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行至積薪下腳下的時候。


    山路之上迎麵走來一個山貨郎,山貨郎在玉扇侯麵前停下擔子:“公子需要買些什麽山貨?”


    “上好的棺材一副,破窯裏產的茶蓋一個。”玉扇侯道。


    山貨郎挑了擔子,點了點頭便走了。


    白艮回到上寺小高山後,過起往日早起練功,晚修僧課的日子,似乎與往前沒有什麽不同,也不提下山修行之事,隻是每日都會去跟道苦請安,隨便問一些修行上的問題,眾人隻當這小高山上的重要人物,還在為下山做準備。


    月過半旬有餘,這一夜小高山上下起了些小雨,山風之中還夾著一種透骨的清冷。


    白艮提了一壺熱茶,穿過一段漫長陰黑的走廊,偶爾有廂房裏的佛燈透出來光,打在白艮臉上時明時暗。


    人到夕照閣前時,站了站,便一步邁了進去。


    “師父,夜間涼,我正好泡了一壺熱茶給你提來,近日你為解疑釋惑,頗為辛苦。”白艮道。


    道苦笑著接了過來:“其實那些問題,你一點就通,倒也不廢什麽口舌,談不上什麽辛苦,你的悟性確實是讓為師眼前一亮。”


    道苦倒了杯熱茶,置於桌子邊。


    白艮問:“師父,這小高山上可還有其它比師父輩分還要高的前輩?”


    道苦心中起疑:他莫不是聽說了師父祖的事了?


    “我與你道通師父便是這寺裏輩份最高的人了,你是聽誰說的這寺裏還有比我們輩分還高的人了?”


    白艮答:“我那日閑逛聽兩位小高山上的師兄在談什麽洞裏有一位前輩?”


    “都是些胡言亂語罷了,當不得真。”道苦急忙打斷了白艮的話。


    今夜下了些雨,山風一吹,便將桌邊的熱茶吹涼了些。


    為了掩飾臉上的慌亂,道苦端起了茶杯,一口接著一口地喝了起來。


    見道苦在飲茶,白艮便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靜靜地等待道苦喝完茶。


    白艮眼睛盯著那碗快要喝見底的茶,悠悠地說道:“我原以為師父,會看在我天資的份上,對我傾囊相授,沒想師父也跟之前的老乞丐一樣,也學會那飯館裏的廚子留一手。”


    此語一出,驚得道苦都僵住了,他怎麽也想不到,平日裏乖巧聰慧的徒弟,居然會說出這樣讓人心寒的話來。


    “明明那摩佛洞裏關著一位幾近九步的神人,師父居然不肯為我引見,還特意要瞞我,師父,徒兒真的好心寒啊!”白艮痛心萬分地說道。


    “你!。。。”道苦這個你字剛一開口,就發現有什麽東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拿手一抹,盡是滿手觸目驚心的黑血。


    “不過師父你放心,好在徒兒有一顆好學上進的心,我已與那前輩談好了條件,如今隻差師父成全。”白艮蹲在道苦身邊,仔細地幫他擦拭著道苦嘴角邊的黑血。


    道苦此時隻是覺得肚子似乎有一條長滿了毒刺的毒蛇,不停地在肚子裏翻江倒海,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隻是混身不住地在打抖,不知是氣奮至極,還是痛苦難耐。


    “師父還請安靜些,莫要吵到其它寺裏的師兄弟們休息。”白艮輕輕地撫摸著道苦的臉。


    看著這個自己曾經最為器重的徒弟,還是那麽關切的眼神,隻是這種眼神讓道苦如墜地獄,念了一輩子的佛,今夜總算見了一次魔。


    “為了讓師父少些痛苦,看來徒兒不得不幫幫師父了,還願師父看在徒兒的大好前程上,快些從容赴死。”白艮伸出了雙手,緊緊地掐住道苦的脖子,道苦嘴裏的黑血,流得白艮滿手都是,白艮也不在意,隻是專注地給手上加著力道,眼睛裏滿滿都是如癲似狂。


    突然!


    從夕照閣頂上傳來大聲斥嗬:“畜生,住手!”


    一個黑呼呼的影子從天而降,直接一腳將白艮踢翻在地。


    來人頭頂一個雞窩,手裏拿著一根光滑的武棍,來人正是上官丐。


    “那山貨郎跟我說起這件事,我是肯定不信,我的乖師侄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我還等著下山打那山貨郎的臉,哪知!你!你這個畜生!我兄弟怎麽會認你這麽個爛貨當徒弟!”上官丐氣得嘴裏都咬出血來了。


    眼看自己的好事被人打斷,白艮相當的不高興:“我還以為是誰,原來又是你這個臭乞丐。”


    上官丐顫顫巍巍地懷裏掏出那截胸骨:“你且告訴我,這是不是我那兄弟歐陽丐的遺骸!”上官丐怒問。


    “原來你去過破窯了,是又如何?那一日我還奇怪了,明明我爹已經將屍體丟遠了,怎麽還會留一塊在破窯,不過看著上麵都已經被狗啃得不剩下什麽肉了,我也就扔在裏麵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撿了起來,話說回頭,你們兩兄弟的感情真是情深似海啊,你兄弟都死得隻剩一截白骨了,你居然還認得出來,真是感人淚下。”白艮說著說著都好像要哭了。


    “畜生!畜生!”上官丐氣得語無倫次。


    “你這麽激動,是早點想氣死了事,下去見你的兄弟嗎?你兄弟跟這個老和尚一樣,貪圖我的天資,教東西卻丟三落四,藏藏掖掖,都是該死!”白艮厲聲道。


    上官丐怒火攻心,提了武棍便攻,棍棍崩石碎金,腿上功夫更是淩厲逼人,可白艮卻應對自如,因為上官丐和歐陽丐所習功夫路數相同,白艮應對自如。


    白艮不時還譏諷上官丐:“你果然跟那個老乞丐一樣笨,你的一掃一式,我都一清二楚,瞎子打拳自得其樂?”


    上官丐雙眼一紅,一記鞭腿掃了出去,白艮身子一翻,直接踩在了上官丐的腿上,一聲脆下,上官丐的腿被踩斷了。


    白艮同樣回了一記鞭腿,直接掃在上官丐的臉上,上官丐瞬間就被掃飛了去。


    上官丐拖著一條斷腿,用武棍將身子慢慢支了起來。


    “說我笨可以,不許你說我兄弟!若不是我兄弟一心求死,你這個小畜生怎麽可能會有機會!怎麽可能啊!千花如繡!!!”


    上官丐將手中武棍淩空一拋,瞬間天上無數武棍飛旋,如同朵朵盛開的素花。


    白艮眼神熾熱:“果然如此!那老不死的一定藏了絕式沒有教我,他死得不怨!”


    上官丐聽至此處,眼一怒,千棍齊發,如急風驟雨打向上白艮。


    白艮來不及反應,東奔西竄,終還是難敵棍海無情,淹沒其中。


    上官丐睜著一雙怒眼,汗如雨下,顯得疲憊不堪。


    塵埃落定之後,再看白艮剛才站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


    隻見夕照閣外的牆角,癱坐著一個半身是血的人,白艮是也。


    白艮咳了兩口血:“好個臭乞丐,要不是你負傷,後勁不濟,我還真逃不出來!殺了你們兩個,正好湊齊三個,那就跟佛摩洞裏的前輩一樣了!六指蓮花閃!”


    白艮極招上手,變拳為指,凶狠狂放,勢要將上官丐開腸破肚。


    白艮一步一搖,六搖之後,六根白線氣引在手,上官丐如同風中落葉一般,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很快一股股鮮血從上官丐的身上噴了出來,白艮雙指變爪,直接在上官丐身上抓出一條條深可見骨的血溝。


    疼痛和喊叫哪個先來,上官丐已經分不清楚了。


    意識模糊的道苦看著自己親手教的六指蓮花閃,如今居然成了惡魔行凶的利爪,悔恨不已。


    白艮一隻手緊緊地摳在上官丐的脖子上,惡狠狠地威脅上官丐:“告訴我千花如繡的秘籍,這是那老乞丐欠我的!”


    “你。。。永遠不配學得我兄弟的一招半式!”雖然痛苦萬分,但上官丐語氣堅決如鐵。


    白艮將上官丐拎了起來,上官丐一條腿蹬個不停。


    白艮輕蔑地看著上官丐:“死也不說?”


    上官丐還在用那條腿不停地踢著白艮。


    白艮真的被這個嘴硬的乞丐的氣惱了:“那你就死吧!”


    利爪上手,眼看就要劃破上官丐的肚子了。


    上官丐突然喊道:“六橋回風柳!”


    隻見倒落在一邊的武棍,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如有風來一般,搖了搖。


    白艮周圍六根武棍突然破土而出,直擊他身上的六大要穴。


    白艮手上指勁未泄,來不及回防,應聲中招,一陣衣服破碎的聲音後,白艮被六根武棍穿體而過。


    白艮死死抓住的手也鬆了,上官丐跌落在地,看著淒慘無比的白艮,上官丐笑了:“哈。。哈。。哈哈哈!我兄弟不笨,笨得永遠是你這個養不熟的小畜生!”


    上官丐捂著脖子上不停飆射的鮮血,半瘸半拐地向道苦走去。


    被六根武棍透體而過的白艮,依然保持著站立的姿勢,隻是頭低垂著,六根武棍就像一個架子一般,將白艮架了起來。


    鮮血不停地從白艮嘴裏流到了地上,血流越來越大,如同夕照閣裏憑空多了一條溪流。


    猛然!


    垂死的白艮睜開了雙眼,雙眼不地擴大,眼角都裂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子,眼球眼看都要從眼窩裏跳了出來。


    大大眼球裏黑色的瞳孔慢慢聚成了一個小點,最後化作兩股黑水,從眼球下流了下來。


    一雙死白色的球珠粘在了白艮的臉上,時不時轉動一下,還發出一種油膩惡心的聲音,有如一塊豬板油在豬肉上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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