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門之中,有吉三門和凶三門,其中休門就是吉三門之一,居北方坎宮,屬水。坎水得乾金之生,於人為中男,上有兄下有弟,從容休閑;又坎宮處冬季最寒冷季節,萬物休息冬眠,故古人命名為休門,乃休養生息之地。


    雖然秦軻對八門遁甲了解並不多,但在師父的填鴨教育之中,好歹他也記住了一些大概,聽見這會兒要進的是休門,心裏生出幾分安心來。


    此刻已經離開了火屬的景門,原本焦灼的空氣不再炎熱,整個石陣像是一個被切割成八塊的空間,春夏秋冬在它們之中輪番轉換,而休門象征冬季最冷的時節,隨著他們的踱步向前,自然越來越涼爽。


    秦軻並不怎麽怕冷,畢竟練武的人氣血旺盛,即使在冬日之中脫光衣服出門冬泳,也未必能讓他生一場病,但他卻很怕熱,對於他來說,一年四季,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炎熱的暑節,要不是那三畝田仍然需要照顧,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恨不得閉著眼睛,天天在竹板床上睡個天昏地暗。


    現在能夠走入休門,秦軻自然十分享受這股越來越濃鬱的涼爽。


    有微風劃過他的袖間,給他帶來一絲涼意。


    但秦軻瞳孔卻猛然一縮,他抬了抬手,就在他袖子的下方,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多了一道口子,仿佛被一把快刀劃過,切口平整得令人難以置信。


    罡風?秦軻心裏道。


    “不對勁!”秦軻雖然不太懂八門遁甲之術,但也知道如果這是個大吉之門,絕對不應該有這麽可怕的罡風!


    而當他話音剛落,有一道微風穿過石陣,吹到了一名警惕向前的黑騎身上。


    黑騎感受著這微涼的風,從那樣炎熱的景門石陣之中走出來,身上的皮革甲胄早已經浸透了汗水,現在這一道風就像是沁人的冰泉,從上往下讓他舒服了許多。


    然而,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痕,正像是一張嘴一般緩緩地張開,有鮮血漸漸地從中溢出來。


    片刻後,他的頭顱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以一種讓眾人都無法想象的決絕撞擊在地麵上,發出“嘭”地一聲悶響。無頭的身體似乎還沒有察覺到這一切,它隻是有些奇怪地撫摸了了一下早已經噴湧出血花的脖子,片刻後,沉重地跪倒在了地麵,裂開了成無數鮮紅的血肉。


    “宛陵!趴下!”幾乎是在所有人腦子還在短路的時候,高長恭猛地一跺腳,隨著他腳下的石磚寸寸碎裂,他整個人拔地而起,眨眼之間,就已經跨越了十尺的距離,來到了一名黑騎的身邊!


    那名黑騎剛剛還在為自己的同僚的死亡震驚不能自已,感覺到身旁耳畔吹來的勁風,眼角瞄見高長恭的身影轉瞬即至,大驚之下,他按刀欲拔。


    但高長恭的速度快得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黑騎的手腕一疼,他手上的馬刀依然出鞘,隻是持刀的手並不屬於他,整把馬刀已經落入了高長恭的手裏!


    而高長恭閉上了眼睛,大步向前,猛然出刀!


    刀光在黑暗之中宛如浮光掠影一閃而逝,有一道罡風頓時被馬刀攪動的氣流崩裂開來。


    剛剛被奪去兵器的黑騎說不出話來,他已經被高長恭身上那一瞬間升騰起來的可怕氣勢給壓倒了,隨著他踉蹌地後退幾步,雙膝一軟,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而持刀高長恭劈出這一刀之後,動作未停,他微微屈膝,整個脊背仿佛變成了一張拉滿了的大弓。他再度向前!


    高長恭連進三步,每一步都劈散一道鋒利得可怕的罡風。


    諸葛宛陵撲倒在地上,也不管這樣的姿勢顯得有些屈辱,畢竟大丈夫不拘小節,何況在這樣的生死關頭?


    “哪裏出了問題?”王玄微同樣趴在地上,隨著他的一聲斷喝“趴!”,所有的黑騎都聽從他的命令臥倒在了地上,而預先感知到危險的秦軻和阿布,早已經抱著頭在地上趴了多時,這麽看過去,他們兩個人就像是一大一小正在瑟瑟發抖的黑色老鼠。


    “方位應該是對的。”諸葛宛陵望著高長恭的背影,他並不魁梧的身形此刻卻仿佛一座大山,即使罡風再多,他也巍然不動,“如果不是我們計算出了問題,那麽就是我們計算的原點出了問題。”


    王玄微微愣,道:“什麽意思?”


    諸葛宛陵沉重道:“關鍵應該在這座石陣,這座石陣不是死物,他是……活的!”


    秦軻耳尖,聽到這句話,渾身發寒:“你是說,這座石陣不是固定在一個方位?”


    諸葛宛陵道:“有什麽在推動這座石陣,從我們進來的那一刻開始,這座石陣就不再是固定的了,他在運轉,在不斷地變換位置,隻不過這座石陣太大,這種變化又太細微,我們根本無法察覺。”


    秦軻捂著頭,慘呼道:“我就知道這墓裏沒什麽好事,前麵是大蛇,現在又是這能殺人的風,沒完沒了了!”


    “得了吧。當初喊得最響要進石陣的人就是你了。”高長恭竟然還有工夫說話,他每一次出刀都像是一條狂龍呼嘯而出,心髒跳動宛如龐大的戰鼓,在他的麵前,竟然沒有一道罡風能能越過刀光。


    隻是他本人雖然強大,他手上的馬刀卻不是什麽強大的兵器。“錚”地一聲響聲之後,高長恭目光微凜,他手上的馬刀竟然被罡風切開了半截!


    而他握著那隻剩下半截的刀,揮刀之下雖然仍然能劈碎罡風,可原本隻能在他五尺之外徘徊的罡風,現在因為刀的斷裂,前進到距離他不到三尺。


    “丁墨!給他刀!”王玄微低喝。


    丁墨沒有猶豫,一道亮光在他手上亮起,他抽刀出鞘,猛然擲出!


    高長恭一邊揮刀,一邊向後伸手,手指一張一收之間,依然握住了丁墨長刀的刀柄,而他仍然沒有放棄另外一隻手上的斷刀,而是一手一柄刀就這麽揮舞開來。


    刀光令人眼花繚亂,秦軻瞳孔微縮,高長恭竟然以雙刀揮動的氣勁,把罡風壓在了六尺之外!


    “雙手刀劍之術!”丁墨望著高長恭,驚豔讚歎道,“能以雙刀揮舞出這樣可怕的刀幕,高將軍竟然不僅僅隻是在槍術上冠絕天下!”


    “你還是別讚歎了。”高長恭望著那越來越多的罡風,道,“我不能保證一直持續下去,等到我用光了力氣,我們得一起在這裏變成碎肉。”


    “後退?”秦軻大聲問諸葛宛陵,“我們能先退回景門嗎?”


    “不可能的。”諸葛宛陵搖頭道,“石陣既然在變化,我們就算退回去,也應該不是景門。貿然行動,如若入了死門,我們絕對沒有生機。”


    借著高長恭的保護,他站起身來,望向頂端那片黑沉沉的黑暗,閉眼感受了一下周圍的氣息,原本他進入這道門的時候,尚且感覺涼爽輕鬆,但現在,這裏的氣氛完全變了,一股寒意悄無聲息地蔓延了過來,罡風切割巨石,在上麵留下道道痕跡,盡顯肅殺之意。


    諸葛宛陵道:“這裏應該是驚門。屬金,取了它的肅殺之意,這石陣之中才能生出這樣淩厲的罡風。”


    “該如何破陣?”王玄微望向那代表著黑騎屍體的碎肉,眼中閃過一道沉痛之色,“我不相信你沒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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