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蔡琰的手還停留在那顆“棋子”上的時候,石陣中已經傳出了震耳欲聾的響聲,仿佛石陣裏的每一塊巨石都同時發出了咆哮!


    “廉將軍”在這一刻終於邁開了腳步,隨著他那雙強健有力的雙腿緩步上前,每一步踏出都是一次震動,手中的巨錘一起一落的重擊之下,那頭剛剛還在齜牙咧嘴,凶相畢露的猙已然支離破碎,成了一地的廢鐵碎石。


    “哦哦哦!”秦軻張大了嘴巴,叫喚起來。


    高易水也驚喜地大叫道:“漂亮!這一錘簡直舉世無雙,我敢說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一錘!”


    而在石陣之外,蔡琰卻感覺自己完全失去了對整盤棋局的控製權,無論她再怎麽用力推動,那顆近三寸高的棋子都不肯再往前一步,似乎是下方的機括,咬死了它。


    她知道,這意味著她走完了一個回合,而接下來,自然是她的對手出手的時間。


    誰是她的對手?公輸般?還是這看似不存在、冥冥之中的那些機關自己的意識?


    “嘎達嘎達……”回答她心中疑問的隻有齒輪的咬合聲,就在蔡琰的眼前,棋子順著一種既定的軌跡,緩慢移動起來。


    棋子移動的動作僵硬,卻帶著十足的力量感,而當它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的情形,遠比在場所有人感受都要深刻一些。


    鋼鐵與硬石混合鑄造出的上古凶獸在此刻終於張開了爪牙,一個照麵之中,就撲倒在一位手持長刀的機關人身上,一場激烈的搏殺就此開場,卻又在短暫的幾個呼吸之間,就結束了。


    齒輪和精鐵外殼散亂得到處都是,劇烈的聲音讓秦軻都生出幾分心悸來。


    機關獸踩在機關人的殘骸上,高高地昂起頭,似乎在以活著的姿態嚎叫。


    蔡琰麵前驟然發出一聲爆裂聲,在蔡琰微微的驚呼之中,那顆縮小了無數倍的棋子突兀地爆裂開來,聲勢雖然不大,卻顯得同樣慘烈。


    但就當蔡琰還沒有來得及再度推動棋子,鐵盒棋盤上代表著另外一頭機關獸的棋子卻再度動彈起來。


    “怎麽會……”蔡琰睜大了眼睛,一隻手捂著嘴唇,但又很快意識到了什麽,尖聲尖叫起來:“阿軻,衝你來了!”


    “啊?”秦軻微微一愣,眼前一頭機關獸身體“哢哢哢”地運轉,刹那間就已經撲了過來。


    這是一頭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尖尖的頭下,裸露出猶如利箭一般的門牙,盡管從這種東西秦軻在山中見了也不少,大多是一些膽怯而又弱小的動物,一身的尖刺也隻能保護自己不受捕獵者的捕殺罷了。


    但在石陣之中,這隻刺蝟的身體足足有半人高,身上的尖刺每一根尖銳得像是鐵釺,讓秦軻立即在腦中勾畫出自己被鐵釺插滿全身,最後淒慘無比地掛在刺蝟身上的景象。


    他打了個寒噤,氣血卻毫不怠慢地灌注到了雙腿中,一步上前的同時,他手中的匕首順勢遞了過去,正好斬向了大刺蝟咧開的大嘴。


    他手中的匕首雖然不如菩薩劍鋒利,可也不會弱上太多,隻聽得錚錚響聲過後,刺蝟兩顆尖銳的門牙齊刷刷地被斬斷跌落下來。


    而秦軻眼見這樣的情況,也是知道機不可失,再次大大地向前進了一步,彎著身子的樣子像是一隻靈動的貓,猛地躥至刺蝟身下。


    好在這刺蝟雖然大,但結構仍然與他在山裏見到的刺蝟一般無二,在它的腹部一片光滑,沒有一根尖刺,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公輸般刻意的設計,隻不過是中了他的一腳,刺蝟身體的機關就齊齊開始崩潰。


    秦軻連滾帶爬地從刺蝟身下鑽了出來,眼見刺蝟仰麵朝天倒了下去,很快失去了所有動靜,心下稍安,卻也十分疑惑。


    “怎麽回事?怎麽會有兩隻機關獸動了?”秦軻對著蔡琰問道。


    “不是兩隻!是三隻。!”正當此時,高易水突然麵色微微發白的插嘴道:“你看!”


    秦軻順著高易水指著的方向看去,又是看見別樣的景象,同樣是一頭機關獸和一名機關人,然而這次的結局卻是兩者以一種眷侶一般的姿態緊緊相擁在一起。


    長槍貫穿了機關獸的胸膛,然而機關人的卻也因為爪牙的撕扯而破損嚴重,大概是不可能再有動作了。


    “這是什麽意思?”秦軻吸了口涼氣,“我還以為這步棋是‘吃子’呢。”


    “顯然不是,若是吃子,剛剛你就該死在機關獸的利齒下,也就沒機會在這裏跟我說話了。”高易水轉頭望向蔡琰,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蔡琰點了點頭,眼睛裏的光芒微微閃爍:“難不成,是因為我動的是廉將軍,所以機關獸的一方可以連下三次?”


    “隻能這麽解釋了。”高易水望向石陣裏的那些機關獸,“從數量上來看,機關獸確實比機關人更多,這大概也是規則的一部分。”


    “可是就算它能連走三步,卻也是一勝一負一平,對我們來說好像沒什麽壞處?”秦軻微微一呆,“這有什麽意義?”


    “蠢!”高易水白了他一眼,“當然有意義,這本就是對人的考驗,而不是對棋子的考驗。如果還按照剛剛的走法,每一次都讓機關獸連走三次,若這三次每一次都衝著你來呢?你力氣再好,修行再高,又能挨過幾次?如果你真那麽厲害,大可以直接出手把這裏的機關全毀了,哪裏還需要智取?”


    秦軻啞然,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


    也對,如果每次都讓敵方走三步,哪怕並不是每一次都有好幾頭機關獸衝著他,可這樣一來,他遇上機關獸的機會就大了不少,就算他氣血充沛,仍然經不起這樣輪番折騰。


    就算再強的修為,也是畏懼車輪戰的,何況這些機關人並非是路邊的雜魚,能隨手解決,而是秦軻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認真對待的罕見敵手。


    蔡琰靜靜地看著鐵盒上的棋子,思索片刻道:“棋子與棋子之間的勝負,或許沒你想得那麽簡單,之所以勝,是因為你們本就要比普通棋子要強,而換成是棋子與棋子之間的戰鬥,又能有多少次同歸於盡?如果不解開棋局之中的奧妙,哪怕你們強大到能毀掉所有機關人和機關獸,地宮的大門也一定不會打開,而我們,隻能止步於此了……”


    她撅起小巧的嘴唇,一雙好看的柳葉眉擰在了一起。


    雖然她自認自己博覽群書,雜學也看得不比高易水少,可這棋局從棋盤到棋子,都與世上的棋局相差甚遠,根本沒有規則可以參照,這又該讓她怎麽走下去?


    “該怎麽走呢……”蔡琰望著身處棋局中的三人,也是明白棋局之中的機關獸一頭接著一頭,自己若是再跟之前一樣亂走一氣,就算是秦軻等人個個是小宗師也難以招架。


    隻有棋子,才能對抗棋子!


    那麽勝負的關鍵,終究還是要落在執子者的身上。


    可如果什麽也不做……事情總是無法解決。


    好在蔡琰向來是個能決斷的人,這得歸功於家學淵源,在別家小姐尚且牙牙學語的時候,她就已經見過兄長騎著高頭軍馬在校場中馳騁開弓,百步穿楊。


    她的父親蔡邕,雖說就任的是治國安民輔佐君王的左仆射,可在當年,也是唐國軍中第一人,南征北戰,不知立下多少功勳。


    雖是女子,卻也有虎虎生氣,巾幗不讓須眉。


    白皙的手在棋盤上微微挪動,石陣裏的機關人和機關獸也就在昏暗的火光之中搏殺起來,雙方的影子拉長了之後就像是兩條長蛇緊緊環繞,短短的幾十個呼吸裏,蔡琰一共嚐試了近十餘種下棋方式,卻始終不得要領。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秦軻、阿布、高易水三人也是著實受了不少苦頭。


    伴隨著“咣當咣當”的聲音過後,一顆變了形的機關獸頭顱終於不再繼續滾動,而是顯得頹喪地在地上原地打轉。


    剛剛解決完一頭機關獸的秦軻喘著氣,算下來,他已經一共擊潰了四頭機關獸,每一頭的實力至少都可以匹敵氣血第一重或者第二重境界的修行者。


    而阿布和高易水顯得好一些,卻也顯得有幾分狼狽,足以看出他們的勝利並沒有來得那樣輕鬆寫意。


    不過幾人都沒什麽怨言,在他們看來,這實在怪不到蔡琰身上去。


    高易水的棋藝或許能和蔡琰勢均力敵,但秦軻和阿布自認換成他們去執子,隻怕做得還不如她一半好。


    在她這一連串的摸索之中,機關獸也有近十餘頭被毀壞,兩邊也算是勉強形成了一個“均勢”,隻是“機關人”這一方仍處於下風。


    有些擔心的秦軻還是忍不住問道:“蔡琰,你摸清楚了沒?知道怎麽下了麽?”


    “快了!”蔡琰有些不耐煩地撇嘴道,“你急什麽,我總得弄明白才行,萬一弄錯了問題可就大了。”


    蔡琰微微抬起頭,微微眯著眼睛,目光落在那高高的巨人身上,心中卻是微微一動:“九位將軍……九……”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立刻把目光收了回來,放到了她身前的“棋盤”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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