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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宮●內書房


    大漢的皇太子和河間王兩個木木然,如兩尊雕塑般凝固在坐席上。


    竇保持跪地的姿勢不變,高聲說到:“大王,嬰……請誅栗家子。”


    河間王劉德,大驚失色。


    皇太子劉榮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傅?!”


    “太傅,何因?何因?仲壽乃、乃……”栗太子都快變結巴了。


    劉德同樣腹誹不已。


    栗延非但是舅舅的長子,是母親最喜歡的娘家侄兒,是他們兄弟的表兄弟,還是太子宮栗良娣的同胞弟弟。栗良娣身懷六甲;妹妹肚子裏也有了栗延栗仲壽的骨肉,眼看要成為自家妹夫了,皆大歡喜——殺掉他?為什麽?


    “太傅,栗延實有過……”


    皇太子劉榮趕忙為栗表弟說項:“然,罪不至死呀!”


    “善,善馭香最新章節。”河間王劉德也委婉地提醒竇太傅,他親妹妹肚子大了,還等人認賬呢!退婚是應該,但娃娃也需要爹啊!總不能未婚的公主,真生出個孩子吧?


    “殿下,大王……栗延必死。”魏其侯卻是異常的堅持。


    劉榮和劉德,表示困惑。


    “栗延不死,”


    太子太傅竇嬰橫眉冷視哥兒倆:“殿下之儲位……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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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大王……”


    太子太傅竇嬰,表情嚴肅地重複了一遍:“栗延不死,殿下之儲位……不穩!”


    栗夫人的兩個兒子完全不解,也無法認同:“太傅,因之何?”


    ‘還是嫩啊!希望這回能聽我的……’


    魏其侯竇嬰理理思路,盡力向兩個尊貴的年輕人解釋——其實就未婚有孕這事而言,內史公主具體是和誰懷的孕,甚至孩子生不生下來,都不重要。


    這話,真心難聽!


    皇太子和河間王古怪地對視一眼,臉色變得難看極了。


    竇太傅瞧見了,當做沒看見,繼續分析:其中的關鍵,在於事發地點——後宮!


    後宮,是什麽地方?是天子的女人們居住生活的地方。無論按法理還是按道理,後宮出現的所有小生命都應該是出自天子的龍種。


    雖然現在大肚子的是女兒,不是姬妾;但天子絕不會因此就諒解到哪兒去!


    同一座後宮,今天有膽子玷汙公主。那麽,明天呢?後天呢?離‘沾惹嬪禦’‘勾搭宮女’也不會遠了吧!


    劉榮劉德聞言,彼此看看,心頭不禁凜然!


    同是男人,


    同是擁有後宮的男人,


    同是後宮中妻妾成群的男人——設身處地想想,怎會不懂?


    竇嬰看效果不錯,滿意地笑笑,給出結論:所以,內史公主不能嫁姓栗的。


    如果成親,這樁表麵上的喜事就會化成天子心頭的‘刺’——栗延活一天,就紮皇帝一天!


    日日夜夜地提醒大漢天子陛下,曾有人在象征天家威嚴的九重宮闕中觸犯淫禁,踩著皇家的尊嚴往帝王臉上抹黑……最後,居然還全身而退、名利雙收!?


    時時刻刻讓天子不舒服,還想坐穩皇太子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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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侄女兒的人生大事解決了。


    館陶長公主看看兄弟的臉色,試探著:“陛下,內史……”


    笑紋消失,天子的眉心出現一個深深的‘川’字。


    “陛下,如今,”長公主親手給弟弟斟滿酒殤,娓娓道來,算了,算了,成全他們算了!連孩子都有了,總不好再強行拆散吧!


    好在男方的身份還過得去,郎才女貌,又是親上加親……


    ——天子反感,反感殿下別來無恙!


    雖然不符合大漢‘公主必須嫁有土之家’的規定,但也不是沒通融之道。或者,提前給栗氏封侯?劉榮都是皇太子了,他的親舅舅現在就封侯爵,公卿們不會太反對吧?


    ——皇帝陛下覺得胸悶,十分胸悶:‘朕當了二十多年皇太子,竇家也跟著熬了二十多年。栗氏,還不是皇後呢!’


    似乎看出皇帝弟弟的不樂意,長公主思索片刻,給個折中方案:封侯不合適的話,就單封栗延一個如何?封個君也成啊,勉強也算‘有土’了。


    ——帝王心裏堵得慌,萬分堵得慌:‘怎麽?姓栗的混蛋在我宮裏亂搞,我還得封他領地?這是哪家的道理?!’


    “內史不才,有負聖恩……”館陶長公主的神情中同樣帶出濃濃的不豫,須臾,無奈地歎息;


    象是出於完全的無意,姐姐劉嫖為皇帝弟弟提供個脫卸責任的好理由:“哎!帝王日理萬機,撫天下億兆之黎民;內帷之不清,屬婦人失職。”


    因內史事件帶來的最後一絲負疚感,至此,煙消雲散!


    天子陛下同意,百分之百同意,感覺姐姐說的簡直太對了。


    他當帝王的,要管官吏,要管軍隊,要管興修水利,要管防範外敵,要管天下教化,要管官倉府庫盈虧……哪來的時間過問每個女兒的起居?


    ‘這原是女人本分。梁國,是李王後;皇宮……皇後病了,不怪她……可栗氏沒病啊!’皇帝陛下越想越覺得栗夫人可恨,親生的女兒啊,在當娘的眼皮子底下出醜聞:“栗氏……蠢婦,蠢婦!失職!”


    “陛下,栗夫人固錯甚,然……”


    館陶長公主從弟弟手中接過酒殤,再度斟滿:“……然,栗夫人乃皇太子之母。”


    “因帝太子故,望陛下容恕之。”


    長公主的聲音很輕很輕,卻有如一把錘子,錘錘砸在君王的耳畔。


    天子板著臉一言不發。


    怎麽辦呢?事情已經發生了,總要解決啊。


    “皇太子寬仁,敦厚,好學……”為劉榮這個侄子說了一籮筐好話後,劉嫖皇姐對皇帝弟弟躬身一揖:“陛下,內史年少無知;然,太子宮之顏麵,不可不顧呀!”


    “阿姊,阿姊……”


    帝王沉吟,猶豫,良久才青著臉,象從牙縫裏擠出來般講到:“長姊所請……吾敬諾!”


    然後,又及時補充:公主未嫁先孕,有損皇家體麵。得和母後商議商議,看怎麽辦才能掩蓋住;至少,也減輕減輕影響。


    “不敢忘……”


    皇姐深深彎腰,回禮答謝。


    長公主弧度優美的殷紅唇邊,綻出抹不易察覺的——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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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傅,何因請於……寡人?”


    河間王劉德忽然想起什麽,直問竇嬰為什麽請他出手,而不是找大哥?


    捋捋胡須,竇太傅理所當然道:“不欲殿下……絕交惡於栗氏也果蔬青戀。”


    河間王暗叫一聲‘狡猾’——說到底,栗氏家族還是有可用之處的。


    見劉榮還在猶豫,


    太子太傅竇嬰意味深長地講道:“殿下,殿下及大王乃……今上之子;此次,方為……栗氏之‘外’孫也。”


    栗夫人的兒子們交換著眼神,無聲地商量……


    就在這時,書房外傳來亂紛紛的腳步;其中,還參雜女子揪心的哭喊和哀求:“殿下,殿下!殿下呀……”


    內侍尖細尖細的話音,隔著拉門向貴人們稟告:“殿下,左良娣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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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同意,


    沒有邀請,


    書房的門一下子就被從外麵拉開了——強行拉開。


    在宮女宦官一片驚呼聲中,


    栗良娣釵環歪斜,雲鬢淩亂,隻穿著居家的便袍就闖了進來。


    “太傅……太傅……”


    栗良娣也不尋夫婿,看準了魏其侯竇嬰直接衝上來,捧著肚子‘撲通’一跪,納頭就拜。


    “太傅,太傅,饒吾弟一命!”


    大腹便便的孕婦以頭觸地,一個接一個,結結實實磕響頭:“饒吾弟一命,饒命呀!太傅饒命,饒命……”


    額頭,迅速變得又紅又腫。


    在場的眾人都傻了!一時無措。


    竇嬰驚跳起來,急忙就往邊上躲。


    但是,他躲到哪兒,栗良娣就追到哪兒——雙膝跪地,膝蓋在地板上挪著追!加上頂著的那個大肚皮,旁觀的人都替她累、替她悲、替她苦。


    “殿下,殿下……”太子太傅急得沒辦法,隻得大聲叫栗太子。


    好學生劉榮來解圍了。


    太子宮左良娣卻揮開丈夫,雙手死死揪住魏其侯曲裾的下擺,涕淚滂沱,苦苦哀求:“太傅,舍弟年少,然並無得罪太傅之處啊!太傅,太傅……汝何忍害其性命?何忍?!”


    太子太傅竇嬰被個孕婦絆住,走嘛走不脫,甩又不敢用力甩。


    四周,刀鋒似的眼光紛至……


    充滿了種種質疑,重重鄙視;仿佛竇太傅是個明則道貌岸然,實際欺淩柔弱婦孺的人渣!


    竇嬰尷尬得要死。


    河間王袖手,


    栗太子無措,


    太子宮的書房,霎時陷入一堆堆一團團混亂……


    作者有話要說:有修改


    建議連著上一章,兩章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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