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高延宗發出炸雷一般的吼聲,所有的青州鬼騎都在這一瞬間拉緊了馬韁,把胯下的戰馬以最快的速度放慢,整支騎軍從動到靜隻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令人驚歎。


    但恐怕在這時候,但可惜的是,注定不會有人觀看他們的“表演”,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個身穿黑袍,看上去單薄孤單的身影。


    黑水終於傾瀉完畢,隻剩下潮濕的地上還積著幾隻水窪,即使踩下去也頂多隻會淹沒到腳踝,但王玄微並沒有踩在水窪裏,甚至沒有踩在泥地上。


    因為他正飄半空中,距離地上有半尺的距離。


    這一次,他的腳下並沒有玄微子,黑袍隨風飄蕩,好像隨時就會化作一團雲霧飄然遠去。


    高延宗震驚地看著王玄微眼睛裏的金色光芒,隻覺得在這雙瞳孔麵前,自己的一切都好像被穿透了一般,憑空生出一種龐大的危機感與畏懼感。


    但他也深知,王玄微和自己並非是敵人,甚至還是相互聯合的戰友,所以還是勉強笑了一聲,從戰馬上跳躍下來,隨後一步步地向著王玄微靠近。


    越是靠近,越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威嚴是那樣深不可測,如同一座不見底的深淵。


    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麽境界?這樣境界的人還真稱得上是人嗎?一邊走的同時,高延宗心裏也在暗罵,要知道他作為高長恭的弟弟,接觸宗師境界的高手的時間遠比旁人多得多,自然也能知道宗師境界的高手到底有多強。


    平坦的曠野之中,一名宗師境界的高手在耗盡氣血死去之前,至少可以殺死兩千精銳鐵騎,如果把戰場轉移到地勢複雜的地方,譬如九曲十八彎的山中,一個高長恭隻要足夠耐心,甚至可以花上一個月的時間葬送上萬敵軍士卒。


    這樣的存在,本就已經令人敬畏。


    但在現在的王玄微麵前,宗師境界的項楚都在一個照麵之間就被擊飛不知生死,那麽他的實力距離剛剛的鸞鳳還有黑龍又有多少差距……還是,他也已經到達了那個傳說中的境界?


    “王將軍。”高延宗雙手抱拳,恭敬地低頭道,“承蒙您的援手,延宗在此感激不盡。”


    王玄微看了高延宗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還沒等高延宗反應過來,他的長袖輕飄飄地飄蕩起來,從其中伸出一根晶瑩如玉的手指,點在了秦軻的額頭上。


    高延宗心中猛然一跳,但發現秦軻在這一點之下,並沒有出事,隻是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蜷縮著緩緩睡去,也就鬆開了握著劍柄的手。


    王玄微卻把目光轉回到了他身上,輕聲問道:“這個年輕人,荊吳準備日後用他來做什麽?”


    高延宗沉默不語。


    他是見過秦軻的,雖然沒有專門上去說過話,但那日演武場的景象已經足夠讓他好好認識秦軻,而這一次他見到黑龍身體裏的居然是秦軻,也是大吃一驚,甚至懷疑這隻是個跟秦軻長得很像的人。


    但如果隻是那樣,高長恭沒有理由這樣回護於他,顯然這個秦軻就是他曾經見過的那個笑起來十分幹淨的孩子,隻不過他身上竟然包含著這樣巨大的謎團,其中的隱情或許隻有高長恭甚至丞相才清楚了。


    但最讓他擔心的卻是,王玄微現在的位置正處於他和秦軻的中間,看似十分短的距離,卻幾乎如同天塹。現在的王玄微實力之強,早已經超出宗師的範疇,若自己的回答並不能讓他滿意,他會不會做點什麽別的事情?


    至少現在看來,不論是受傷嚴重的高長恭,還是剛剛從黑龍身體裏出來的秦軻,都不可能阻止他一念之間的舉動。


    短短的幾個呼吸時間,高延宗心中已經閃過了不知道多少念頭,隨後微微一笑道:“王將軍這是哪裏話?這孩子身上發生的事情如此出乎意料,不論是我還是兄長,甚至是丞相恐怕都沒有預料到,既然如此,又談何日後?我……”


    “延宗,別賣弄你的小聰明。”還沒等高延宗說完他的話,一路而來的高長恭卻是哭笑不得的打斷了他的話,“有些事情你壓根不知道,光靠你拿點插科打諢的本事可不管用。”


    隨著赤火戰馬發出一聲嘶鳴,高長恭已經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同時拒絕了下屬的攙扶,走到王玄微麵前,誠摯地躬身行禮道:“這件事情多謝了。”


    這大概是高長恭對王玄微行過的最恭敬的一個大禮,一方麵是因為王玄微救了秦軻,另外一方麵,也是在為王玄微的勇氣與決心感到欽佩並且惋惜。


    “不必替我惋惜。”王玄微平靜地道:“即使我不邁出這一步,最多也隻剩下一年時間。而墨家朝堂大勢已成定局,我一人據理力爭實在難以挽回,身為人臣,不能糾正君王之錯,不能阻止外敵入侵,不能強我墨家國力……本就是失職了。大抵……是我這些年過分把眼睛放在兵事上,反而耽誤了其他……好在還有伯靈,我的離去,反倒能助他一臂之力。”


    高長恭搖了搖頭,道:“你想要用你一條命,給孫伯靈鋪路?雖說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但這代價可大了一些。從好的方麵看,你戎馬數十年,為墨家立下了赫赫功勳,今日又邁出登頂的那一步,真真正正地成為了在世的聖人,即便是日後的墨家青史,也必定會有你一筆濃墨重彩……算了,這些都已牽扯到國事天下事,自然無須我這個武人多想。”


    王玄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歎息道:“之所以你不去管,是因為你的身後有一個諸葛宛陵,國中有他一人,何須你多費心思?隻是我也得跟你說上一句,像是他那樣的人,眼睛必定不會局限於一國,若你在他身上寄托的希望僅僅隻是荊吳……恐怕日後必定會失望。”


    “知道。”高長恭灑脫地道:“他有他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但那又如何?縱然世事變遷,情分總是還在的,我把他當成友人,若他有一日決定拋開身上的擔子,去追求他要追求的東西,我隻會為他高興。”


    王玄微點了點頭,微笑道:“荊吳君臣之義,相比日後的史書上也會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高長恭聳了聳肩,道:“承你吉言。”


    “可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王玄微凝視著高長恭的眼睛,“這孩子,你們想要用他做什麽?”


    一旁的高延宗聽到這裏,心情微緊,摸著腰間劍柄的手也變得有力起來。


    王玄微自然不在乎高延宗這一點過激反應,他如今的境界,就算是有十個高延宗,都不過是一眨眼之間的事情,他隻是一直等待著,等待著高長恭的回答。


    高長恭反倒是顯得放鬆,心中並沒有太多顧慮,隻是道:“對於他而言,我們這些人就像是他的父母,或許父母會希望他們將來有所成就,但比起這個,我們更希望他能平安長大,自己去決定將來,不是麽?”


    王玄微看著秦軻那平靜的睡臉,感覺到那股力量正在不斷地修複著他的肺腑經脈,心中略感欣慰,道:“看來是我是我多心了,但我也希望你能記住今日所說的這句話。”


    “會的。”高長恭微笑著點點頭,突然有些傷感道:“那……你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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