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衣裳鞋履之上頓時騰起一陣霧氣,盡數化了個幹淨。


    如此一來,這屋裏徹底沒有了半點少女的氣息,更沒有少女停留過的痕跡。


    白參滿意的輕輕笑了笑:“就算你的哥哥們找了來,也甚麽都看不到,找不到。”


    就在此時,空青和文元趕到白參所住的客棧外,相視一眼。


    “是這裏麽。”文元低聲問道。


    空青略一頷首:“問劍書院此次是白參為首,帶著弟子來的,都住在了這間客棧中。”


    文元凝神輕嗅:“可是,我沒有察覺到澤蘭的氣息,半點都沒有啊,別是那丫頭沒來罷。”


    空青掐了個訣,身形輕晃,變得透明起來,穿過緊閉的客棧大門:“在不在的,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文元點頭,一如法炮製,跟著空青,一路來到了白參房間外頭。


    二人先是在門外側耳傾聽片刻,除了男子低低的鼾聲外,再無旁的動靜了,二人有些猶疑,忙閃身進屋,仔細探查。


    隻見這房間內帳幔高懸,白參仰麵躺著,氣息勻稱,鼾聲低幽,顯然是睡得熟了。


    二人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的探查了一圈兒,並未發現半點澤蘭的蹤跡,不禁有些慌亂,卻也無計可施,隻好滿腹狐疑的退了出去。


    就在二人離開客棧的轉瞬,白參猛然睜開雙眸,轉頭望了望屋門,又望了望空無一人的身邊,譏諷的低笑了一聲:“這改良後的鎖丹密咒果然管用,也幸而我修習過妖族的基礎功法,否則還真無法將這鎖丹密咒施用的如此爐火純青。”


    “老六,澤蘭當真沒在白參哪裏,你說,她能去哪呢。”文元眉頭緊鎖,邊走邊說。


    空青背負著手,迎著那縷濕漉漉的月華慢慢前行,冷眸漸冷,薄唇緊抿,沒有言語。


    “不對啊,澤蘭的氣息的確是在潯陽城中消失的啊,我沒有跟錯地方啊。”文元繼續自言自語。


    空青仍舊不語。


    “澤蘭不會被人給害了罷,不會不會,澤蘭雖說修為不高,但好歹也是咱們龍族的公主,父帝又最疼她,身上的護身寶物多的簡直都能開個鋪子了,怎麽會被區區人族給害了呢。”文元兀自說著,他的心慌得厲害,險些把自己給說哭了。


    而空青兀自走著,像是一句都沒聽進去,也沒給文元半句回應。


    “老六,你啞巴了,說話啊。”文元終於反應過來,狠狠推了空青一把。


    空青沉著臉色開口:“三哥,我總覺得白參那裏有些不對勁,咱們再回去看看罷。”


    文元微怔,他的修為不如空青高深,心思也不如他縝密,出門在外,遇上正經事,他多半都是聽空青的,此番事關澤蘭,謹慎些是自然應該的。


    二人去而複返,在那間客棧中裏裏外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探查了一番,仍舊半點端倪都沒瞧出來,二人全然沒了主意,就連空青,也疑心自己是想多了,隻能先離開此地,找個落腳之處,再做商議了。


    離藏寶之地的正式開啟不足一個月了,這潯陽城中愈發的熱鬧起來,從來沒有過如此多的修仙者聚集一城中,數萬名修仙者聚在一起,難免誰與誰有仇,誰又與誰有冤,不過潯陽城不大,若真的發生了械鬥之事,傷及人命,難免會得罪了落敗一方身後的宗門,故而大家都憋著一口氣,等著進入藏寶之地後,再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這一日,臨近晌午,數十名身著血袍的男子簇擁著一輛血色馬車進了城,車頭懸掛著一角旗簾兒,上頭的“茯血”二字像是染了血。


    車頭處坐著個男子,身著蒼青長衫,腰係玉帶,口銜碧葉,一縷縷青光從葉片上漫出,將他的臉龐遮掩的有些朦朧。


    馬車倏然停在潯陽城中最大的客棧“憶舊居”門前,立春過後不久,這“憶舊居”就被個財大氣粗的人給包下了,隻是直到今日,包下客棧之人才來投宿。


    男子從車頭跳下來,車簾微動,車內伸處一隻手,扶住了男子的手,慢慢走下車。


    是個身著赤紅裙衫的姑娘,隻見她外罩赤紅披風,鮮紅的兜帽蓋在頭上,臉上罩著一層赤紅輕紗,遮住臉龐,行走間別有冷意。


    這姑娘方一現身,四圍數十名血袍男子便靜默著微微躬身,十分肅然恭敬。


    “這人是誰啊,怎麽這麽大的陣仗。”圍觀之人發出一聲驚呼。


    “噓噓,小聲些。”另一個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低聲道:“茯血派的,那女的是茯血派的妖女,那男的,看著像是蘇淩泉那個魔頭。”


    此言一出,頓時嚇跑了大半圍觀著的修仙者,而留下之人則麵麵相覷。


    江湖傳言,數年前,茯血派與天一宗在太白山下一場大戰,天一宗死傷慘重,少宗主江蘺險些喪命,而茯血派掌教大人蘇淩泉一怒為紅顏,叛出茯血,從此被正陽道和嗜血道不死不休的追殺。


    可怎麽,怎麽他會出現在此地,看起來與茯血派的妖女,也並非心有芥蒂,反目成仇的模樣。


    圍觀之人再移眸望過去,隻見男子與姑娘一同走進客棧,沒了蹤影,也沒人瞧清楚二人的模樣,隻知道這二人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


    推門而入,這屋裏燃了凝神靜氣的沉水香,收拾的整齊清爽,纖塵不染,沒有多餘的裝飾,疏落的並不似女兒閨閣。


    落葵解開披風,撂在衣架上,卸下一身風塵仆仆的疲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龐,轉臉嬉笑:“臉都繃僵了。”


    蘇子接過素問遞過來的一盞茶,淺淺啜了一口,一臉狹促,沒個正形:“可不是麽,我分明是個最和善不過的笑模樣,非得裝成張閻王臉,可不是累麽。”


    落葵撲哧一聲,噴了口茶出來,嗆得連連咳嗽:“你,就你,還和善,你沒聽到圍觀的人說你是甚麽,魔頭,大魔頭。”


    蘇子長眉一軒,不屑的輕哼一聲,言出奚落:“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了,你這個妖女一露麵,嚇跑了多少人啊。”


    素問提著長嘴銅壺給二人續了點熱水,聽得此話,笑了起來:“主子,大公子,你們倆是五十步笑百步,誰都別說誰。”


    二人齊齊回頭,惡狠狠的瞪了素問一眼,卻又轉瞬齊齊笑了起來。


    蘇子抿了口茶,斟酌道:“落葵啊,他傳過信來,想和你見上一麵,有些事情,要當麵商議。”


    落葵微怔,慢慢將茶盞擱在如意圓桌上,輕輕一磕,發出叮鈴輕響,像是她的心,晃了一下:“避開人,帶他過來罷。”


    入夜,潯陽城中陷入沉沉的寂靜中,窗下燈火如豆,輕輕搖曳,落葵仰麵躺著,靜靜思量方才的情形。


    窗欞吱呀一聲,拉開一道縫,一個男子翻窗而入,猩紅的衣袂劃過虛空,掠過落葵的眼睫。


    落葵吃了一驚,匆忙起身,看見來人,臉上露出掙紮的笑意,薄薄的,像春來欲化的薄冰,掛在眼角:“江蘺,你怎麽來了。”


    江蘺拉過落葵的手,像是許多年沒見過一般,眸光火熱的纏在她的臉龐上,仔仔細細端詳半晌,才擁著她,狡黠笑道:“我聽說茯血派的妖女來的十分囂張,就想來看看,你是怎麽個囂張法。”


    落葵縮在江蘺懷中,他的發絲垂落在她的頸窩裏,一下一下撩撥著,有些癢癢,她赫赫嗤嗤的笑道:“我聽說天一宗的江少主來的也十分囂張,都會翻窗戶了。”


    江蘺輕輕擁著落葵,喃喃低語間,頗有幾分意亂情迷的味道:“小妖女,我想你了,聽說你來了,就忍不住想來見你,跟你說幾句話。”


    落葵心裏裝著事,是於天一宗不利的事,是會傷了江蘺的心,有愧於他的事,她有些心虛,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江蘺,潯陽城中如今人多眼雜,你,不能再來我這裏了。”


    江蘺看著粗枝大葉,可在落葵的事上,還是放了些縝密的心思的,他察覺到了落葵有些恍惚的疏離,微微一怔:“怎麽了這是,在青州時不是還好好的麽。”


    落葵淺淺舒了口氣,眼簾低垂著,纖長微翹的眼睫在臉上投下淡淡嵐影,強忍著不去看江蘺的雙眸:“沒甚麽,潯陽城中人多眼雜,如今我是茯血派的妖女,你是天一宗的少主,過從甚密,怕引來閑話。”


    “我不怕閑話。”江蘺驀然摟緊了落葵,像是一鬆手,她便會消失,急切的剖白心聲:“我不怕閑話,小妖女,我不怕閑話,我隻怕,隻怕見不到你。”


    落葵不知道藏寶之地的那些事塵埃落定後,她該如何麵對江蘺,或者說,江蘺知道她欺騙他,利用他,傷害他,該是怎樣的失望和傷心,她百感交集,低低哽咽了一下,掩飾住落寞情緒,含笑哄著:“江蘺,現下我們忍一忍,就是為了以後能長久在一起。”


    江蘺心中一痛,慢慢鬆開落葵,眼波流轉,含了無盡淡淡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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