·馬裏奧把一支手槍和一把匕首,放在二見澤一的前麵,讓他宣誓保守拉·柯薩·諾斯脫拉的秘密。


    就是說,不論受到什麽樣的拷問,絕對不泄漏組織的秘密絕對服從頭目的命令,盡一切力量救援陷入困境的同伴,並向對手進行堅決的複仇,不成功便成仁……


    保守秘密的鐵律高於一切,無論親屬、無論宗教、無論國家都不能動搖這條鐵的幫規,在黑手黨的社會裏,隻要遵守幫規,殺人都是美德。


    宣誓以後,二見譯一和唐·馬裏臭以及安德萊梯全家劃破各自的食指——扣槍板機的手指,大家互相把食指的血混在一起,以此儀式表示他們已成為親密的一夥。


    二見譯一同絲苔拉的新婚旅行是周遊歐洲。蜜月度了四個月。回來後二見澤一被指定為組織的執法人,也就是擔當劊子手的工作。


    這就是對那些背叛黑手黨組織、執行任務不力又推諉責任的成員進行處決的工作。


    二見譯一所乘的出租汽車已來到了青山大街五段附近。


    二見澤一對司機說:


    “開到東京都營電車車房前拐彎。”


    車離開了青山大街,開進陰暗的小路。那附近有日產公司澀穀營業所,所以,路下停放著很多在修理廠內停放不下的汽車。


    當車開到了青山車庫的後街上時,二見澤一叫司機停車,摸出一張千元麵額的票子,塞給司機,說:“零錢不用找了。”就下車了。


    司機立刻變得笑容可鞠,把車開走了。


    二見譯一左手提著行李箱,慢慢往前走去,一邊留意看著每部車的車牌號碼。


    這時,有一部黑色的普通小轎車,它的輪胎發出輕輕的吱吱聲,轉過街角向這邊開了過來。


    這是一部“賽得利克”牌汽車,這車突然朝著二見澤一猛然加速,顯然是早有準備,速度飛快地奔馳過來。


    二見澤一一閃身,跳到了停著的兩部汽車之間蹲下,同時拔出了掛在後腰上槍套裏的手槍,那是一支柯爾特牌3.57大型左輪槍。


    那輛正要開過二見澤一麵前的“賽得利克”車的車窗裏伸出一挺槍身較短的輕機槍。


    那車的司機是蹲著身子在掌握方向盤的,機槍射手要麽是趴在座位上,要麽是蹲在車內的地毯上,把手舉在頭上操縱機關槍。


    那支短槍身的機槍,象毒蛇吐舌那樣發出火焰。二見澤一一下就翻滾到一輛汽車的後麵上去了。


    那輛車的窗玻璃被射得粉碎,車身上千瘡百孔,通過麵前的“賽得利克”來了一個急刹車。


    機關槍的槍筒轉向了二見譯一藏身的地方。


    二見澤一用大拇指搬動扳機站起身來,對著“賽得利克”的後車門,扣動3.57大左輪槍的扳機。


    左輪槍的槍聲同9毫米口徑的機槍連發聲不同,前者的爆烈聲更猛烈,因為3.57左輪的子彈裝填的火藥相當多,再加上槍身較短;槍口噴出的火舌甚至有一米長,巨大的反射力通過手一直振動到肩膀。


    三


    經過穿甲加工的3.57左輪槍子彈彈頭,輕而易舉地穿透了“賽得利克”的後門,隨著一聲慘叫,機槍就掉到了車外。“賽得利克”倉惶逃走,二見澤一對著車尾連發四槍。


    四發子彈都穿透行李箱,打壞油箱射進引擎,車子就象醉漢一樣,搖搖晃晃,終於撞向水泥電杆。


    把水泥電杆撞傾斜了,車被迫停下,油箱裏漏出來的汽油燃燒起來。


    二見譯一打開旅行箱,拿出裝子彈的盒子,打開手槍的左輪,退掉五個空彈殼放在衣兜裏。從裝子彈的箱子裏取出五發穿甲彈,填人左輪彈倉,然後關上後蓋。


    他把裝子彈的盒子放回旅行箱,於是左手提著箱子,走進“賽得利克”車。


    落在地上的機關槍,是原來納粹軍隊用的輕便機槍。


    二見澤一拾起那支槍,把槍栓下到安全槽上固定好,才把槍帶套在自己脖子上,把槍掛在胸前。


    “賽得利克”車撞得車門敞開,行李箱已被火舌所吞沒。周圍的住家被槍聲所驚,紛紛關燈。


    二見澤一腰間掛著手槍走近車子,看見車的前座與後座都躺著一個男子。


    二人均受重傷;痛苦地呻吟著。二見澤一先把後座的那個人拖到車外,此人看去不到三十歲,受傷前一定是個彪悍的家夥,現在胸部讓子彈穿了二個孔,顯出一副可憐相。


    二見譯一怕這家夥垂死掙紮,把他的兩根手指用腳踩扁,接著又把駕車的家夥也拖出了車外。


    駕車的大概是個小嘍羅,上身挨了三槍,現在隻剩下一口氣了,想讓他開口是不可能的了。


    二見澤一又把他塞進矯車裏。二見澤一撿起了車後座上的子彈帶,不出所料,那裏麵裝的是機槍的備用彈夾,而且有七個之多。


    二見澤一背上子彈帶,拖著後座的家夥往遠處走去,這時,“賽得利克”的火勢愈燒愈烈。


    二見譯一把他拖到停在路邊的一輛車的背後,動作敏捷地搜了那人的詿,沒有?到任何足以說明此人身份的證件,連駕駛執照都沒有。


    可是,在西裝上衣的裏側繡著一個“關”字,看來這大概是他的姓。為了讓他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二見澤一用打火機的火焰燒那家夥的臉。


    這家夥清醒過來,發出微弱的呻吟。二見澤一蹲下來,劈頭蓋腦地問他:


    “你這小子就是關吧,嗯?”


    “你,你怎麽會知道的?”


    關喘著氣、口中不停地吐著血。


    “誰指使你來的?在空港襲擊老子的也是你小子吧。”


    二見澤一問他。


    “休想叫老子說出來……補一槍吧……那樣還痛快些。”


    “老子才不讓你痛快呢,除非你小子吐出來,誰的命令、為什麽要幹掉我。”


    “甭想叫老子吐出來……反正活不成了,還讓你小子得逞!”


    關上氣不接下氣他說著。又從口裏湧出一大口血,全身痙孿。


    痙攣一停,關就斷氣了。二見澤一一看就知道,沒有必要再去摸脈什麽的了,那家夥到陰曹地府報到去了。


    二見澤一咂咂舌頭,站了起來。


    這時,“賽得利克”的油箱爆炸了,碎片橫飛,掩護二見澤一的那輛汽車的車窗玻璃被碎片砸得粉碎。


    二見澤一撣去濺在衣服上的碎玻璃渣,迅速地察看停在路邊的汽車,捷步往前。終於在四十公尺開外處找到了停在那裏的銀灰色的“藍烏”1600sss型轎車,這輛車是由拉·柯薩·諾斯脫拉總部派到日本的特派員事先為他準備的。


    二見澤一從兜裏摸出鑰匙,插入車門鎖了,一扭就打開了。他把旅行箱放在後座上,把輕機槍擺在駕駛座旁的座位前的地板上。


    二見澤一準備發動引擎,他原以為未經預熱的引擎不可能立刻順利地投人工作,可是意外的,發動後,掛上離合器就正常工作了。


    他故意避開青山大街,經由井之頭大街開往七環路,隨著引擎的升溫,對加速的反應更為靈敏了,迎麵開過來的響著警笛的警車擦身而去。


    “藍鳥”sss型橋車穿過了世田穀後街,來到八環路,終於從玉川野毛町進入了第三京濱公路。


    二見譯一讓車速保持在九十公裏以下,以免讓交通警察抓到。車開了兩公裏光景,發現前麵下行線上一字排開的三台大卡車,不謀而合的突然一起急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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