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後,潮生一動,卓越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過了一陣子才清醒過來,看了看另一側,江海薇沒在床上。他支起身子,看著潮生。


    潮生動了幾下小胖胳膊小胖腿,然後睜開了眼睛,眼睛一片迷蒙。過了一會兒,他眨了眨眼睛,這才意識到媽媽不在房裏,嘴一撇,馬上哭了起來:


    “媽媽——我要我的媽媽——”


    卓越趕緊起身把潮生抱在懷裏,手在潮生背上輕輕拍著,嘴裏安慰著:


    “寶寶,不哭!寶寶,不哭!”


    潮生邊哭邊掙紮著,哭喊著“媽媽媽媽”。


    卓越無措地抱著他,心底一酸,眼淚險些落了下來。


    江海薇洗漱完畢,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情形:潮生淚流滿麵要著媽媽,卓越眼圈發紅安慰著潮生。


    她默默上前,抱過潮生:


    “寶寶,媽媽在這裏,媽媽在這裏。”


    潮生在江海薇的懷裏慢慢平靜了下來。


    卓越問江海薇:


    “潮生這是怎麽回事?”


    江海薇心裏對潮生有些內疚,低聲道:


    “單親家庭的孩子缺乏安全感,老是怕媽媽一去不回,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


    卓越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去了浴室,走在浴室門口他停了下來,沒有回頭,對江海薇說:


    “咱倆得找個機會談一談。”


    江海薇聽到卓越的聲音微帶鼻音,知道他心裏也不好受,自己的內心也很複雜。


    酒店裏早晨供應自助餐,卓越帶著潮生先去了,江海薇獨自一個人坐了一會兒才過去。


    吃過早飯,城園林雖多,但是都是些名勝古跡,公園隻有一個人民公園,真的沒什麽好玩的。可是潮生嚷嚷著要去,卓越就陪著他去了人民公園,江海薇則去潮生姥姥家取自己和潮生的行李。


    下午江海薇回到酒店,發現潮生已經睡著了,房間裏光線很暗,卓越坐在一旁看著潮生睡覺。


    江海薇一進來,就知道卓越一定是有話要和自己說,放下東西,到了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卓越輕手輕腳走了過來,在她對麵坐下了。


    這個酒店房間裏設施非常完善,連電水壺、茶壺、茶杯、茶葉都準備的有。江海薇起身沏了壺茶,拿了兩個杯子放在了卓越和她之間的小圓桌上,然後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卓越麵前,一杯放在自己麵前。


    房間裏冷氣很足,茶杯上方升起嫋嫋的白煙。


    卓越先開的口。


    他端著茶杯,轉著圓圈緩緩晃著杯身,聲音低沉:


    “潮生是我的孩子,他應該擁有他該擁有的東西。”


    江海薇低著頭,半天方道:


    “什麽是他該擁有的?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隻要童年快樂,比什麽都強!”


    卓越盯著她:“包括讓他成為私生子麽?”


    江海薇吸了一口氣道:


    “他並不是私生子。”


    卓越的手緊緊握著杯子,冷笑一聲:


    “擁有一個自從出生就沒有見過的名義上的父親也叫完整嗎?”


    江海薇笑了笑:


    “我很快就會和寶寶離婚,我會給潮生一個完整的家。”


    在那一瞬間,卓越想把杯子摔到江海薇臉上,可是想到臥室裏正在午睡的潮生,手慢慢鬆開了杯子。


    江海薇偷覷了他一眼,聲音不高,但是很堅定地說:


    “我不會不讓你見孩子,咱們可以商量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條件!”


    卓越陷入了沉思。


    最後,他對江海薇說:


    “讓我再考慮一下!”


    江海薇的目的達到了,這才暫時鬆了一口氣。她就和卓越說起自己要到北京去學習一星期,是今天晚上的火車,看是把潮生送到潮生姥姥家還是……


    江海薇話音未落,卓越就冷冷道:


    “我的孩子當然跟著我!”


    江海薇要的就是這句話,就道:


    “孩子這一星期可以讓你帶,但是你必須保證我回來的時候把潮生還給我!”


    卓越想了想,點了點頭。他也發現對於孩子來說,父親和母親的角色都是不可或缺的。


    江海薇知道卓越雖然人品不怎麽樣,可是一向說到做到,也就放心了。


    她有點累,就進了臥室,和潮生躺在一起歇一會兒。


    卓越自己坐在客廳裏喝茶。


    到了下午四五點鍾,潮生醒了,江海薇就和潮生商量了一下,告訴潮生媽媽要去工作掙錢,讓潮生跟著爸爸一星期。


    潮生從小就知道,自己家裏並不富裕,媽媽需要出去掙錢養家,所以很容易就被江海薇給說服了,不過提出了一個條件,讓媽媽回來時給他帶個禮物。


    江海薇心裏有些難過,用力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江海薇單位已經把去北京的臥鋪票買好了,因此她就需要坐車先回z城,再從z城坐火車到北京。


    卓越一聽她的行程,就說:


    “我和潮生也回北京,你跟著一起去好了。”


    江海薇還沒來得及說話,潮生已經在旁邊歡呼了:


    “媽媽一起去!媽媽一起去!”


    江海薇想了想,就答應了。她馬上給單位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這件事。領導也同意了。


    帶著小孩子長途旅行,自己開車無疑是最好的。


    潮生小孩子心性,坐了一段時間車就有些受不了,因此一路上在服務區停了好幾次。每次從車上下來,潮生都開心極了。拉著卓越的手跑來跑去,看什麽都是新鮮的。


    其中有一個服務區,大概是員工種的向日葵吧,開得黃燦燦的,潮生興奮極了,拉著卓越的手去看,還告訴卓越這是向日葵。


    卓越也很好奇,問潮生:


    “潮生,你怎麽知道是向日葵啊?以前見過嗎?”


    潮生一時順口,就開始向卓越炫耀:


    “許叔叔給我買的《凱蒂的畫中曆險》,裏麵有向日葵畫。是誰畫的呢?”他把頭轉向媽媽,“媽媽,向日葵是誰畫的?”


    江海薇看看卓越的表情,過來拉著潮生道:


    “走吧,該出發了!”


    到北京之後,卓越讓司機把江海薇送到會議組預定的賓館門口放下,然後就要帶著潮生離開。潮生自是不肯,跟著媽媽下來,抱著媽媽的腿就是不肯鬆手。


    江海薇連忙和他講道理:


    “媽媽是為了工作,媽媽要掙錢養活你,你不是都知道嗎?”


    潮生可憐巴巴地望著媽媽:


    “媽媽,我以後不亂花錢了,你陪著我吧!”


    聽了他的童言童語,江海薇馬上就有些鼻酸,可還是堅持:


    “潮生,你陪了媽媽這麽多年,去陪陪爸爸吧!你看爸爸老是孤單一個人,多可憐啊!”


    潮生想了想,對卓越說:


    “爸爸,我陪你好了!不過,不要忘記了,你要帶我去迪斯尼!”


    江海薇一聽,慌忙對卓越交代:


    “孩子太小,不要亂跑,不然水土不服很容易生病的!”


    卓越點了點頭,一把就抱起了潮生。


    江海薇目送他們父子乘坐的車消失在車河之中,這才回到賓館登記住宿。


    在賓館的房間安頓好之後,江海薇就給許珂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許珂似乎很輕鬆的樣子,告訴江海薇:


    “我已經和李靜怡見過麵了。事情已經談妥了。”


    放下電話,江海薇想起潮生和卓越一起離開時潮生戀戀不舍的樣子,心裏就有些堵,隨意吃了點東西,洗洗就睡了。


    可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好久,江海薇還是沒有睡著,即使早已和許珂計劃好了,可是在實施的過程中,她還是有些忐忑,畢竟,她輸不起。如果她輸了的話,輸掉的必然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存在——潮生!她輸不起!


    江海薇想起了四年前的十一長假。


    ◇◇◇◇◇◇這是從現實回到回憶的分界線◇◇◇◇◇◇


    那天晚上,在江海薇學校對麵的招待所樓下大廳,江海薇見到了卓越,卓越說:


    “海薇,我想請你爸媽吃頓飯!”


    江海薇當即就有些心煩意亂,她馬上就拒絕了。


    卓越也就不再說話,隻是微微仰首望著江海薇,也不說話。江海薇就有些尷尬,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兩人就這樣僵持著。


    最後,江海薇有些生氣,壓低聲音道:


    “你不是答應分手了嗎?”


    卓越沒有動,站在那裏,目光如水,清冷異常,緩緩掃過江海薇。江海薇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心有些軟,可想到他幹的那些缺德事,馬上低下頭不說話。


    正在這時,江媽媽看江海薇出來一陣子沒回去,就出來找江海薇,她一過來就看到江海薇站在樓梯的中間,下麵一位很帥的年輕人正在看著她,就過來問道:


    “海薇,怎麽了?”


    江海薇還沒來得及說話,卓越已經上前微笑著對江媽媽說:


    “伯母,你好!我叫卓越,是薇薇的朋友!”


    江媽媽有些狐疑,看看江海薇,江海薇低著頭沒有反應。江媽媽看這年輕人一臉貴氣,看上去很不簡單的樣子,就有些小心的說:


    “原來是海薇的朋友啊,上來坐坐吧!”


    卓越答應一聲就往樓上走,當他走到江海薇身邊的時候,伸出左手拉住了江海薇的手,牽著江海薇上了樓。


    江海薇正要甩開他的手,可是一抬頭就看到媽媽正回頭看,隻好默默跟著卓越上了樓。


    一進房間,卓越就看到江爸爸,連忙上前寒暄,甚至還要江海薇介紹黃寶寶。


    江海薇自從認識卓越以來,一直見到的都是卓越冷冷的臭臉,對人待理不理的樣子,何曾見到他這樣殷勤?於是就很警惕。


    黃寶寶以前從沒聽江海薇說起過這個卓越,再看卓越通身的氣派和從容的舉止,就有些疑惑。


    江爸爸就邀請卓越一起喝茶。


    卓越欣然從命,接過江爸爸遞過來的一杯茶,捧在手裏。


    江海薇知道卓越那些臭講究,就冷眼旁觀,看卓越怎麽做。


    卓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馬上稱讚:


    “這茶真不錯!伯父愛喝茶?”


    江爸爸最愛喝茶,平常在家裏都是一杯茶在手,萬事不憂愁,因此就樂嗬嗬道:


    “是啊!”


    卓越馬上問:


    “不知道伯父愛喝什麽茶?”


    江爸爸沒那麽講究,很多時候喝的就是茶末子,就笑道:


    “我什麽茶都喝,什麽毛尖鐵觀音碧螺春都還行!”


    江海薇知道自己爸爸喝得最多的還是大葉青和茶末子,聽到江爸爸這樣說,就有些想笑。


    卓越一臉得體的笑:


    “伯父愛喝茶那可是太好了,我那裏正好有朋友送的一點茶葉,回頭請伯父幫忙品評一下。”


    一時賓主盡歡。卓越還和江爸爸江媽媽敲定了明天中午在某百年老店請客的事。


    臨走前,卓越提出自己是開著車來的,可以送黃寶寶和江海薇回去,於是江海薇黃寶寶和卓越一起下了樓。


    到了黃寶寶學校,江海薇目送著黃寶寶離開之後,回到車裏,就質問卓越:


    “你究竟想幹什麽?”


    卓越開著車,嘴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


    江海薇更加生氣:


    “你還真是夠虛偽,用得著這樣裝模作樣嗎?”


    卓越還是不說話。


    江海薇想起許珂,就問道:


    “許珂是不是被你給弄出國的?”


    卓越猛的一踩刹車,車子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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