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地,


    深深地吸口氣!


    跨出那道門,阿嬌感覺又回到了人間!!


    高牆內外,又豈是僅僅一扇門的阻隔?


    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向作勢要迎上來的李泉等人搖搖手,阿嬌翁主對等候已久的車馬視而不見,走向另一個方向……


    陸康愣了愣,


    然後,馬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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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和地方監獄比鄰的,自然不會是多高級的居住區。


    與館陶長公主寶貝女兒自幼習慣的玉階高台、飛簷鬥拱、亭台樓閣還有富麗堂皇大相徑庭的,是這裏的房子別說雕梁畫棟了,就連最簡單最廉價的小土樓都見不著。抬眼望去,盡是一抹色的平房,還都是草頂——就是拿茅草直接鋪在房子的架梁上做房頂,講究些的會鋪個兩層,有些就是單層了事。此類屋頂在大風大雨的天氣裏能起多大的遮蔽作用,真是想想也知道。


    街道,遠遠談不上幹淨;卻非常非常熱鬧。彎彎曲曲的窄窄小徑兩旁,總是有很多小孩子跑來跑去;而和他們混在一起的,還有同樣結幫成夥的各種小動物——*,鴨鴨,羊羊,母豬小豬,大狗小狗,甚至某隻膽大非凡四處亂竄的耗子。


    孩子和動物都是灰撲撲的,衣衫破舊,毛發蓬亂。前者興奮地召喚著自家的狗,又是攆雞,又是趕鴨,互相衝撞著,大呼小叫,打鬧不休……


    如此雜亂的景象,如果放在以前,嬌嬌翁主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過


    今日,此時,不知為什麽,阿嬌卻久久停留在路旁,於遠處隨從們驚訝的目光中看入了神。


    一隻胖鼓鼓的母雞帶領二十多隻雞崽從不知哪個角落鑽出來,‘嘰嘰’‘喳喳’地從大漢翁主的腳邊跑過……


    嫩黃嫩黃、毛茸茸的雞雛,可愛極了!


    阿嬌盯了雞媽媽一家好一會兒,眨眨眼,突然從長裙下抬腿,伸腳……


    繡滿信期紋的絲綢襯裙在深藍色麻料外裙半遮半掩下,漫不經心地卷起一朵妃色的浪花。


    兩隻可憐的小雞中招了;搖搖擺擺地,前仆後繼跌個‘嘴啃泥’!奮力撲扇還沒長出硬羽的稚嫩翅膀,‘啾啾’呼救。


    母雞勃然大怒,‘咯咯’大叫著縱身撲來……


    “哎呀!”


    阿嬌一躍而起,避開攻擊;


    但卻並不離開,反而笑眯眯地追上去,抽冷子又抬腳,往小雞群中去撩一下……


    自然而然的,很快又有新的雞雛倒黴了!


    小雞們本就不怎麽整齊的隊伍,於是徹底亂套!


    眼見孩子們吃虧,雞媽媽可能被怒火衝昏了頭,完全忘了自己隻是隻可憐兮兮的家雞而不是縱橫長空的老鷹,竟然揮舞兩隻肥厚的翅膀,半飛起來——拚命想去啄那個討厭的人類女孩。


    可這注定是不可能的任務(⊙o⊙)啊!!


    嬌嬌翁主身姿輕盈,步履敏捷;高縱與雀躍間,仿佛一隻靈巧的飛燕穿梭於密林、逍遙於雲端……


    母雞急瘋了,繞著翁主團團轉!


    阿嬌笑了:“哈哈,(*^__^*)嘻……”


    陸康,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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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媽媽再度以一種舍生忘死的氣勢衝上來……


    這回,阿嬌翁主改主意了;沒作滯留,而是嬉笑著扭頭就跑。


    奔跑中隻顧看後頭的家禽追兵了,沒留神前頭,嬌嬌翁主一頭撞到了什麽!


    軟中——帶硬?!


    箍住自己的臂膀和胸膛,散發出沉鬱的氣息,一種混雜的氣味——仔細鞣製加工過的皮革,長距離奔跑後馬匹的汗水,燒烤的煙熏味,當然,還有酒氣……


    熟悉的氣息。


    她家二位兄長身上經常會散發出類似的味道,特別是當他們從馬背上下來的時候;還有她那些不可一世的稱孤道寡的皇子表兄弟們;甚至她那位至高無上的皇帝舅舅身上,有時也會帶有類似氣味。


    是的,非常熟悉的氣息,


    也是從來能令她感到習慣、感到舒適、感到安心的氣息——習慣、舒適、安心到一點兒都不想動。


    不對!


    眼前這家夥是陌生人!!!


    嬌嬌翁主心中凜然,猛地用力推開麵前之人,本能地後退兩步。


    終於看清楚了。


    不,不盡然……


    站在前麵的男子個子很高。但因為背著太陽,所以看不清五官麵貌;隻有一雙眼睛,猶如燃燒中的黑曜石,在整個剪影中尤其紮眼。


    又是,‘熟悉’的感覺!


    ‘這、這人……’


    不知不覺間捂住胸口,阿嬌能察覺到胸腔中開始翻騰的異感:‘這人,以前……肯定……見過!’


    ‘誰呢?應該不是血親。或者,是哪家……世交?’


    館陶翁主阿嬌有些焦急地在記憶中搜索著那些認識或不太認識的世家子弟的名字,希望能盡快找到答案。


    是熟人,卻叫不出名字——這情形實在尷尬。都怪,母親館陶長公主的親朋古舊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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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阿嬌翁主想出結果,對方卻先開口了:“蒙‘長信’翁主踏足……窮街陋巷,何其有幸哉??”


    ‘這是……挑釁!!’


    阿嬌翁主立刻凝了眸,全身都警戒起來。


    “汝……何人?至此作甚??!”


    現在嬌嬌翁主認為自己剛才的思路錯了,此人既非‘親’也非‘朋’,而是對頭。


    因為隻有對頭,才會稱呼她為‘長信翁主’。


    阿嬌的正式稱號是館陶翁主;和所有公主的女兒一樣,隨的是自己母親的采邑名。


    至於所謂的長信翁主,是不知從宮中哪裏流傳出來的一個外號,一個謔稱——多有諷刺阿嬌鳩占鵲巢,老是長住皇宮的意味。


    再退開半步,光線的方向變了。雖然還是陰影居多,還是露出了男子異常年輕的麵龐與好看的五官線條……


    阿嬌,愕然!


    他,絕對俊逸,卻也絕對——陌生。


    阿嬌尋遍了記憶,也找不到一個哪怕是小部分相似的人。


    可撲麵而來的熟稔感覺,又該如何(⊙_⊙)解釋??


    “吾……何人?”


    對方的腰背依然挺得筆筆直。玄色的袍服下擺在風中飛起一角,因為陽光的折射顯出道道條狀的暗紋,與主人的語氣一樣,驕傲地暗示著不快:“果然,‘貴’人多忘事!”


    話音未落,


    男子即轉身拂袖而去,再沒回頭看上一眼~~(╯﹏╰)~~!


    從來隻有拂袖人,從沒有被拂袖過,阿嬌翁主一時怔住;等回過神來,人已經走遠了!


    李泉、陸康等人圍上來了。他們剛才隔得遠,又被一堆小孩子小動物耽擱了時間,所以沒看到細節,隻遙遙見兩邊似乎衝撞了一下,不過好在不久就分開了。


    “翁……小娘子?”李泉頓了一下,詢問地上下直打量——他家翁主的臉色,可有些不好啊!


    陸康立在近旁,憂疑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阿嬌翁主。


    阿嬌踮腳尖向人離開的方向望了兩眼,下意識地揉了揉額頭,旋即又放下手,過了一會兒,才悶悶地說道:“……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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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漢帝國南宮縣


    陽光,


    透過初夏枝頭濃密的綠葉,


    在泥土地上留下斑斑駁駁的陰涼……


    大大的‘張’字旗,被高高挑起——迎著風,翻卷著,招展著。


    長長的車隊,在成百盔甲騎士的層層護衛下,一輛接一輛駛出豪華莊園的巍峨大門……在門口眾多奴仆恭敬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地漸漸消失在遠方的官道上。


    那是,通往帝都‘長安’的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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