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秦軻很難相信這世上能有如此神奇的醫術。


    一百多根琉璃針竟好像全部擁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極有規律地跳躍震動起來,而每當它們相互碰撞,便會有不少金色血液從琉璃針的尾端溢出,宛如灼熱的岩漿,將高長恭裸露的前胸繪成了一幅山河錦繡的亮眼圖畫。


    而同為精神修行者的高易水則是皺著眉頭,思索片刻之後,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這些針……難道都是你的本命物?”


    秦軻和阿布兩人看向高易水,一時震驚無語。


    盧夫子的動作依舊穩重如山,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答道:“不錯,一百八十根琉璃針,我花了十年時間一一融合,如今已然大成。”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高易水驚歎著拍起了手,道:“本來王玄微那種以蟲後控製數百萬玄微子的秘法令我大開了眼界,可那終究不是真正意義上地控製多件本命物,隻是利用了蟲子本身的習性作為引導。而你……卻是真的做到了……”


    “我的針比較細比較輕,精神力融合之後更是比禦使飛劍容易一些,而且對於我這種大夫來說,也不必常常於陣前搏殺,自然不必走多數人走過的路子。”盧夫子溫和道。


    隨後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做了一個如劍訣一般的姿勢,琉璃針再度深入了一指的寬度,金色血液越湧越多,幾乎快要鋪滿高長恭的上身。


    大概是血液流失的關係,高長恭的麵色逐漸蒼白,眼皮一張一合,似乎隨時都會睡去一般。


    秦軻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方式治病,眼見床榻被金色血液浸染了大半,眼角下意識地抽搐,可盧夫子的動作還在繼續,好像依然不打算停止。


    秦軻緊張道:“放這麽多血真的沒事嗎?照這個速度,他的血豈不是很快會被放幹?”


    盧夫子搖了搖頭,眼神堅定道:“就是要把他的血放幹才好。”


    阿布震驚地望向了他,拳頭緊握,要不是一早知道這位盧夫子是高長恭的老友,他甚至會以為這是一場謀殺。


    “這是什麽道理?血放幹了,人豈不是就死了?這到底是救人還是殺人?”阿布到底沒忍住,問了出來。


    盧夫子倒真是個好脾氣的人,即使不斷有人插話也沒見他生氣,依舊語氣平靜道:“換成常人,自然是活不下去的。畢竟氣血是人一身精髓,有氣血,人才能支撐全身肺腑髒器運轉,並以此生存,沒了氣血,人就沒了根基,髒器會衰弱,肺會無法進氣,最終肯定逃不過一死。”


    說到這裏,他擺擺手,從他另外一隻手上的琉璃針中再度漂浮起三十根,分別落到高長恭健壯的手臂和大腿上,末端也開始流淌出金色的血液。


    盧夫子繼續解釋道:“可高長恭不同,他可是宗師境界的高手,體魄強健遠超常人,氣血渾厚程度就算是妖獸也難比,如今他更是朝著宗師之上的境界邁出了一步,開始熔煉氣血……”


    他搖了搖頭,歎息道:“可這千百年來,統共才出過幾個武聖?人的體魄,根本無法承受這種超凡的變化,愈發渾厚的氣血會一點一點摧毀他,直到最終渾身血脈炸裂而死。”


    高長恭閉著眼睛卻沒有睡著,津津有味地聽著盧夫子說話,微笑道:“這下場,聽起來還真挺淒慘……”


    “話多,你還當這是兒戲呢?”盧夫子瞪了他一眼,“你們這種武夫成天到晚都是一根筋,隻知道憑一腔熱血做事,宗師境界已經是凡人巔峰,還不滿足?為什麽非要去觸碰那凡人不可觸碰的天塹?”


    阿布聽得眉頭直皺,低聲道:“那若是依您的法子放幹了血,長恭哥是不是就會沒事了?”


    “沒事?哪有那麽簡單?”盧夫子哼了一聲,一臉長輩正為惹事的後輩頭疼不已的神情,歎道:“以他現在這身體,即便現在放幹了血,三天之內,身體也會自行將血重新造出來,除非他肯自毀修為,否則任我給他放十幾次血也是白搭。”


    “啊?自毀修為?”阿布瞪大了眼睛,“那怎麽可以……”


    修行者都知道宗師境界的修為世間罕見,其中非但有十年如一日的苦功,更有一份得天獨厚的天賦,甚至有時運氣不好,也會影響境界的提升與穩固。


    將心比心,若真要高長恭自毀修為,那跟殺了他又有什麽兩樣?


    床榻上的高長恭卻嗤笑了一聲,道:“死老頭兒,臭賣藥的,別成天在這裏危言聳聽嚇唬小孩子,自毀修為?你還真想得出來……我要是想自毀修為,何必要邁出那一步?”


    “血都放了大半了,還有力氣在這裏說笑,你真那麽有本事,何必還來找我?”盧夫子一邊跟他鬥著嘴,手上動作倒是一點不慢,雖說他打算把血放幹這件事情聽起來十分粗暴,但真正想要做卻是個十分精細的活兒,從哪裏放,怎麽放,速度快慢,如何保證維持正常的身體機能運轉,細說起來,怕是足足能寫一卷書了。


    這其中容不得半點差池。


    或許是體內氣血流失太多,高長恭的呼吸聲都變得輕若蚊蠅,勉強晃了晃懸在床沿的手,他對秦軻等人道:“你們出去走走吧,總在這裏讓你們看著我也不自在,不必擔心我,既然已經到了這裏,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隨後他終於昏沉睡去,金色的血液在他的全身四周蕩漾開來,從上往下看去,好似融入了那些金色血漿之中,組成了一幅精致美妙的繡畫。


    秦軻他們幾乎是半推半就著被拉出了盧府,四名身材高大的青州鬼騎一直送他們到到了大門口,恭敬又不失氣度地一拱手,道:“將軍有令,我等不得不從,得罪了。”


    雖然褪去了牛皮甲胄,隻穿著一身常服,可這些人對於高長恭誓死效忠的心卻不會有半點改變,他們的眼底,始終蓄滿了如山一般的堅定。


    不難想象,倘若高長恭真在這盧府橫死,恐怕隨之而來的這些青州鬼騎會毫不猶豫地殺性大發,屠戮全府,最後再抹了脖子隨高長恭歸去。


    麵對這樣的人,秦軻當然不可能真的大打出手,原因之一是這些青州鬼騎並沒有什麽錯處,原因之二嘛……


    是因為就算把他、阿布、高易水加在一起,估計也打不過這麽多個小宗師境界的高手。


    “第一天來稷城,怎麽感覺我們像是一群被大戶人家門房掃地出門的乞丐?”高易水的語氣聽不出半點生氣的樣子,伸了個懶腰,笑道:“現在怎麽辦?我們總不能在這門口幹等吧?剛巧,我知道稷城有一家點心坊,那桂花糕做得一絕,要不我們去嚐嚐?”


    秦軻心裏其實也有些擔心,但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裏幫不上什麽忙,這邊聽見高易水的話直翻白眼,冷冷道:“我還以為你會說,這城裏有家樓子不錯,裏麵的姑娘又大又白……”


    “誒!你還別說!我真知道一家,要不然我們先……”


    “打住!”秦軻十分悲哀地發現自己再度低估了高易水的厚臉皮,隨後用力地搖了搖頭,歎息道:“還是吃桂花糕吧,你帶路,我們也正好看看這天下第一的稷城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秦軻這麽說,自然是因為清楚他身旁的蔡琰早就迫不及待,這不,東張西望的同時,竟已經一路小跑去買回了幾根糖葫蘆。


    按照慣例……依然沒有他的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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