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邃如行走在茫茫夜色之中,秦軻很快便感覺到了它的陰冷和原始,一些有關於葉王陵墓的記憶又在他的腦海重現起來。


    當然,他安慰自己這回肯定不一樣,所以他很快把那些胡思亂想拋諸腦後,隻專心應付眼下的意外情況。


    但他忍不住又要做一些分析。


    洞穴如此之深,除了生活著那些地生蝙蝠,或許還會有其他的生物,比如,蛇?


    蛇。


    秦軻又想到了葉王陵墓裏那些近乎妖邪一般的大蛇,心中微微一縮,如果,在這裏也有那樣的妖獸,以他現在的實力隻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別怕……”他對自己道:“我可以的,我……我不再是從前那個我了……既然是自己選擇的事情,就不能畏首畏尾。”


    簡單的兩句自我激勵好像真的起了作用,也或許是因為他剛剛用力錘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給自己增添了幾分勇氣,總之現在他強勁的心髒正鼓動著全身的氣血,這些氣血翻騰著,貫通到了每一處經脈之中,修行者的自豪感和自信心讓他的腳步越發堅定。


    黑暗伴隨的是一片死寂,但秦軻逐漸地能從這片死寂中感受到一些極其輕微的響動。


    那是蛇信子,很多很多的蛇信子。


    秦軻腳步一頓,他知道真實的情況已經越來越接近自己的分析了,畢竟這種地方,正適合蝙蝠、蛇之類的冷血動物繁衍生息,隻不過他聽著這種聲音,卻感覺有幾分熟悉。


    它們似乎是在黑暗中沉睡,氣息緩慢悠長,如山中安靜無聲的小小溪流。


    “是鳩璃!”


    秦軻的眼神大放異彩,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


    難怪他在那棵樹梢上能找到一條鳩璃,或許這地方正是一處鳩璃的聚集之地。


    相比較那些土蛇隻會在土壤裏鑽個小洞做窩,這裏簡直就是一處龍樓寶殿了——鳩璃的寶殿。


    想到這裏,秦軻的眼中泛起一絲清亮的光芒。


    這項技巧他已經很久沒再使用,他能將微弱的光源在自己眼中無限放大,於是,借著火折子鬼火一般搖曳的微弱亮光,他終於看清了洞穴深處的景象。


    這個洞穴完全由天然水流衝刷而成,但時間一久水流或許改道而行,因此這裏的潮濕氣息很濃,腳下卻已在逐漸變得幹燥。


    陰暗,又略帶幾分潮濕的地方,正適合鳩璃。


    不一會兒,秦軻就在前方的岩石上找到了一條靜靜盤著的鳩璃,自己的腳步聲雖輕,依然吵醒了它,它微微抬起蛇頭,突然大半個身子都直立了起來,好像一根拉滿的弓弦一般,蓄勢待發。


    鳩璃的毒牙朝著他迎麵撲來,速度快得驚人,可他的手,卻要更快!


    隨著手腕一轉,他的五根手指已經順著鳩璃的蛇頭繞了到了它的腦後,再往下方略略一捋,猛地一把握住了它的七寸,與洞外那條鳩璃一樣,即刻被捏斷了血脈死去。


    秦軻切割蛇膽的動作也十分嫻熟,他也想帶一些蛇身子回去給小黑存著吃,隻不過接下來他至少還要找五十多條鳩璃的蛇膽,如果帶著那麽多三尺長的蛇身子,不要說脫身了,恐怕連路都走不動了吧。


    接下來的一段路,秦軻的心情簡直能用心花怒放來形容了,剛才從上麵跌落進洞穴的鬱悶轉眼一掃而空,這洞中的鳩璃成群結隊,一條接一條地吐著信子朝他過來,簡直連四下尋找的工夫都省了。


    喬飛扇給他的時間是兩天,因為兩天之後,可能許多災民的病情就會惡化,到時候不要說鳩璃蛇膽,就是太上老君的九轉仙丹,或許都救不回來了。


    一開始他還有些擔心,畢竟鳩璃在山中的數量他也無從估量,要在兩天之內找到六十多條隻能說是盡人事,安天命。


    而現在,短短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他已遇見了近三十條鳩璃,任務算是完成了近半,他如何能不高興?


    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帶著這些“救命之物”趕回去,他甚至高興地哼起了小調。


    隻是他在音律上確實沒什麽造詣,太學堂裏教的一首好曲子在他這裏被哼得斷斷續續,從一開始的“青青子衿”,不知怎的就變成了“野有蔓草”,再往後更是穿插進了一段“啦啦啦嘿嘿嘿”這樣不明所以的調子。


    一邊順手丟掉一條鳩璃的屍體,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無奈道:“餓了……”


    於是他脫下手套,從幹癟的行囊中拿出水袋和幹糧,腦子裏開始回想起建鄴大都滿大街的肉包子香。


    在太學堂的日子總的來說喜大過憂,不但結交了不少朋友,更是長了見識,他想到了又胖又碎嘴的小千,看似沉穩實則脾氣火爆的大樓,還有十分謙恭卻隱隱有一股子霸氣的阿布……


    和他關係要好的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跟秦軻的身份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想到在建鄴大都裏四處遊蕩,一起吃肉包子、聽書、打架的光景,他竟傻傻地笑出聲來。


    然而,笑容在他臉上逐漸收斂。


    風視之術仍然在堅強地發揮著作用,但相比較之前,他卻聽見了一個並不怎麽和諧的聲音。


    那個聲音沉重,有力,似乎帶著幾分怒氣,而當它在地上遊動時帶出的風聲,讓秦軻感覺一股子從腳心到頭頂的寒意。


    相比較先前那些鳩璃,這條蛇的吐信顯得更加有力,也更加狂暴。而那種遊動發出的摩擦聲,絕不可能來自一條寬不過兩寸的鳩璃。


    秦軻退了兩步,立即轉身向來時的路狂奔而去,但他跑了幾步才想起來,自己是因為沒有辦法跳上那三丈高的洞口,才會選擇往這深處走的啊……


    既然背水,那麽除了一戰,他還能有什麽其他辦法?


    他一手握著火折子,高高地舉了起來,另一隻手上,沾滿蛇血的匕首已經橫在了胸前。


    這是師父留給他的匕首,鋒利得讓人看不出它究竟是什麽材質鍛造而成的。


    結果等他看清了微弱的火光下,一條立起來足足有一人多高的龐大鳩璃時,他差點沒把手中的匕首抖出去。


    “我……去你娘……”秦軻瞪大了眼睛,忍不住罵道。


    這條鳩璃絲毫沒給秦軻思考和躲閃的機會,直接張開血盆大口撲了過來,它那兩顆兒臂粗細的尖牙簡直像兩柄鋒利的短劍一般。


    秦軻一聲悶哼,慌忙避開毒牙的撲咬,狠狠地往另一側的岩壁撞了過去。


    可還沒站穩腳跟,鳩璃巨大的蛇尾像一根倒下來的老樹幹似的掃了過來,他腳尖點地,高高地騰空而起,這一兩招之間,他已經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條鳩璃,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來自它陰冷目光中的憤怒與凶殘。


    他這才明白過來。


    “這些鳩璃,該不會都是它的娃吧。”秦軻生死一線還不忘嘟囔一句。


    一邊趕緊用手中的匕首擋了過去,隨著手臂猛一發力,鳩璃噝噝一聲,一顆藍幽幽的毒牙在空中旋轉了半圈,帶出了一道黑紫色的毒液,毒液噴射而出濺落石壁之上,頓時整個不大的空間裏充滿了腥臭刺鼻的氣味。


    而秦軻也在這一瞬間,看到了鳩璃斷掉毒牙的地方,似乎隱隱還有幾根如倒刺一般直立著的細小毒牙,黝黑如墨。


    這隻鳩璃化妖了!


    所幸它並不像葉王陵墓裏的那條獨角大蛇那樣難以對付,隻是現在他身旁沒有王玄微,沒有黑騎,沒有高長恭,隻憑他自己一人的力量,凡事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能在毫厘之間,削斷鳩璃的一根毒牙,原因之一是因為他手上的匕首足夠鋒利,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當他麵對鳩璃撕咬的那一刻,早已察覺到了它宛如迅雷而至的速度,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地就把它當成了木蘭的戰刀,仿佛本能般地做出了接下來的一係列反應。


    雖然他在木蘭的“殘暴訓練”之下遭了不少罪,但顯然木蘭所教的精髓已經以一種最直接,最野蠻的方式刻進了他的骨脈之中。


    而鳩璃失了一顆毒牙,顯然變得更加狂躁起來,但畢竟是一條已經化妖的鳩璃,或多或少超越了冷血動物的思維和智慧,它歪了一下腦袋,感覺到麵前的這個人類似乎有些危險,不是那種能夠隨意殺死的存在,於是它緩緩地蠕動著身子,盤起了巨大的蛇陣。


    秦軻的麵前很快堆起了一團足有一丈之寬的蛇陣。


    “這……這得有多大的蛇膽啊。”秦軻感慨一聲,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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