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冠男子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即便是換了張臉,我也認得出你是蘇玄明。”


    蘇玄明訕訕一笑,摸了摸自己臉上薄薄的麵具,憂心忡忡道:“大堂兄,咱們為何不趕緊離開這裏,不都說遲則生變麽。”


    玉冠男子喝了口湯,偏著頭笑道:“離開,怎麽離開,在湖邊鬧了那麽一場,跑了那麽些人,即便當時眾人茫然,此時也早早的回過神來了,村口肯定盤查嚴密,明日正是回來複命的萬毒宗弟子離開之日,到時村口處人多眼雜,守衛也十分鬆懈,咱們正好趁亂離開,而如今,此處是最安全之地了。”


    蘇玄明點點頭,頗有些感念,又有些愧疚心虛,輕聲道:“大堂兄,當年之事,是父皇不對,大堂兄你,你,嗨,你能來救我,我感激不盡,可父皇的是非,我,我。”他欲言又止,終是無言以對,


    玉冠男子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淡淡道:“不必再說了,禍不及子孫,更遑論你我還有幾分血脈相連。”


    蘇玄明長籲了口氣,斟了盞茶敬到他的跟前,言語赤誠:“大堂兄,我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玉冠男子一飲而盡,拍了拍他的肩頭,沉聲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蘇字,你能安安穩穩的承襲了南祁國的皇位,能有一番作為,重振國威,也就不枉費我今日的一番涉險相救了。”


    蘇玄明重重點頭,停了半響,才環顧四周道:“大堂兄,那這裏,究竟是何處。”


    玉冠男子笑道:“臨時找的落腳之地,還算安全。”


    就在玉冠男子與蘇玄明說話之時,駐守在流坑村中的分壇弟子盡數出動,一部分嚴密把守村口,而另一部分則在村民居住的一隅,大肆搜捕,稍有不從者,便是血濺當場。


    不過是一個時辰的功夫,便是血光四濺,染上微涼的月華。


    刀疤臉兒的這處宅子,離著村民所住不遠,那些嘈雜的搜捕聲和哀嚎聲,聲聲入耳,聽的人心驚肉跳,蘇玄明怔怔聽著,旋即打了個寒噤,輕聲道:“大堂兄,不會,不會搜到咱們這罷。”


    “若他們能將大半逃走之人抓回,那麽便不會搜到此處。”玉冠男子眸光閃動,沉聲道:“可若抓不到,那定是會大動幹戈的搜村了。”


    雖未置身其中,但外頭的驚呼慘叫皆砸在蘇玄明心上,他凝眸想了良久,想到了重重不妙的後果,想的自己心頭一悸,沉聲道:“那,那方才與咱們一同逃出來的人呢,他們,他們怎麽辦,他們,他們可沒有如此安全的地方躲著。大堂兄,咱們要不要幫他們一把。”


    玉冠男子定定望住蘇玄明,眸光哀戚的搖了搖頭:“我並沒有如此大的本事將他們都救下來,當初將他們從湖底帶出來,一則是順手給他


    們一條生路,二則是出來的人越多越好,這村裏越亂越好,如此,咱們才能順順當當的離開此處。”


    蘇玄明瞠目結舌道:“那,那他們,他們。”


    玉冠男子眸光暗淡:“他們,生路自然是真的,可跑不跑的出去,便是各憑本事了。”


    夜色深深,外頭再度傳來幾聲短促的慘叫,血光濺上牆頭,蜿蜒出一道道絕望的痕跡。


    門外響起震耳欲聾的砸門聲,玉冠男子瞧了蘇玄明一眼,衝著他抬了抬下巴,蘇玄明頓時會意的起身,弓著身做出一副老態,顫巍巍的去開門。


    玉冠男子撲哧低笑一聲,這蘇玄明,裝的還挺像的。


    門吱呀一聲打開來,霎時衝進來一群如狼似虎的灰袍男子,一把將蘇玄明推開,指著玉冠男子道:“你,腰牌呢。”


    玉冠男子登時陪著滿臉諂媚的笑意,從腰間掏出腰牌,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兩道短眉低垂,三角眼兒中的精光斂的不露分毫,低眉順眼道:“諸位師兄這是在作甚麽。”


    為首的灰袍人上上下下打量著他,語出輕視:“作甚麽都與你無關,莫要多問,我且問你,今日可有外出麽。”


    玉冠男子忙不迭的點頭,滿頭雞窩似的亂發迎風抖動:“有有有,屬下去了湖邊提水。”


    為首之人微頓,警醒了三分,道:“甚麽時辰去的。”


    玉冠男子恍若不知,又有些膽戰心驚道:“就是黃昏時分,出魚群時候,嚇得我水都沒打,連桶都丟了,就跑回來了。”


    為首之人頓時哈哈大笑:“一群魚而已,有甚麽可怕的,你這樣的膽量,也配做咱們萬毒宗的弟子。”


    玉冠男子陪著笑,唯唯諾諾的應聲稱是。


    為首之人轉眸望向蘇玄明,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道:“此人是誰。”


    玉冠男子忙道:“這是屬下的老仆人,跟了屬下十幾年了。”


    為首之人點了點頭,又道:“可有甚麽生人來過你這裏。”


    蘇玄明忙躬身道:“沒,沒有,小人沒見到甚麽生人。”


    為首之人衝著左右揮了揮手,輕輕說了句:“搜。”旋即衝著玉冠男子略一頷首:“得罪了,分壇走失了人犯,還請師弟見諒。”


    玉冠男子頓時眸光熠熠生輝,彎起三角眼兒,笑吟吟的湊到為首之人跟前,低聲細語的打聽起來:“人犯,甚麽人犯如此厲害,能從分壇跑出來。”


    為首之人嗤的一笑:“逃的出牢籠逃不出村,等著瞧罷,早晚都的抓回來。”


    玉冠男子忙一疊聲的附和道:“是是是,師兄們的手段高明,屬下望塵莫及。”


    言罷,他束手而立,低垂著短眉與三角眼,顯得格外識趣。


    為首之人見他並沒有繼續打聽下去的意思,倒是有幾分讚


    許的點點頭:“搜了這許多家,就數你打聽的最少,你倒是識趣。知道甚麽該問甚麽不該問。”


    玉冠男子挑了挑兩道短眉,頗有些自得的拍了拍胸脯子:“屬下知道輕重,不該問的絕不多問,免得給師兄們惹麻煩。”


    說著話的功夫,眾人已經搜遍了整座小小的宅子,連地下都用法訣一一探過,並沒有發現半點蛛絲馬跡,便垂首對為首之人低語幾句。


    為首之人點了點頭,對玉冠男子淡淡道:“好了,若有生人途經此處,還望師弟將其擒拿,送到分壇。”


    玉冠男子忙拍著胸脯子朗聲道:“放心,屬下必定亮起十二個心眼子,仔細看著這條街巷。”


    為首之人滿意的點點頭,揮了揮手,帶著身後眾多的灰袍男子,呼啦啦的離去了。”


    西牆下植了棵上了年頭的桂花樹,枝幹老邁但卻淩空盤旋,月光下空落落的枝頭,比之桂花滿樹,凝露幽香之時,別有一股孤絕淒清的風姿。


    見他們走遠,夜色中再看不到身影,蘇玄明驀然鬆下緊繃的身子,才長長籲了口氣,忙不迭的緊閉大門,臉色微白道:“大堂兄,他們,他們這算是走了罷。”


    玉冠男子點了點頭,淡淡道:“走了,看來他們並沒有將人抓回來多少,那麽明日村口一定會嚴密盤查,玄明,明日一切你都要聽從我的安排,切勿有失。”


    蘇玄明一臉凝重的連連點頭,心道,明日,不成功便成仁。


    次日一早,天灰蒙蒙的,下著盈盈細雨,雨絲細密,撲人眼簾,四周皆是重重寒冷的水意,高高低低的馬頭牆和青磚黛瓦在紛紛細雨中,浸潤成了一抹朦朧的虛影兒。


    玉冠男子與蘇玄明在屋中端坐,吐納了一個大周天,將氣息與精神都提升到了一個最好的狀態,隨後二人對視一眼,玉冠男子率先起身,迎著蒙蒙細雨,走了出去。


    而蘇玄明則佝僂著背,背著個藍底兒白花兒小包袱,亦步亦趨的跟在玉冠男子身後。


    街巷中分壇弟子漸漸多了起來,有的去湖邊提水,有的則同玉冠男子一樣,複完命便要離開流坑村,而更多的分壇弟子則一臉警戒的村中來回巡視。


    玉冠男子與蘇玄明隨著人流往村口走去,村口處一如玉冠男子所料,守衛森嚴,盤查嚴密,已不單單隻是一條三首騰蛇吞吐霧氣了,而每個人都要被手持法器的分壇弟子仔細盤查一遍,才可放行。


    二人眸光篤定的對視一眼,跟隨著人群,一前一後的緩緩挪了過去,最終並肩立在了村口巨大的牌坊下。


    而牌坊不遠處始終蒙著一道灰蒙蒙的光幕,那層光幕是進出流坑村的唯一屏障。


    有數名分壇弟子皆拿著一枚青色的玉如意,將二人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見玉如意並沒有甚麽反應,分壇弟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二人往前走了幾步。


    隨後又有分壇弟子取過兩張黃底綠字的符紙,張口衝著二人的腦門唾了口唾沫,然後啪的一聲,將那符紙貼到了二人的腦門兒上。


    還未及二人緩過那股子惡心勁兒,便見分壇弟子手中拿著桃木劍上下左右的揮動不停,口中念念有詞,模樣不像是在抓人犯,倒像是在驅鬼捉邪。


    人群中便有人耐不住了,捂著嘴嗤嗤低笑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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