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都鬼域(五)


    良沅作為一個雞肋外掛,秘聞詭事知之甚多,真刀實幹一竅不通,當初喂給葉遲的藥丸都是從赤腳大夫那買的,要真能畫個符啊紙的,也不能被葉遲嫌棄成這樣。


    葉遲奇了:“那他手裏的符紙怎麽來的?幹嘛要瞞著我們?”


    良沅:“那符什麽樣子?”


    “普通大小的黃符,金線勾的。”葉遲幹脆蹲下身,隨手招了截樹杈子,就地把符紋形狀描了出來。圖形一筆連成,似乎是一個用特殊手法寫的字,葉遲畫完點了點,“瞧得出來嗎?”


    良沅蹲在他旁邊,細細看了兩遍,才道:“這是畫骨法寫的,是個‘定’字。定,安也。確實是用來驅邪祟的。”


    葉遲問道:“出自哪裏?”


    良沅靜靜看了他一眼,葉遲心裏莫名一緊,良沅已經拿過他手裏的樹杈子,在旁邊慢條斯理寫了三個字:無界山。


    寫完又劃去,道:“你不知道?”


    “我怎麽會知道……”葉遲說了一半,忽然回過神來,他神色一變,壓低聲音問,“什麽級別的人能畫出這種符?”


    “普通驅鬼符誰都能畫,這種樣式的隻有無界山掌門一人所知,而且這種符隻對重陰之體有效。”


    葉遲愣了愣:“逸虛真人?是了,紫苑體質特殊他不可能看不出來,撿都撿回去了,收養他在無界山也無可厚非,送個符想想也沒什麽不對——等等,這符既然是無界山的,當初紫苑拿出來說是你送的時候,殷初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他不知道嗎?”


    良沅聳聳肩,不置一詞。


    細想起來殷玄弋在紫苑這件事上反應十分的微妙,葉遲跟紫苑相處不長,或多或少也十分吃驚,殷玄弋卻從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一點點驚訝,葉遲還當他天性對事冷淡,但他僅有的幾句話這時候串在一起卻偏偏又十分耐人尋味,假設他一開始就知道的話……


    葉遲沉吟良久,始終無法把從前的紫苑與在森羅殿見到的聯係到一起。不管是他外形身份的改變,或是他性格的極端變化,葉遲一直覺得紫苑就是那種從小被疼大的熊孩子,熊得沒心沒肺卻內心柔軟,給他賣個慘能信一輩子那種二貨。


    可種種跡象表明,森羅殿中的鬼族少主正是紫苑。


    葉遲喃喃道:“他一直在演戲?”


    良沅卻搖頭:“不是,他之前的人格是真的。”


    葉遲被他弄糊塗了:“你有話能不能一次性說完。”


    良沅從懷裏摸出那把孔明扇,打算暢談一番,還沒來得及抖被葉遲一把擼走。葉遲瞪他:“你別告訴我你現實年齡七老八十,做什麽都要跟王八靠攏,慢出性格來了。”


    良沅咳了一聲,不敢再作妖,直接道:“你知道什麽叫重陰之體嗎?鬼族崇尚雙數,典籍上認為重能獲得更大的力量,所以他們所練的功法都是合璧修煉。就以你見過的雙頭鬼將來說,雙頭鬼將兩頭一身,表麵是兩個人控製,實則隻有一個靈魂。而相對的,重陰,就是取兩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生之人,並而為一。你既已見識過雙頭鬼將,這個理解起來應該不難。”


    葉遲倒吸一口氣:“開什麽玩笑,我一直當雙頭鬼將是畸形兒。”


    良沅無語片刻,道:“那你就當他精神分裂吧。”


    葉遲:“……”他終於落寞道,“他之前還在我身邊像三歲小孩似的蹦躂,一不留神就成了鬼畜boss,你們這什麽破遊戲,坑爹呢。”


    良沅無言以對,陪他蹲著聽他牢騷,葉遲絮絮叨叨的說:“他潛伏了十多年,怎麽就挑這個時候揭竿了?”


    良沅:“這個……可能是我魯莽了。”


    葉遲轉眼看他,良沅招供:“混元鈴一直存放在老祖墓的陰麵,那原本就是鬼族至寶,我本以為會被你拿到……他當初跟著你們,應是存著這個心思的。”


    葉遲提不起心情掐他,唉聲歎氣的感歎了一會小白菜變成了卷心菜,拍拍屁股直起身,心道:“這操|蛋的事要怎麽收場?他既然放我們一馬,那是還有情分在的,難道從此真要道不同不相為謀了?要不要把他綁回無界山關起來收收心?”


    他忽然道:“混元鈴在老祖墓的陰麵,難道我師父他老人家所負之人真是鬼王?”


    良沅:“……你想多了,也有可能是混元鈴太過陰邪,老祖隻是不想它再為禍人世。”


    葉遲:“你從不用可能這樣的句式。”


    葉遲一個不太直的漢子,對八卦總體興趣不大,隻怪老祖是他師父,他是坑師父的。


    良沅見他咄咄逼人,一聲不吭遁了。


    葉遲齜牙咧嘴一番,風一樣刮到殷玄弋麵前,極為乖巧的問:“我們要不先出鬼域再從長計議?”他難得屬了一回烏鴉,話音剛落,就聽到從中心方向又傳出鍾鳴之聲,入口處的玄鎖垂天而落,“哐當”一聲巨響,山搖地動,徹底封死了出路。


    葉遲先是一驚:“難不成反悔了想抓我們?”


    鳴鍾聲長吟不絕,鬼卒隊伍匆匆而來,卻視他們如無物,隻一味的盤問搜查。


    葉遲不動聲色的拉著殷玄弋湊近細聽,好像是牢獄裏逃了個犯人,鬼王命令封閉鬼域,徹查全城。


    葉遲聽得好笑:“這裏都是逃犯,居然還有逃犯中的逃犯。”


    殷玄弋信步跟他走在一處,道:“豐都鬼域自有一套體係,他們接納所有曾經犯下罪孽之人,但若然敢在此地再犯,伊會被扔下萬鬼坑中,供萬鬼而食。”


    葉遲砸吧下嘴:“總覺得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怪怪的。”


    殷玄弋側目:“為何這麽說?”


    葉遲卻不言明,暗戳戳打了個馬虎眼:“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一臉高明的問王寡婦為何要殺人為禍,後來弄明了原因,雖是可惡但也可憐,你出手卻沒有一點猶豫,我還當你們無界山見了壞人就要砍,不給絲毫改過自新的機會。”


    殷玄弋又是搖頭,不欲與他爭論。


    既然入口被封,兩人心照不宣的留了下來,找了間客店住下。葉遲臉皮極厚的隻問掌櫃要了一間房,宣稱兩兄弟擠一間就行,無需鋪張浪費。


    殷玄弋也不多言,隨他了。


    二人在大堂坐下,葉遲報了好幾樣小菜,要嚐嚐這鬼地方長出來的東西,是不是也三頭六臂,比如傳聞中全是翅膀的雞,這時候倒不想著鋪張浪費了。


    可惜等菜上來的時候才知道都是城外運進來的,沒甚稀奇,覺得自己受到了坑騙,沒嚐幾口,就不吃了,又幺蛾子上身嚷嚷要喝酒。


    殷玄弋八風不動的看他作妖,把推到自己麵前的一杯酒推還回去,葉遲又笑嘻嘻的遞給他。如此兩次三番,葉遲一把攬過他的肩膀,不懷好意的說:“你是想起自己上次喝完酒後做的混賬事,不敢喝了?”


    殷玄弋波瀾不驚的瞥了眼他的唇,那唇像用最豔的胭脂塗抹過,又總是閑不住,一開一合的,十分引人犯罪。


    殷玄弋輕輕收回目光,含糊道:“喝酒誤事。”


    葉遲揶揄他一番,舍了他去討鬼娃娃的嫌:“不喝拉倒,小可愛,吃酒啦。”他又開始用筷子蘸酒給鬼娃娃吃,鬼娃娃現在最大的愛好就是趴在他半裸的胸口睡覺,吃了兩口就沒了興趣,又開始往葉遲衣服裏鑽。


    葉遲倒奇了,鬼娃娃以前總呆不老實,怎麽現在這般嗜睡了?他悄摸著一想:“難不成是因為最近都喂它喝血,產生什麽反應?師父說的法子,應該不會有錯才對。”


    他不再多想,這菜他是不想動了,酒幹脆拿回房裏,想著再哄哄殷玄弋吃了。房門一關他就撲上去,捏著酒杯學勾欄院的姑娘勾引男人:“大爺,來嘛,喝一口。”


    大爺默不作聲的推開他的手,旋身坐到桌邊,不想睬他。


    葉遲不依不撓的靠過去,大腿一跨奔放的坐到了他腿上,還沒忘了正事,直接拿酒杯抵到他唇上:“嚐一嚐,包管香甜。”


    香不香甜不甜都不是問題,葉遲又作死成功。他高估了殷玄弋的定力,也低估了他的學習能力,這學的嘛,自然是入境之時,慧法大師親身指導的那些香豔旖旎之事。


    於是他乖乖就著葉遲的手喝下杯中酒,在葉遲還未喜形於色之際,一把攬過他的後腦勺,直接把他的唇按到了自己唇上。


    唇齒相依,葉遲尚不慌不忙,十分配合,腦子裏想著要搞事情。


    殷玄弋喝完酒後靈力不濟手腳虛軟,到那時還不聽憑自己擺布。他一貫想不明白的事不多想,既然殷玄弋不排斥他,管他喜不喜歡,自己喜歡就行,先下手為強,上了再說。


    卻沒想到下一刻他就嚇壞了,殷玄弋頂開他的唇把滿滿一口酒直接灌了進來,葉遲驚的“嗚嗚”亂叫,酒水正好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葉遲:“……”他有一個十分不帥氣的形容,叫做一杯倒,這一口實打實的酒灌下去,立刻兩眼一翻直接歇菜了。他一聲不吭的歪倒在殷玄弋身上,出師未捷身先死。


    殷玄弋發現他身子虛軟下來,抱著他坐了半晌,在他耳邊輕輕叫了一聲:“葉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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