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慢慢駛進了盤龍水寨。


    靜,靜得隻能聽一陣陣水花的聲音,人,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船艙中的人,大氣都不敢喘,隻能像一群受驚的兔子一般,擠在船艙之中。


    如果說盤龍水寨,人馬齊出,立在兩側,也許他們還不是那麽怕了。


    死寂的恐懼,遠比人帶來的恐懼更加讓人心中生成無數惡夢來。


    餘老四立在船頭,神色緊張,雖然他已經交過無數回這個錢了,但是他還是很緊張,因為他始終記得每次那黑袍人手錢的時候,在他自己手上留下的感覺,濕膩膩的,就像是章魚的觸手一般。


    江風吹起江霧,迷茫的霧色之中,一個黑袍人,像是一個幽靈一般飄了過來。


    餘老四上前一步,低著頭,雙手舉起銀袋,不敢去看個根本看不清臉的腦袋。


    黑袍人收了銀袋,餘老四的手上也留下一片水漬,但是他根本不敢去擦,隻是靜靜等黑袍人離開。


    就在這場交易即將結束的時候,一個人影從船艙裏竄了出來,一腳將那黑袍人踢翻在地,一聲慘叫,黑袍人倒在了地上,黑袍被掀開,那藏在帽子裏的頭也露了出來。


    那是一張沒有一根毛發的頭,沒有眉毛,沒有胡子,也沒有頭發,五官細小,整個臉泛著水白,像是常在浸泡在水中一樣,那怪人臉上露驚恐的神色,像條一樣滾進了水裏。


    在他進水的一瞬間,客船兩邊的鐵鏈也慢慢升了起來。


    人影站定之後,餘老四才看清這正是船中那個富家公子曹誌開。


    曹誌開一腳得手,顯得十分得意:“剛剛那是個什麽鬼物?唉,不管了,船家這鐵鏈都鬆了,你還不開船做甚?”


    餘老四四處張望著空無一人盤龍水寨,嘴裏猶豫道:“可是。。。這盤龍寨。。。”


    曹誌開道:“還可是什麽啊?你們都讓這群鬼物給騙了!放心吧,萬事有我金馬捕快曹誌開在此,他們必不敢再來造次,你且安心開船,你要是再磨磨蹭蹭,當心我現在就要整治你一番!”


    看著曹誌開要打人的樣子,他豈敢再猶豫,急忙命人火速開船。


    曹誌開回到艙裏就直接奔到那婦人身邊,婦人立馬起身貼了上去,倚在曹誌開的懷裏,嬌聲道:“曹郎,想不到你還有這般本事,真是看得奴家好生心慌,可有哪裏傷著?”


    曹誌開立馬握住了婦人那隻在他懷裏不停亂摸的手:“徐娘子,可不要把我小瞧了,金刀捕快的名聲可不是白得的,任他再來百十個人,都不可能傷得了我分毫。我是實在看不上現在的江湖,什麽東西都敢出來攔江收錢。”


    婦人其實不並姓徐,而是因為她的夫君姓徐。曹誌開喜歡這樣叫她,這個稱呼總能激起曹誌開,內心深處的某種悸動。


    徐娘子道:“呀,曹郎還是捕快呢,奴家可還真是沒有看錯人。”


    曹誌開的捕快是怎麽來的,他自己心裏一清二楚,那是他爹用錢從官府那裏捐出來的,之所以甩出這個稱號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他剛剛出入江湖不久,實在來不及給自己起個稱呼了,臨時起意,就用了這個稱呼,雖然是第一次用,但曹誌開用著倒還是挺順手。


    過盤龍水寨,水麵變寬,行船也漸漸穩健了。


    但是餘老四心裏憂鬱著,臉上也是愁雲迷布。


    那鬼物落水的時候,錢袋也落在了甲板上,曹誌開看見錢,手眼都快,立馬就收進了腰中,事後,餘老四也敢開口要,曹誌開也沒有開口說給。


    不過這隻在餘老四心中的憂鬱中,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則是難以向外人所道的心事。


    書生正巧路過他的身邊,他問道:“咱們不是已經順利通過盤龍寨了嘛?船老大怎麽還是一臉憂愁?”


    餘老四道:“儒先生,有所不知,我這心裏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麽一樣。”


    書生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必然直,大可不必這樣擔心,這裏水程離著雲屏山還有多久?”


    餘老四答道:“大概還有七日時程。”


    書生點了點頭就想要船艙走去,就在進艙的一瞬間,書生猛然抬起頭,就往船後很遠的地方遠去,餘老四出於好奇,也跟著他望了去,結果卻是什麽都沒有發現。


    猛江的潮浪,日日不歇,拍打著船身,像是催促著客船,快快行進一般。


    船上的客人大多已經習慣了這種浪潮的衝擊,不複剛剛上船時的難受了。


    不過船裏的一對露水夫妻,如膠似漆的樣子卻成了他們新的難受。


    隻是那曹誌開剛剛幫他們順利通過了盤龍水寨,他們也都懼怕他有修行在身,更是沒人敢說什麽。


    曹誌開很喜歡這種眼神,連那個武夫現在跟他遇上,都得退三步,這就是他想要的江湖大俠的感覺,他從來沒想過這麽輕易就能到手。


    不過這船上還有一個人,總是讓他覺得很奇怪,直到最近他才搞清楚這種奇怪的感覺是源自何處,因為這個人不怕他,這個人就是書生。


    書生幾乎不坐,時時背著書箱,立在船上看風景,遇有跟曹誌開錯身的時候,書生也沒有像其它一樣對他禮讓三分。


    這讓曹誌開這個拯救這條船的英雄,很是不爽。


    這一日,曹誌開一手摟著徐娘子,找上了書生:“書生,你這是進玉都趕考?”


    書生道:“考已經考過了,可惜沒中?”


    曹誌開道:“你若是早早遇上我,保你中個三元還是可以的,畢竟我爹就在玉都當官。”


    書生道:“那是可惜了。”


    書生說完這句就不再說話了,曹誌開本來以為會聽到一堆阿諛奉承,卻沒想到這個書生居然是個呆子。


    徐娘子就像沒骨頭一樣,趴在曹誌開的懷裏,她對書生說道:“書生,曹郎是個有本事的人物,你今日算是搭上了一乘大船,曹郎給了你機會,你可是要好好把握住了,正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你且在這裏說些好話,必然會有高官名祿。”


    書生也是第一回聽說,一席話,十年書是這樣的一個解法。


    書生道:“我沒學得那些話,何況我怕這些話我說了,會落得跟夫人一樣。”


    徐娘子疑道:“什麽跟我一樣。”


    書生起身準備離開,錯身的時候說道:“跟夫人一樣,下了客船就各奔東西,自負前程了。”


    徐娘子青眉一皺,惱道:“你!!!”


    她卻不知道要說個什麽好了。


    曹誌開哪能讓徐娘子受氣,當即就要發怒讓這書生受些皮肉之苦了。


    誰知道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你們快看!!!那天邊好大一片浪!!!”


    隻看遠處就像憑空多出一座水做的山一般,向這邊急速奔移。


    那人又喊道:“那浪上好像有一個人!!”


    餘老四這時看著那浪,嘴裏喊著:“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肯定是盤龍水寨的追上來了!!”


    遠處天邊的黑雲就像已經將天都壓塌了一樣,江風此時已經刮得甚是猛烈,船也搖晃得厲害,要是有一個沒站穩,就很有可能被吹進江中去。


    餘老四命人將船速提到最大,可是那一片巨浪麵前就他們就像是爬行的蝸牛一樣。


    轉眼間巨浪已經離著他們不是半炷香的水程了,巨浪之上,站著一個男子,一頭烏黑水亮的黑發,俊逸的臉上,隱隱帶著一股怒氣,一身水色藍衣暗中含光。


    雷雨交間之中,一聲詩號響震天地!


    金鱗開甲染天霜,自擎大嶽蟒橫江!


    行至客般之前,一個巨大浪頭就將他們船掀了起來,那浪也是奇怪,一直保持著一個高度,像是要將他們與那藍衣男人拉得近些一樣。


    就在這時,藍衣男子身下的浪開始漸漸褪去,卻露出一頭寒牙白額的凶物,高越百尺的江蟒!


    船中的人哪裏見過這麽大的江蟒,江蟒現身的一瞬間,滿船的人嚇得哭喊一片,仿佛自己馬上就要這頭猛獸給吞進肚子了一樣。


    船身上的水浪也落了下去,現出一條巨大蟒尾,一直托著他們的客船。


    餘老四見這個場景,嘴裏已經的牙齒早就已經先打了起來:“大。。。大嶽橫江。。。河。。。河間君!”


    這一聲終還是要道出了來人的名號,可是這船上喊見聲一片,憑誰也沒有聽見餘老四的聲音,他們早就已經這頭江蟒嚇得失了神。


    一群人就像老鼠一般,到處竄來竄去,個別人直接跑到甲板,準備跳船求生,雖然這時船已經離水海幾百尺的距離了,但奪路而逃是根本不會思考什麽風險的,隻要有路,他們就要試上一試,總比待在船中,等成為江蟒的腹子餐要好。


    可是當他們剛剛一往下望的時候,這高度直接嚇得他們腦中一片眩暈,再加上船下那條時時扭動的蟒尾,更是讓他們心驚膽顫。


    這兩番驚嚇,直接嚇得他們又爬回了船艙。


    傲立在蟒頭上的河間君,終於說話了:“是誰傷了我的水吏,交出來,可以保你們活命!”


    金刀捕快曹誌開現在在哪兒呢?他現在正雙手捂著頭,屁股朝著天,躲在船艙裏,他甚至恨不得現在就要這船上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哪怕他“心愛的”徐娘子在一邊不停地向他呼救,他也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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