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廂中的會議還未落幕;


    耳室內,館陶翁主的好夢正酣。


    宣室殿書閣,空落落,靜也悄悄。


    風從沒關緊的門窗溜入,


    吹動畫案上幅幅素帛,仿佛平靜的湖麵上興出的層層水波。


    小黃門輕輕地踮進來,拿塊厚繒小心地擦拭家具的表麵,從這件到那件……


    經過畫案時,小宦官被案上的畫作吸引了。


    長方形的案麵中央是一副相當怪異的畫,沒有山丘,沒有河流,沒有花木,沒有房屋,連個人影子也沒有……粗粗細細的墨線和斷斷續續的線條,勾勒出說不清的形狀,既似頑童的塗鴉,也象在演示著什麽。


    ‘館陶翁主畫的……究竟是什麽啊?’


    小黃門放下抹布,將帛畫掀起一角,瞧瞧反麵——但是,無論是正看還是反看,怎麽都看不明白。


    “放肆!”一生厲嗬,如驚雷般炸響。


    小宦官手一抖,本能地縮到地上,還膝行著後退兩步;


    等偷眼向上望去,心下頓時就涼了: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間宮殿中資曆最深的呂內官無盡紋章!


    “吾兒……”呂內官向後喚一聲:


    一名瘦長身材的白淨臉內侍走到呂內官身後,躬身道:“義父,兒在。”


    “取綢來……”呂內官吩咐。


    年輕宦官瞧瞧畫案,默默從袖管中抽出卷紅綢,交到呂內手裏:“義父……”


    驚異於義子的速度,呂內官打開絲綢看看,緩緩點頭:“龐林,不錯,不錯!”


    “不敢當義父誇獎。”龐林表現得非常謙虛。


    呂內官沒再廢話,張開整副綢子走過去;


    在距離畫案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就停住腳步,雙臂用力一拋。


    如一片紅雲……


    霎那間,畫案上的一切都被紅色罩住了——再看不見半點。


    繞過畫案,呂內官來到小黃門麵前,二話不說當胸就是一腳:“狗獠!大膽!”


    “啊……啊啊!”小宦官慘叫連連,疼得在地上打滾,邊滾邊哀求著問:“呂內,上人,因何?因何呀?”


    聽小黃門問為什麽,呂內官怒氣更盛,一腳接著一腳地狠踹:“殺才,安敢窺伺機軍機?!”


    “軍機?小奴未……”還不等小宦官解釋完,龐林突然發難,一腳正踢中後腦勺。


    小黃門暈過去了。


    龐內官瞟了瞟畫案,低聲問老內官:“義父,其上乃……山川地形圖?”


    呂內官頷首,隨之一臉嚴肅地告誡義子:“龐林,不可閱之,切記,切記。”


    ‘怪不得,怪不得!’年輕內官俯首受教:“兒……遵命。”


    停一會兒,龐林指指昏在地上的小宦官,問怎麽辦。


    “見地圖者,死!龐林……”呂內官向義子揮揮手,意思要他親自處理幹淨。


    “唯,唯唯……”龐林答應一聲,揪起小黃門的衣服領,把人象拖死狗一樣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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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廂,散會了。


    天子拖著有些疲憊地腳步,慢慢踱回書閣。


    ‘搞不懂,周亞夫和竇嬰怎麽會那樣談得來?性子明明南轅北轍的兩人……’皇帝陛下坐在大書案之後,邊觀賞庭院中水波粼粼的池塘景色,邊在心底裏念叨著荒唐可笑:‘可憐陶青陶丞相,都快被擠兌到沒插話之餘地了。’


    一隻蜻蜓飛過,落在池塘水麵的一顆蓮蓬上。半透明的翼翅,在陽光和水光的照耀反射下,發出淡淡的金光。


    ‘嗯,看樣子,我為皇太子挑了兩個巨大助力啊!’


    審視池塘中身形輕捷的空中精靈,皇帝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意識到:其實,何止是陶丞相幾乎失了說話的餘地?就是皇帝陛下自己,現在若再想與竇嬰周亞夫兩位重臣唱唱反調,都得事先好生思量思量——在朝會上,‘沒人幫腔’特傻特尷尬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轉最新章節。


    蜻蜓停在蓮蓬上,左歪歪右歪歪,振翅甩腿,一點兒都不安分。


    夏末的蓮蓬早結滿了蓮子,份量不輕。蓬下的蓮莖原就勉強支撐著,遇到上麵再一鬧騰,就有些吃不住了。


    沒多久,


    枝彎葉動,


    搖搖欲墜……


    “太子太傅竇嬰,周太尉之養女親女……”天子的眼中,厲色隱隱浮動。


    所有君王都明白儲君必須有實力——沒黨羽的繼承人根本無法順利即位。


    然而,福兮禍所依,‘皇太子的勢力橫掃朝堂’也絕非在位帝王願意看到的景象!


    荷莖撐不住,折了;


    碧綠的蓮蓬帶著滿腔的蓮子,重重跌落水中。


    蜻蜓在綠蓬入水的最後一刻展開雙翼,在水麵上飛兩圈,觀望觀望自己的傑作,快快樂樂逃之夭夭。


    ‘惹是生非的家夥!’天子無聲地咒罵,抓起案上綠鬆石做的蟾蜍鎮帛,揚手扔出去。


    什麽都沒夠到!


    小昆蟲早不知去了哪裏逍遙。倒黴的綠石蛤蟆在塘邊滾了幾滾,滴碌碌掉進水裏,和蓮蓬作伴去了。


    石頭撞擊石料木料的響動,讓程子高等隨侍內官都暗暗心驚。眼皮撩開,飛速地偷瞥禦座方向一眼,經驗豐富的高級內官們個個屏息凝神,陪上十倍兒的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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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閣內不明緣由的低氣壓,在閣外傳進清柔悅耳的環佩聲時,自動消退。


    拉門,向兩邊一開……


    館陶翁主手端長柄玉執酒壺,步態輕盈地走進來。


    見到罩在案上的紅綢,長公主女兒放慢了腳步。


    ‘哎呀!午睡前忘收拾畫案了。那麽多地圖……’嬌嬌翁主暗暗懊惱不應有的失誤;抬眼看向禦前那一溜兒中高級內官:‘不知……是哪個幫了我的忙?’


    接觸到貴女的視線,中級內官龐林鞠個躬。


    ‘原來是……他!’館陶翁主給出個感激的笑容,點頭致意。


    年輕內官見狀,立刻深深地彎腰回禮,舉止恭敬態度謙卑;重新站直身,對兩旁射來的嫉恨目光當沒看見。


    素手,


    白玉壺,


    朱紅漆的羽觴斟滿,


    少年貴女笑吟吟地將酒觴捧到皇帝舅舅麵前。


    淺綠色的酒液經過冰鎮,液麵上浮起絲絲白汽。


    劉啟皇帝從侄女手中接過羽觴,緩緩抿上兩口——清涼和舒爽直達五內,前麵的焦躁之感頓時減去一半。


    臉上幹幹淨淨的,沒擦粉——這不符合宮中規定,不過,既然皇帝都不介意,誰敢多嘴——卻帶著此年齡獨有的紅潤飽滿氣色。一領白底上暈染淺紅紋飾的紗綃曲裾,碧綠碧綠的六幅羅裙,尤襯出嬌嬌翁主的青春韶華黑白碎最新章節。


    皇帝眼中透出讚美之意;故意對角落裏的沙漏用力盯兩眼,回頭誇張地發問:“阿嬌,可……足眠?”


    館陶翁主阿嬌也瞟瞟計時器方向,不好意思地‘咯咯’笑——今天午睡的時間比平常的兩倍還多。傳出去,別人不定怎麽編排她憊懶呢!


    小池塘的水麵,已不見了蓮蓬的綠影。波光粼粼的水麵平靜如斯,仿佛從沒發生過什麽。


    天子厭惡地別過臉,打定主意將眼前的景致換成某些更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麵,比如,他家大姐漂亮可愛的女兒。


    揮揮手,屏退左右,皇帝舅舅展開一個新話題:“阿嬌喜‘律法’乎?”


    不怪皇帝會問。


    對華夏族群的貴女而言,尤其是對一位自幼嬌養於九重深宮的皇家貴女而言,有此愛好絕對稱得上‘詭異’。也是因為這個,當那日天祿閣令稟報天子‘館陶翁主在閣中大查特查漢朝開國以來各時期出台的律法,都好些天啦’時,大漢皇帝陛下才會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漢帝國貴女眾多,聽說過有喜歡舞文弄墨的,有喜歡舞刀弄劍的,有愛好吹拉彈唱的;甚至聽說過有嗜好喝酒迷戀賭博的……可就是沒聽見說哪家閨秀對枯燥瑣碎的法律條文產生好感!


    ‘這孩子,怎麽冷不丁的,總愛玩個……與眾不同?’大漢天子頗感興味地打量打量侄女兒,開起了玩笑:“哦?阿嬌思……師從韓非子乎?”


    “法家?否,否啦!”阿嬌趕緊否認——大漢朝統治下的華夏大地,法家可不是什麽好名聲。


    皇帝好奇地追問:“阿嬌?”


    “阿大……阿大……”嬌嬌翁主有些兒害羞,吞吞吐吐地告訴皇帝舅舅,她查那些律法,其實是為了搞清朝廷關於婚姻的規定。


    ‘小丫頭想嫁人了??’


    聽到這話,皇帝仰頭大笑:“哈哈,哈哈!阿嬌……成人矣!”


    “阿大!非也,非也!”


    阿嬌臉漲的通通紅,急切切地表明——皇帝舅舅根本搞錯了;她是為了不嫁人,才查的律條。


    “不嫁?!”天子大吃一驚,仔細端詳阿嬌,不明白如此另類的念頭是怎麽侄女腦海出現的。


    阿嬌當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何等驚世駭俗,於是,就將前些日子與城陽表姐劉妜的那次談話向天子舅舅詳詳細細複述了一遍。


    其中,皇帝陛下對梁王弟弟女兒劉姱的表現特別感興趣:“梁王女,嗯,汝長嫂……言如是?”


    “然也!”阿嬌點點頭,鼻子酸酸的:“果如從姊妜所言,‘母親在,不敢;阿母不在,大兄家中,無嬌嬌立足之地’矣!”


    “阿大,數載前之言……皆成真也。”越想越難過,阿嬌禁不住眼淚兒汪汪。


    她記得當年劉姱嫁來之前,皇帝舅舅就提醒過‘嫂嫂’二字對她將意味著什麽;當時她還小,不懂事,對舅舅的話也是半信半疑——如今全部應驗,簡直糟糕透了!


    “阿嬌,阿嬌……無憂,無憂;阿大在哦!”


    天子從懷裏掏出塊絲帕,親手給侄女兒試試眼淚;實際上,心裏頭樂透了:雖然不曉得劉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才會講出這樣召忌惹恨的話,皇帝陛下卻極樂意讓此錯誤——或失誤——將錯就錯下去;可能的話,最好直至永恒。


    當然,作為關懷侄女的好舅舅,大漢皇帝立即向嬌嬌翁主保證,他一定從女兒中選出最溫順賢淑的善良公主給柔弱的阿嬌侄女當二嫂天才特警玩官場全文閱讀。這樣,即使很久很久很久之後,小阿嬌也不必擔心會遭到長嫂的薄待和欺壓——眾所周知,公主永遠比王主大!


    “噗……阿大!”阿嬌破泣而笑,鳳眼彎成了兩彎月牙。


    擦擦臉,將帕子細細疊好收到袖管中,嬌嬌翁主突然歎了口氣:“唉……”


    “何……如?”天子關心地問:“憂心不息?”


    館陶翁主絞著手指,開始細數身邊已婚的親戚和朋友:


    -_-#師傅劉嬿就不必說了,遇人不淑,從成親起就沒過過舒心日子。生了兒子,辛苦掙錢,最後還遭休掉。


    -_-#姑姑城陽王後絕不是個刻薄婆婆,但對兩個兒媳也不過如此。想想,福音表姐在竇彭祖舅舅家的日子何等清閑快樂;現在從早忙到晚,累得都快吐血了。


    -_-#章武侯舅公的嫡長孫——竇表姐同父異母的弟弟——性情暴躁,現任侯夫人因為是繼室,非把娘家侄女嫁給侯長孫不可。結果,親娘侯太子妃不樂意了;過門不到半年,塞小妾,張羅外室子認祖歸宗,挑撥兒子打老婆,逼得新媳婦差點兒上吊。


    ……


    算起來,就數姱表姐的日子最好過( ⊙ o ⊙)啊!哼!


    ‘嫁人前,如寶似珠;’


    ‘嫁人後,又要伺候公婆,又要服侍男人,搞不好要給別人帶崽子,還動不動被責難?!’


    ‘有病啊?放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去嫁人……找罪受?’


    這話自然不能直說,所以,館陶翁主扒在皇帝舅舅的禦案上,再認真不過地問道:“阿大,母親生女育女;成人之後,遠托他門,何也?”


    “世間……多有相愛之夫婦,亦多慈和之翁姑。”


    大漢天子幾乎想拍胸脯保證了——比如你舅舅我和你薄二母就是模範公婆;虧待誰,也不能虧待你呀——總算皇帝陛下政治素養厚重無比,到底忍住了沒說出口。


    見求情沒效果,阿嬌駕輕就熟地使出了第二項法寶:“阿~大~~,阿~~大~~~”


    “莫憂,汝母絕愛阿嬌,擇婿……必慎之又慎。”


    天子以為阿嬌是被某些負麵信息過度影響了,竭力給予安慰:“阿嬌,出嫁生子,方為女子之正道。”


    “阿~大~~咧!”嬌嬌翁主抓住皇帝舅舅的龍袍袖子,卯足了勁兒撒嬌,掏心掏肺地表述她有多麽舍不得祖母,舍不得舅舅,舍不得母親,舍不得……


    “不離京、不遠嫁……即可!”


    大漢皇帝笑眯眯瞧著侄女,就差直接喊了:既不願嫁遠,也不想被丈夫壓製,又怕遇上難纏的長輩……要求那麽多,幹脆嫁我家當兒媳婦好了!表兄表弟隨你挑,放心,誰都不敢欺負你!


    等啊等……


    沒想到,阿嬌囁嚅半晌,等來的結論依然是——不、想、嫁。


    ‘查了這麽多律條,不會忘了這一款吧?’


    身為天下的最高權利人,皇帝陛下盡心盡責地提點:“阿嬌,女子不嫁,乃背也。”


    “嬌嬌願……年年……納金東方好萊塢全文閱讀。”


    館陶翁主陳嬌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大漢律法規定‘超齡未婚要罰錢’;無所謂啦,反正她又不缺這幾個錢。


    ‘噢,也是,阿嬌富著呢!’天子先是一怔,須臾間失笑:“的確不稀罕那丁點兒罰金。”


    不提別的;從小到大,光憑皇帝和梁王哥兒倆送給侄女兒的各項禮物,就夠這姑娘吃吃喝喝安逸到老了。


    ‘但這總不是個事兒啊!’遲疑片刻,皇帝陛下思索著問侄女兒:如果不嫁人;若幹年後,別人忙丈夫的忙丈夫,忙孩子的忙孩子,各人有各人的家庭,獨你卻無所事事,會不會空虛?會不會寂寞?


    “絕不!”阿嬌一下叫起來,拉著敬愛的皇帝舅舅侃侃而談:通過考察律法和深思熟慮,對未來的人生,她早就想好了!


    現在祖母還健朗,她自然要在長信宮承歡膝下;某一天大母不在了,她就離開京都,天南海北,遊曆八方,飽覽大漢的高山名川,賞盡天下之美景……


    “噢?!”執掌天下多年的大漢天子,極難得的震驚了。


    皇帝從未料到侄女會有這樣宏大的誌願,與眾不同的誌願——在這個大多數男人終其一生都不會走出村子周圍五十裏的年代。


    “觀曲江之濤,賞蔥嶺之雪……”


    紅暈飛上少女的麵頰,明眸中溢彩流光:“出大漠,臨濱海;顧燕趙之地……聞慷慨悲歌,登五嶽三山……鑒峰巒之雄奇……”


    “五嶽,三山!”皇帝屏息——天下是他的;然而,這些地方,他都沒去過啊!


    “……江都國之從兄非;”


    “……膠東國,阿徹兄;”


    “……膠西國,阿端兄;”


    “……魯國,從兄餘;”


    “……長沙國,從兄發;”


    “……中山國,從兄阿勝;”


    “……趙地,從兄彭祖,”


    ……麵對天子,阿嬌越念越快樂——多虧皇帝舅舅生了那麽多表兄表弟,人多力量大啊!


    她都計劃過了!


    所有皇子表兄弟的王國,再加上梁王舅舅的梁國,親姑姑的城陽王國,素來交好的齊國;


    本家的堂邑侯國和次兄的隆慮侯國;


    還有那些非劉姓的故舊們,比如舅公竇廣國的章武侯國,表舅竇彭祖的南皮侯國,師傅就要嫁去的陶丞相家的開封侯國,屬姻親關係的衛氏建陵侯國……


    等於‘邊逛,邊走親戚’。


    談得攏,就住個一年半載;玩不到一處的,休息一兩個月就啟程。


    需要采購,需要休整,需要調配人員,需要設計路線,需要計劃行程……


    阿嬌彈彈大書案亮澤可鑒的漆麵,喜笑顏開地反問她家皇帝舅舅:想想看,那麽多事,她忙都忙翻了,哪來的功夫去空虛、去寂寞?


    而且,等各國訪遍了,等天下奇景都看過了,計算計算時間,大概二十多年都過去了吧追美兵王!這樣的人生,豈不比一輩子局促在‘娘家婆家兩點一線’的生活中精彩得多?有趣得多??


    “阿……嬌……”


    皇帝陛下無語,悄悄地抹汗——他現在可以斷定,小姑娘是認真的;同時也可以確定,他家大姐會急死的。


    “待嬌嬌年邁,或京都或隆慮,擇一民居,以待終老……”


    青春少女遙想老年通常都很可笑,但阿嬌臉上的神情卻滿是至誠:“如是者,此生……足矣!”


    大漢天子,徹底無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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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等找姐姐商量後,會有對策的。’


    漢帝國的統治者轉而好奇地問侄女,怎麽設想得如此細致?還采購、休整、路線、行程,一條條的。


    要知道在這年頭,遠途旅行和行軍屬一類性質,都是綜合性的學問——皇帝可不記得曾教過阿嬌這方麵的知識。


    “狩獵呀!阿大……”


    阿嬌對舅舅甜甜笑甜甜笑,夏天她跟著舅舅學打獵,上麵那些都是在上林苑打獵活動中感悟到的。


    ‘可不是嘛!涉獵,究其本質而言就是小型的行軍預演啊……’


    當朝皇帝這下恍然大悟了,搖著頭連連地讚歎:“聰敏,聰敏!阿嬌……聰慧過人。”


    “ 嘻!”被表揚了,嬌嬌翁主好開心,


    再接再厲告知舅舅自己的補充計劃:如果資金充足的話,她會從出發地帶貨物去目的地,來個異地銷售,從中賺個差價。成功的話,旅行費用能省不少——她現在就打算著手準備啦!


    ‘這……不用問,肯定是城陽王主劉嬿教的!那女人善經商……’天子既不能表示讚成,又不忍心打擊可愛侄女的積極性,快忍不住呻吟了。


    好在這時侯,有內官進來通報:皇太後派人來接館陶翁主。


    瞄瞄沙漏,天子讓宦官出去,然後衝侄女點點頭——今天午睡時間長,不知不覺,長信宮都來接了。


    阿嬌急忙站起,向舅父行禮告辭。


    剛走到門邊,身後傳來皇帝舅舅的召喚:“阿嬌……”


    “阿大?”嬌嬌翁主回頭。


    隻見皇帝從書案下取出兩隻漆匣子,遞過來。


    ‘哈!又有禮物?!’嬌嬌翁主急忙謝恩,興衝衝打開匣子。


    兩隻匣子,一隻裏放了根綴粉紅寶石的發帶;另一隻,則是條烏木為柄、通身赤紅赤紅的長鞭。


    “阿大!”嬌嬌翁主的笑容,照亮了整個書閣——上回打獵,她的鞭子不小心折斷了;沒想到,皇帝舅舅記得,還那麽快就賜條新的。


    笑著揮手,天子讓侄女轉告母後和姐姐:他今天去長信宮吃晚餐。


    “唯,唯唯!”阿嬌脆脆地應了,歡天喜地離開。


    阿嬌不知道,


    背後,皇帝舅舅鎖住她的目光——深思中,帶著擔憂和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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