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秦軻自然是喜歡蔡琰的,至於這種喜歡到底是什麽時候萌發的綠芽,大概是當初蔡琰高喊著“秦兄”隨後從高高的牆頭上縱身一躍的時候?


    他現在還能回想起那天,她一身華麗的長裙,臉上的妝容精致,如同一位仙女一般從天而降,隨後把自己的柔軟身軀送進了他的懷裏,木蘭花一般的體香至今還在他的鼻尖徘徊不散。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盡管他可以確定自己喜歡蔡琰,可喜歡這種事情如果隻是一個人堅持那想必可以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天荒地老,若變成了兩個人的事情,他又怎麽能知道蔡琰的心意會和自己相通?


    他不能肯定,因為蔡琰從來是那樣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無論如何他都把握不到她內心的想法,就更不要說下一些論斷。輕易地去表明心跡後迎來的,或許不會是他想要的一個結局。


    隻是張明琦臨走之前說的那句話依然還在他的腦中盤旋:“你若不主動些,當心人家最後跟了別人,那你就等著後悔吧。”


    他當然也害怕過這個,可要怎麽主動些?


    秦軻眼神複雜地望著酒碗中的酒水,隨後把它咕嚕咕嚕地喝完,感受著那股灼熱逐漸在胸膛之中迸濺開,卻依舊無法驅散心中的涼意。


    酒桌上的拚酒已經到了最後一輪,一桌的太學堂學子竟然都被蔡琰一個姑娘家給喝得橫七豎八,等到最後一輪,所有人無論是已經醉倒的還是沒醉倒的,都已經對這個美麗卻又豪爽的姑娘心服口服。


    而蔡琰依舊笑著,隨後離開那張桌子,邁著小碎步,一路走到了秦軻的身後,猛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嘿。”


    秦軻一下子跳了起來,隨後看見那張臉後,嘴裏開始結結巴巴地說話:“蔡琰……其實我……額……你……”


    “我什麽我?你什麽你?”蔡琰的眼睛竟然那樣明亮,像是天上的星辰,隨後拉著他起身道:“走啦,真無聊,我們去院子裏逛逛,老高和阿布呢?”


    “老高……”秦軻下意識地往草叢看了一眼,卻意外地發現原本還睡在那裏的高易水已經消失不見,隨後恍然大悟高易水之前壓根就是裝醉,隻能哭笑不得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阿布也一直沒見人影,也許還在高長恭那吧?”


    “噢。”蔡琰的臉上被酒氣染出一片紅潤,卻依舊是那樣興高采烈,“不管了,那就我們兩個去唄,快走啦,園子裏的梅花應該開了,我們去看!”


    秦軻自然是拗不過她的,而且看著她那走路輕飄飄的樣子,估計也已經有些醉了,放任她一人亂走也不合適,也就站起來,跟著她一路向著花園方向行去。


    夜裏的園子裏雖然有些寒冷,卻因為燈籠的光芒一片明亮,牆簷上還披著層層積雪,清一色幹淨的素白,看得人心情舒暢。


    蔡琰就像是一隻金絲雀一般嘰嘰喳喳,卻並不讓人覺得吵鬧,清脆的笑聲一直回蕩在園子裏,像是奏響一首樂曲。


    “他們還跟我拚酒,他們哪裏知道,我私下底偷偷把我喝的幾壇子酒中換了幾壇水,就算他們再來一輪,也不是我的對手,哈哈哈哈。”蔡琰做著鬼臉,把之前酒桌上的秘密分享給了秦軻,惹得後者一陣搖頭,隨後又開始向著前方走去。


    梅花確實開了,開得紅豔,像是一團團火焰在枝頭盡情地招展,即使在這樣寒冷的雪夜,它們頑強得像是身體裏孕育著太陽,竟然硬是把這這滿園失去的春色再重新帶回了不少。


    隻是秦軻的眼睛卻一直停留在蔡琰的身上,一邊凝視,一邊小心翼翼地又掩飾著不讓她發現。


    他知道,園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下人們不是在宴席上服飾就是已經回房休息了,此刻這裏是最為安靜的地方,甚至不會有第三個人來到這裏。


    倘若他真的要表明心跡,這樣寧靜的園子裏,在這樣美麗的梅花之下,無疑是最好不過的選擇,或許真的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他的猶豫,在暗中對他進行著催促?


    說吧。說出來吧。說出來就好了。說出來總比這麽藏下去更舒服。


    秦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在心中給自己鼓勁,希望把自己所有的勇氣都搬出來,似乎不這樣做,他就無法撐起自己的沉重的嘴唇,把他肚子裏不斷打轉的那些字眼給說出來。


    “那個……蔡琰……”秦軻終於開口,有些艱難地發出聲音。


    “等等,我給你變個東西。”蔡琰打斷了她,嬉笑著抄起一旁的一根結實的枯枝,隨後用力地在梅花樹下挖掘起來。


    秦軻不明白她這是在做什麽,但看見她認真的樣子,也隻好也同樣找來一根枯枝,跟著她一起在梅花樹上挖掘著,不一會兒,他就感覺自己的枯枝碰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


    “有了。”蔡琰眼睛一亮,再度用力地刨開土塊,隨後彎下腰,用力地把土中的東西給拾了出來,竟然是一壇子封好的酒,而且從酒壇子繪製著的古樸紋路看,絕對不單單隻是普通貨色。


    “這是公輸家幾個老人私下裏說話被我聽見的。”蔡琰喜滋滋地把酒遞到秦軻手上,又彎腰拿出一壇子,“這才是真的好酒咧,據說藏了足足有百年,光是釀造的材料就十分難得了。”


    原來你要來看梅花,不是因為梅花好看,而是覬覦著梅花樹下埋藏著的百年好酒?


    秦軻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酒,道:“這不好吧,人家藏了那麽多年的酒,我們偷偷拿出來喝,等到將來他們想要喝了,卻發現都被我們喝完了,豈不是要難過死了。”


    “怕什麽,反正他們也就隻敢過過嘴癮,小氣那勁兒,估計一輩子都舍不得喝。好酒嘛,總是要喝下去才對得起它,不然它天天在地底下埋著得多難過呀。”蔡琰理直氣壯地說道:“而且你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公輸家姑爺,喝幾壇子藏酒算什麽,反正公輸家多得是好酒,不差這幾壇。”


    秦軻苦笑著,也不知道怎麽反駁她的“歪理”,但等到蔡琰真把泥封弄開,卻也能聞到那股醉人的酒香,於是帶著小小的罪惡感,也跟著蔡琰喝了起來。


    確實是珍藏了很久的好酒,盡管味道醇厚,卻並不火辣,在嘴裏的時候像是迸濺開了果香,隨後化作一道道暖流,在身體的各處蕩漾。


    甚至,秦軻還感覺到身體裏的氣血都被這股酒勁給引得動了起來,緩緩地開始運轉。


    “好喝吧?這裏麵還加了不少藥材,對修行都有些好處,我小時候就在家喝過,不過爹爹也當寶貝一樣供著,隻是在我或者兩個哥哥受了風寒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蔡琰坐在一塊石頭上咯咯笑著。


    “還真挺好喝的。”秦軻點了點頭,“比宴會上好喝多了,我本來還以為那些酒就已經很不錯了呢。”


    “十年陳釀,放在尋常人眼裏當然是不錯了。”蔡琰也喝了一口,含在嘴裏細細地品嚐,“不過這個可不一樣,基本上都是幾代人傳下來,就算有錢也不會釀太多。”


    “你這麽說我的負罪感更大了。”秦軻扁扁嘴,卻還是舍不得放開酒壇子。


    兩人就這麽一邊說著話一邊喝著酒,很快手中那不大的酒壇子就見了底,那股被醞釀了百年,看似柔弱實則渾厚的酒意直衝秦軻的大腦,像是在他腦中開出了嬌豔的花,使得他胸膛之中燃燒起了熊熊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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