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軻微微一怔:“你怎麽知道的?”至少他對於這些地名一無所知,很多東西都是靠著和軍中的人交談才知道。


    “我當然知道。”蔡琰躺在幹草鋪就的床墊上,微微得意地道:“我在家的時候就做過不少功課,地圖什麽的,每一家的地名我都能背出大半。”


    秦軻知道蔡琰一直想要離開定安城,但沒有想到她的想法這般強烈,竟然還為了這個願景下過這樣一份苦功,苦笑道:“我還不如你,說要帶你遊曆天下,結果連路都不認識,這麽看來,我這個向導真是有些丟人了。”


    “那當然,你就是個大笨蛋,要不是本小姐英明神武可憐你,哪兒還用得上你,出了定安城,想去哪兒都行。”蔡琰咯咯地笑著,卻吸入了一口冷風,立即咳嗽起來。


    秦軻無奈地幫她拍了拍背,試圖撫平她的咳嗽:“都這樣了還有心情得瑟,你還是先養好病吧,就你現在這樣子,就是英明神武也沒用,誰敢讓你帶路呀。”


    蔡琰咳嗽了一會兒,笑容卻一點也沒有減少,隻是躺在車上,道:“什麽時候再帶我去你家看看吧。”


    “我家?你說稻香村?”秦軻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麽還要去?那裏可沒什麽好玩的東西。”


    “你帶不帶我去嘛!”蔡琰睜著晶瑩的大眼睛。


    秦軻哪裏會反對,對於蔡琰的要求,他從來都是盡量滿足:“行行行。有機會,我們再回去,之前悄悄走了隻和季叔他們說了聲,還有好幾家都沒過去串串門子……”


    說到這裏,他咕噥了一聲:“也不知道季叔有沒幫我好好料理那些牽牛花。”


    蔡琰輕輕點了點頭,困意又湧了上來,靜靜地閉上了眼睛:“那就說好了,拉鉤。”


    秦軻與她緩緩拉了鉤,緊接著說了那句充滿著孩子氣的“騙人的是小狗”,然後幫她拉扯了一下毯子,看著她緩緩睡去,才微微一笑,翻身上馬。


    接下來的幾日,秦軻可以說是過得都不太舒坦,此去大明山翻山越嶺,又趕著時間,竟然是沒能睡好哪怕一覺,雖然說他氣血修為不錯,所以還不至於堅持不住,可他麾下的那些墨家騎兵就大大的不如了。


    因為疲憊,不少人的神情都有些萎靡,就連戰馬也因為一直行走,顯得有些遲鈍。就在第三天的夜裏,秦軻停下了隊伍,決心讓墨家騎兵全部停下紮營,好好休息一晚上。


    “也是沒法子的事兒。”秦軻看著哄然響應,顯得十分高興的墨家騎兵,搖搖頭,“這麽走下去,早晚都會撐不住。”


    阿布點了點頭,卻想到了高長恭當年以八千青州鬼騎在唐國內的細節,同樣是一人三馬,然而他們卻能做到七天不眠不休,連行六百裏,直逼唐國國都。


    也是因為此,唐國上下震驚,終於召回了南征的軍隊回防,最終卻還是敗在了荊吳手上。


    不到真正的極限,人都不會知道自己會有無窮的潛力。


    但高長恭後來說的竟是另外一番話:“是該好好休息休息,說不定定安城都能給他破了……李求凰修為不俗,隻是至今為止能見到的沒幾人,也不知是真是假。”


    縱然有青州鬼騎珠玉在前,可不代表這世上就沒了河邊那些不起眼的小石子。就算青州鬼騎七日行軍,仍可以縱馬握刀作戰,可顯然他們身後的這群墨家騎兵沒有這樣的能力。


    營帳建立在一座山坡之上,居高臨下,正好可以觀測附近的情形。


    阿布站在高處,一陣山風呼嘯,吹動他的發絲,讓他的眼睛微微一眯。


    月光披撒在他的肩頭,仿佛夜裏結成的霜。


    距離大明山已經隻剩下不到百裏,大概後天就可以到達。


    但越是靠近行州,阿布心裏就越是不踏實,總覺得某一天會突然撞上唐軍大股部隊,引出禍端。


    話說回來,到了大明山又如何?能確保安全嗎?


    而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手,遮擋住他的目光。


    秦軻站在他的身旁,手上握著一根帶葉子的枝幹,笑道:“幹嘛這麽一直苦著臉?給,山上的野栗子,小是小了些,但還挺甜。”


    阿布抬起手,接過了枝幹,開著玩笑道:“也不知道先幫我剝開。”


    秦軻翻了個白眼:“自己有手有腳,別要求太多,你什麽時候和老高那個死不要臉的看齊了?”


    與上一次紮營相比,這一次要像樣得多,畢竟他們劫了不少唐軍的物資,現在所有人都有了地方睡,也不必在晚上裹緊毯子承受刺骨的山風。


    秦軻半夜醒了過來,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咕噥道:“果然……真不該睡前喝完那一大鍋肉湯。”


    他望了一眼呼吸平緩的蔡琰,這幾天她的病情好轉不少,但一點病根卻總是頑固地依附在她的身上,遲遲沒有清理幹淨。


    所以秦軻不好打擾她的美夢,而是小心翼翼地掀開帳篷,像隻敏捷的猿猴般鑽了出去。


    山風微寒,腳下厚實的落葉則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足以讓人感覺到秋日漸深,算算時間,稻香村的麥子應該已經割完了吧?


    林中傳來幾聲鳥雀撲棱翅膀飛起的聲音,他皺眉皺眉,耳朵微微動了動,風視之術在無形之中展開,呼嘯的山風和鳥雀的鳴叫頓時在他的耳中放大了數倍。


    解決完之後他係好腰帶,望向那幽暗的密林深處,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腰間。


    菩薩劍未帶出來,還在帳篷裏。


    秦軻想了想,從小腿邊的綁帶上拔出那柄師父留給他的鋒利匕首,緩緩地向著林中走去。


    他的胸口一陣聳動,許久不醒的小黑此時鑽了出來,一下子躥到他的肩上,似乎是發現了什麽東西,一直抬著頭警惕地觀察著前方。


    “你也感覺到了?”秦軻低聲問道:“危險麽?”


    小黑沒有動作,隻是繼續昂著頭,眼神裏露出幾分疑惑。


    雖說小黑無法回答,但他敏銳的感官深得秦軻的信任,既然他也察覺到了前方有一絲不妥,足以證明他油然而生的一股壓抑和焦慮感並不是空穴來風。


    秦軻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望著那黑暗的叢林,猶豫片刻,還是向前緩緩行走。


    秋日裏的樹林,腳下遍地都是落葉,踩在上麵的時候,會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而隨著秦軻不斷向前,就在他麵前不到十步距離的落葉堆下,突然躥起什麽東西。


    秦軻眼神一凝,頓時停下了腳步,手中的匕首已經抬到了眉間,仿佛隨時都會暴烈地刺出去。


    落葉下,一隻肥胖的鬆鼠腆著肚子鑽了出來,兩頰鼓脹著,看來裝了不少鬆子在嘴裏,大而軟的尾巴輕輕晃動,眼睛注視著秦軻,看上去既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畏懼。


    秦軻和它呆呆地對視了片刻,終於放下了匕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原來是你啊。”


    鬆鼠當然不認識秦軻,它隻是微微歪了歪腦袋,當它看見秦軻肩膀上的小黑,卻莫名地更加畏懼,頓時慌不擇路地向後逃竄,一溜煙鑽進了落葉叢中。


    秦軻無奈地站直了身體,轉頭看著小黑,道:“好像在荊吳的時候,黑風也曾怕你怕得要死,你這麽個‘小矮子’,為什麽他們看你一眼就跟見了鬼似的?”


    小黑沒有理他,高高地昂著頭,很是傲慢的樣子。


    輕飄飄的,一陣清風從他的身後向著秦軻吹來,帶來夜裏的一股涼意,幾片葉子從空中飄落,輕盈得仿佛沒有重量。


    隻是秦軻的眼睛卻在下一刻驟然綻放出無窮的鋒芒!


    幾乎是在一個眨眼的時間,他的氣血爆散,一下子激發到了最巔峰,匕首的鋒刃割裂開林間稀疏投進來的月光,隨著他的一個轉身,已經猛然向著他的身後刺出!


    這一匕首當然不是他的臨時起意,以他的聽力,自然能聽得出那沙沙的聲音是鬆樹在啃咬東西的聲響,隻是潛藏在這個聲音裏的另外一個聲音,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他假裝鬆懈,隻是為使出這最暴烈的一刺。


    在這一刺之中,他甚至已經用上了七進劍的劍意,或許匕首相比較菩薩劍短了不止一截,可這並不妨礙他那股“有進無退,勢如破竹”的氣勢。


    就在他的身後,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裏的影子宛如鬼魅一般,貼著他的背部約摸三寸的距離,那個黑影悄無聲息,甚至連呼吸和心跳都隱匿於夜風之中。


    不見黑影有什麽動作,秦軻卻像是撞上了一堵牆,悶哼了一聲,隨著他雙腿在地上劃出一道深痕,他整個人向後退了整整十步的距離。


    但就在他停下的那一刻,他的麵色陡然一變!


    怎麽回事?那個黑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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