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邦洋夷,相貌頗有些與眾不同。”說完這話,九阿哥斟酌了一下用詞,才繼續道:“你麽沒見過他們總歸會覺得有些奇特,切忌莫要……”說到這裏,九阿哥本想說“丟了爺的臉”這樣的話,可一轉念,覺得這麽說有些太高高在上了一些,雖說對方的確是鄉下來的土包子,可到底也是皇瑪嬤看中的,雖說哪怕他說得過分些這丫頭怕也不會去告狀,可為了逞一時之快就得罪了這個丫頭,何必呢?他又和她沒仇。


    於是,九阿哥幹咳了一聲,“你可切莫要過於大驚小怪。”


    “九哥說得對,”十阿哥完全沒有聽出來自家九哥之前的意思,狂點著頭在一旁附和道,“那些人洋人長得可是希奇了,最早先看到的時候,我還覺得奇怪呢,這人怎麽就能長出來黃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


    ――這是典型的少見多怪。


    蘇日娜很隱蔽的撇撇嘴,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文章,說是還沒有改革開放之前,國內的外國人很少,外國人走在大街上就和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那要是被人好奇的圍觀的。可看看後來,這街上外國人一多,誰還理你是哪國的啊?


    不過在這種時候,哪怕是蘇日娜這種社交無能也知道最好不要辯駁這兩位阿哥的話,“哦”了一聲點點頭,才很誠實的說道:“黃頭發的我也見過的,從比我們還要往北的地方的牧民,就有那個樣子的。”


    十阿哥來了精神,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說道:“真的?怎麽會咱們的人也這樣?”


    九阿哥很理所當然說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老十,你這副模樣真丟人!”對於不知道的事情,胤k也不想裝懂,但他又拉不下麵子去向蘇日娜請教,幹脆就換了個話題,“哦,剛剛說到哪裏了?哦,對了徐日升和張誠,皇阿瑪已經讓人和他們說了今天咱們會過去的事情,估摸著他們此時已經做好了準備了。”


    蘇日娜又一次“哦”了一聲,就沒有在出聲。


    關於清朝的傳教士,蘇日娜知道的稍微多一些,因為上大學的時候為了賺學分、選了一個和宗教有關係的課程,那門課的老師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恨不得所有選修他課的學生都能皈依聖父聖子聖母的懷抱。


    當然,蘇日娜對於教義是沒啥興趣,而那位老師也不能把聖經當成考題,於是在課上便介紹了不少關於天主教的曆史,其中就包括在中國的宗教發展曆史。


    從明朝就來到中國的那個什麽竇開始,那位老師相當詳細的介紹過那些耶穌會的修士們,不過蘇日娜此時已經基本想不起來什麽,她隱約能記得就是――哪怕這些人中的一些能夠得到儒家學者的尊重,但他們的傳教事業在民間卻始終都沒有取得什麽成績,當然這也有官府限製等等因素。


    比如說清初時候的湯若望就曾被判處淩遲,若不是次年當時的太後孝莊大赦天下,怕這位教士真的難道那悲慘的結局――不僅僅是客死異鄉,還是那麽慘烈的死法。


    一向都是隨遇而安的蘇日娜很難理解這些修士們的想法,但對於這些懷著崇高的理想遠渡重洋來到異國隻為宣傳“主的榮光”的修士們,心中還是欽佩的,要知道耶穌會的這些修士必須不僅僅是要有宗教信仰、還必須有大學學位,為了傳教,這些人其實放棄了很多。


    但他們中的很多人,終其一生可能都沒有在中國成功發展出哪怕一位虔誠的教徒。


    當然,以蘇日娜的性格來說,她的欽佩隻限於那些人對理想的追求,至於他們想要傳播的宗教信仰?哦,真的很抱歉,哪怕當初為了學分她都沒有屈服,更何況現在?


    蘇日娜可是一直堅信著不論是上帝還是耶穌――蘇日娜一直沒搞明白這倆人到底有啥區別和聯係――都是管不到中國這地界的,君不見在二十一世紀,宗教事務還是一直獨立於教廷之外嘛?


    目前供職於欽天監的教士中,徐日升是官位最高的一個,知道有兩位皇上的阿哥要來,他是相當興奮的,早早的就做好了準備。有清以來,從湯若望開始、到南懷仁,每一位都希望通過讓皇帝信教而改變整個國家的宗教信仰。


    隻可惜湯若望碰到了信佛的順治,而後他和南懷仁則是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康熙學習西學,卻對宗教不感興趣。康熙皇帝更多的是要采用他們的技術特長,而非宗教特長。目前能夠在清朝立足的教士中,絕大多數都是通過諸如“音樂家”、“畫家”之類的特殊工種而被介紹給皇帝的。


    哪怕是目前的欽天監監正徐日升,在抵達澳門的時候,南懷仁給他上報職業的時候,也寫的是“精通西洋音樂”。


    雖然道路很曲折、現在還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但教士們卻是不會放棄自己的追求的。皇上不好說服,但皇上的兒子們還小不是?說服他們的難度總是會小一些的――小孩子很好拐,這大概算是世界共識。


    在發展傳播宗教的事業中,教士們已經走上了怪蜀黍之路而不自知……


    九、十兩位阿哥對於宗教也沒什麽興趣,甚至於他們根本對洋人就沒啥興趣――除了長得怪異了一點兒,也沒啥奇特的地方。十阿哥甚至還多想了一點:如果蘇日娜說的是真的,那他們自己人就有這樣的,還何必巴巴的去瞧洋人?


    徐日升很是恭敬的迎接了兩位阿哥、外加一位蒙古格格的參觀團,對於十阿哥的問題他也知道一二,特別把張誠喊了出來。張誠曾經在巴黎天文台工作過一段時間,對於這種問題應該是更擅長的。


    果不其然,張誠大約是很久沒有接觸到自己的專業了,一聽到十阿哥的問題,就興致勃勃的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不過考慮到十阿哥的年紀,張誠的說法還是比較通俗易懂的――從水受熱蒸騰上升、到在空中形成雲彩,而後慢慢變大、最後掉落下來就成了雨。


    十阿哥很認真的聽了半天,最後才做出了決定,“這麽說,的確不是雲騰致雨?”


    張誠傻眼了,巴巴的瞧著十阿哥,“微臣請問十阿哥,雲騰致雨是什麽意思?”


    十阿哥撓撓頭,戳了戳身邊的九阿哥,“九哥,問你呢,雲騰致雨是什麽意思!”


    “啊?”本就對張誠的解釋不敢情緒的九阿哥聽得是稀裏糊塗的,頗有幾分昏昏欲睡的念頭,此刻被老十進行,回過神,才下意識道:“你管它什麽意思,你知道到底怎麽回事就完了,難道你還要給這位洋大人講一遍千字文不成?”


    十阿哥沉默了一下,覺得九哥說的也有道理,千字文他自己還沒學清楚的,可比再給別人講?便放棄了這個話題,頗有興致的又問道:“對了,那你們那邊管著水汽上去、讓這些水汽變成雲彩的那個家夥叫什麽?我們這邊是龍王管著這事的,你們呢?難道是你說的那個什麽聖子聖母的?”


    “這個……”張誠不知道怎麽下雨的事情也會歸教廷、或者是神職人員來管理,但龍王這個稱呼卻讓張誠頗為忌憚,要知道在清國隻有天子才被稱為龍啊!張誠不敢輕易把其他的人物和龍王牽扯上,遲疑了一下,才決定先給十阿哥解釋一下中央教廷的設置問題,沒準說完了十阿哥就自己找到答案了呢?


    不過隻對怎麽下雨感興趣的十阿哥顯然沒啥興趣知道這些教士的頭頭們是怎麽升官發財的,撇撇嘴正要打斷的時候,忽然聽見張誠提到了覺皇,頓時就是一樂:“嘿嘿,覺皇?”


    “是的,教皇陛下……”張誠正要解釋,已經意識渙散的九阿哥忽然睜開了眼睛,饒有興趣的說道:“你們這個升官的方式倒是頗為特別的!”


    說著,九阿哥指了指一旁已經坐著睡著的蘇日娜,點頭道:“爺估計這丫頭若是到了你們那裏,怕肯定是能夠做這個覺皇的,而且絕對是當之無愧!你見過站著都能睡著的人嘛?她可就是一個!”


    漢語水平並不是太好的張誠此刻終於明白了兩位阿哥的意思,哭笑不得之後,才打算挽回這種扭曲的解釋,急忙道:“此教皇並非兩位阿哥們口中的那個覺皇……”


    “什麽覺皇啊?”蘇日娜被九阿哥輕輕的掐了一下、被吵醒,頗為不滿意的抱怨道:“失眠不要怪被子不舒服,羨慕我能睡是怎麽滴?”


    九阿哥和十阿哥睜大了眼睛瞧著嘟著嘴的蘇日娜,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張誠瞧著眼前的場景,隻能無語問蒼天:原來,拐騙小孩子的怪蜀黍也不是那麽好當的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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