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扇侯看不了女人的眼淚,背過身去慢慢說道:“那我現在要是讓你跟我一起離開玲瓏雅境去避難,你多半也是不會同意了?”


    陳玲瓏眼角掛淚,咬著牙:“我哪裏也不去,我要陪著我爹。”


    玉扇侯撓了撓頭,無奈地走出了門。


    回到樹屋裏,丹貓正在午睡,一條細長的尾巴貼在腳邊。


    玉扇侯正在為陳玲瓏的事苦惱,往常回來都會幫丹貓順順毛,但今天卻隻是坐在床邊沒動。


    聽到玉扇侯回來,丹貓睜開了眼,兩三步走到玉扇侯身邊,蹭了蹭。


    玉扇侯道:“唉,我正遇著件難事啊,可沒心思幫你撓癢。”


    丹貓紅色的眼瞳一亮,玉扇侯像是聽到了丹貓的話一般。


    隻有一人一貓的樹屋裏,玉扇侯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還不是那個陳玲瓏的事,要是不能把她帶出雅境,關於那處古戰場的事情,便無從得知。你難道自己也不知道你的出生地?”


    “哈!雞蛋不會知道蛋殼以外的世界,你這是什麽比喻,哈哈。”


    “什麽?你是說你有辦法?你現在這樣能有什麽辦法?”


    “好好好,你先別撓我,就依你了,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第二日玉扇侯領著丹貓,一人一貓,一前一後,慢悠悠地向海風閣頂樓走去。


    不出所料陳玲瓏還在小屋裏守著陳留聲,神色無比憔悴。


    門口還放著一個沒有動的食盒。


    玉扇侯道:“沒想到你在這裏這麽久還沒有人發現你啊。”


    陳玲瓏沒有出聲,隻是守著陳留聲。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早就已經有人來過了,那個人就是陳長老,隻是陳長老不忍心進來罷了。啊!”


    玉扇侯吃痛的叫了一聲,原來是他身後的丹貓一爪飛在他腿肚子上仿佛是在嫌棄他礙事一般。


    不過這一聲痛叫終於引起了陳玲瓏的注意,仿佛到了這個時候陳玲瓏才發現這屋子多了第二個人一樣。


    玉扇侯抓緊了機會:“看看,誰來看你了?”


    他向右一步跨開,露出後麵的丹貓。


    丹貓扭著細腰,一步一搖走裏了陳玲瓏的懷裏,然後順勢一躺。


    此刻的丹貓正是對悲傷過度的陳玲瓏一記良藥。


    受寵若驚的陳玲瓏難以相信平日裏自己難以接近的丹貓,此時正安穩地躺在自己懷裏睡覺,長時間悲傷的陳玲瓏終於仿佛得一絲心靈的慰藉一般,抱著丹貓放聲地哭了起來。


    玉扇侯兩步退出了房間,帶上了門。


    房間裏陳玲瓏哭聲漸漸低了下去,像是哭得沒了力氣。


    懷中的的丹貓掙紮了一下,陳玲瓏馬上放開它了,丹貓一躍跳上陳留聲的床沿。


    此時的丹貓正對著陳玲瓏的眼睛,丹貓抬起兩隻肉爪子,然後翻了一下,就像一個小人在陳玲瓏麵前攤開了兩掌。陳玲瓏不明所以,卻被貓爪上了兩個肉墊深深吸引了,她伸出一個手指想要去摸摸那肉墊。


    丹貓尾巴一甩,輕輕拍開了她的手指,示意她繼續看著。


    陳玲瓏隻能乖乖坐好,目不轉睛地看著伸在自己眼前的兩個肉掌。


    丹貓的兩隻肉乎乎的貓掌,輕輕地拍在了一起,“啪”地一聲,陳玲瓏就倒在地上,睡著了,微微還有些鼾聲。


    聽見聲音的玉扇侯第一時間打開了門,哪知一個瘦小的老頭一下就竄了進去。


    陳長老一把拿起了陳玲瓏的手腕,仔細地把著脈,兩隻小眼睛轉個不停。


    “嗯。。還好沒事,不然你們兩個吃不了兜著走。”陳長老拿著兩隻小眼睛瞪著一人一貓。


    玉扇侯道:“放心吧,陳老爺子,丹貓可說這一招軟夢手,能安神靜心,她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覺了,倒是陳老爺子你自己不忍心動手,才來叫我們幫忙的啊?”


    陳長老老臉一紅:“我不過是怕你到時候生意做不成,拿不到那本冊子罷了。你們今夜就離境去吧,我叫方悟山給你們引路。”


    陳長老將一個錦囊係在了陳玲瓏的腰上,眼裏滿滿的不舍。


    玉扇侯難免心有戚戚焉,如今術家如同一艘狂浪中的小舟,隨時都可以葬身大海,還要讓這麽大年紀的花甲老人,親自送自己的最疼愛的孫女流浪異鄉,真是聞者悲,聽者慟。


    還沉浸在這場生離中無法自拔的玉扇侯,被小老頭一腳踢醒了。


    陳長老拉著玉扇侯來到屋門,指著一個一人多高的大木箱子說道:“這都是我孫女平日裏必須要用到的東西,你也一路上帶著吧。”


    看著這高到壓死人的木箱子,玉扇侯欲哭無淚:真是父愛如小山,爺愛如泰山。


    離別總是匆匆,陳長老終還是沒辦法撐著來送行,隻是在海風閣頂上一直有一個小黑點徘徊不去。


    四隻大雁抬著一頂青竹轎,方悟山領著一人一貓,在茫茫夜色之中,悄然離開了玲瓏雅境。


    天陷洞,戈壁灘。


    放眼望去,到處都恐怖的黃色,沒有樹,沒有草,一望無際的戈壁,總能在每個人心底長出一株結滿果實的恐懼之樹,讓人恨不得馬上回頭,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歲月的流沙揭開了曾經輝煌的城堡華麗的外表,露出斑駁突兀的血肉來,黃色的血,黃色的肉,黃色的土堡裏仿佛還拘禁著一些孤苦無依的靈魂,過去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的靈魂。


    天陷洞如同長在這戈壁灘上的一個肉瘡,貪食著所剩無幾的生氣。


    往日裏死寂的戈壁,今日卻隱隱傳一陣陣詭譎的水聲。


    在荒涼幹涸的土地上是根本不可能有水的,光禿禿的地麵多了一條條黃色沙流,如同無數條黃色的大蛇紛紛向天陷洞爬去。細沙滾動的聲音,如同溪流。


    蒼色的天空之下,奇異的流沙,空氣中彌漫著難以掩蓋的躁動,仿佛天陷洞中即將有什麽東西將要破土而出了。


    玲瓏雅境外,洞湖之上。


    一條風流橫在崖壁上,久久不散。


    狂吼的西風,嘶啞地在峽穀橫衝直撞。


    術家百年宿敵,道家已經陳兵以待。


    那些從風隱鏡中穿行而來的道士,擠滿了山穀,但因為風隱鏡隱去了他們的身形,雖然看不到一個人,那壓得讓人喘息困難的氣息,還是讓感覺混身都不自在。


    浩然天之下,九宵清含光。


    一團清光緩緩降下,懸在半空。


    一首道詩天外而來:


    千仞峰頭一謫仙,


    何時種玉已成田?


    開經猶在鬆陰裏,


    讀到南華第幾篇。


    天鬥真君頭頂五嶽押山冠,身穿金絲雲邊高功法衣,手攬一副陰陽環,盡顯一山之主氣勢逼人,一家之宗傲然之姿。


    真君也不多話,一手引天,一手接地,口念一個降字訣。


    八個踏劍的道士,結成一個奇罡八卦圖,從雲端之下慢慢落下。


    八個道士有個名震江湖的名字,名叫純陽八子,八子劍法奇高,皆是通仙七步的高手,相傳早年間這純陽八子,曾在一夜之中,盡滅湘西屍教十八地壇,自此聞名江湖。


    八卦圖落在峽穀一個山頭之上,堅硬的山石瞬間分崩離析,被八卦圖壓得四散而碎,一截截山石紛紛倒下。


    山石之下竟藏著一光滑如鏡的圓頂,八卦再催,力如積山,圓頂漸漸支撐不出,發出哢哢聲響,嘩啦一聲,終究碎了一地。八卦將圓頂炸了開來。


    長年隱匿江湖的術家,第一次暴露在天光之下。


    風聲中積滿了憤怒,這些年道家與術家的恩恩怨怨,終於能在這一天解決了。


    八個道士腳尖飛劍一點,八把飛劍直射而下。


    嗷唔一聲,一隻五丈多高的蠻熊從剛剛炸開的煙塵中站了起來。


    蠻熊揮動著巨掌,左揮右檔,生生截下了六把飛劍,不顧另外兩把劍在它身上刺出的傷勢。


    兩隻熊掌將六把道家極中飛劍,揉成一團鐵球,一把扔進長滿獠牙的熊嘴,眾人皆以為他要鐵球吞下之時,蠻熊嘴邊燃起了點點紅色的火焰。


    蠻熊的鼻子狠狠地抽動了兩下,兩股濃烈的白煙就從蠻熊的鼻子裏冒了出來。


    蠻熊仰著脖子一聲長吼:嗷!!!!!!!!!


    居然噴出一條長長的火龍來,那火焰之中隱隱好像有一個火球在滾動。


    道家眾人怎麽也沒有想到,在三十六術中排在最末尾的幻術居然還能生出這樣的恐怖的幻獸來。


    火焰散去,蠻熊微微張著嘴,口中還是流著道家飛劍被熔成的鐵水,赤火鐵水似乎裹著蠻熊口水,從撩牙邊滴了下來。


    蠻熊的臉上仿佛還掛著挑釁的表情,雖然另外兩把飛劍還插在蠻熊的胸前,它也毫不在意。


    蠻熊頭頂粗如小樹的毛發中,站出一個中年人來,中年朝著天鬥真君喊道:“我方悟山,特來歡迎諸位山上君子,兵拜術家玲瓏雅境。”


    山上君子四個字一出,風隱鏡形成的風流又刮得狂了幾分,要不是天鬥真君在場,風隱鏡中的道家眾弟子早就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了。


    這時空中又降下一位仙人。


    北龍卷地斬昊天,胡日白月飛雪仙。


    純白的道袍,稚嫩的臉,正是慕容雪仙。


    慕容雪仙一擺浮塵,對著天鬥真君道:“大掌教,請容我先帶著純陽八子去打掉這術家的頭陣。”


    高空上,純陽八子在慕容雪仙身後,一字排開,雖未明講,但那毀劍之仇,溢於言表。


    八人向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有六人都被蠻熊毀去了佩劍,此仇若不是能親手了結,今後江湖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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