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澈這一去就是三天不見人影,方儒每天打一個電話,確認他的情況。


    打開電視,最近幾天並沒有關於原氏集團大公子原澤中槍住院的報道,應該是被原家封鎖了。此事與雷子祥有關,牽扯到上一輩的黑曆史,原家顯然不希望警察介入。


    第四天下午,方儒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電顯示為——雲朵,那名患有解離性失憶症的孩子。他的手機是方儒送的,因為他經常性失憶,一旦失憶就有可能在茫然無措的狀態下走出福利院,遺失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所以方儒不僅給他配了手機,輸入了福利院和幾個主要聯絡人的號碼,並在他脖子上掛了一張記錄他名字、住址、聯絡方式的信息卡。


    將近半個月沒見,雲朵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最大可能是他又失憶了。


    “喂,雲朵,我是方老師。”方儒一開口就表明身份。


    “方老師?我叫‘雲朵’?”電話那頭傳來遲疑不定的聲音。


    “是的,雲朵,告訴方老師,你現在在哪?”


    那邊沉默了一會,回道:“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個廣場,有花有樹還有雕塑。”


    “是什麽樣的雕塑?”方儒一邊問一邊迅速換上外套和鞋子,“嗯……我知道了,你站在那裏別動,我二十分鍾就到,如果有人和你說話,隻要沒有報出方老師的名字,你就不要搭理。”


    叮囑一番之後,方儒又給福利院打了電話,那邊竟然還不知道雲朵不見了。方儒告訴他們自己會將雲朵送回去,讓他們安心等待。


    方儒上了車,吩咐保鏢送他去xx廣場。


    十幾分鍾後,汽車停在路邊,方儒下車便看到了對街廣場中心的雲朵。他快步跑過去,一把抱住雲朵:“太好了,找到你了。”


    雲朵扭動著從方儒懷裏退出來,警惕地望著他,問道:“你是誰?”


    方儒笑著回答:“我是方儒,方老師。”


    確定身份,雲朵這才放鬆一點。


    方儒摸了摸他的頭,記得上次見他時是個愛哭鬼,這次失憶又轉換了一個性格。


    “走吧,我帶你回家。”方儒牽起他的手。


    “我的家在哪裏?”


    “……兒童福利院。”


    雲朵沉默下來,眼神有些黯淡。


    方儒在心裏歎息,雲朵作為解離性失憶症患者,雖然身體健康,卻注定無法正常生活。誰願意收養一個隨時會忘記他們的人?而且將來長大成人,也不可能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這個孩子就像一抹遊離在人世之外的幽魂,沒有過去,隻有未知。


    兩人站在馬路邊,等著車輛過去。


    正在這時,一輛老舊的麵包車突然停在他們麵前,車門打開,衝出三名頭戴麵罩的男子,將圍住他們。


    方儒心頭一驚,腦中閃過“綁架”兩個字,同時迅速反擊,迎麵擊退一名歹徒。正想繼續進攻時,耳邊傳來雲朵的喊叫聲。他動作停頓,分神之際被人一把捂住嘴巴,一股哥羅仿的氣味襲入鼻間,腦袋一陣昏沉,瞬間就失去了知覺。


    幾人將方儒和雲朵擄上車,急馳而去。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鍾,馬路另一邊的保鏢還沒來得及衝過馬路。他們眼見麵包車開走,立刻驅車急起直追。


    七、八分鍾後,他們在一個巷口追到了那輛麵包車,可惜麵包車內已經空無一人,顯然人已經被轉移了。


    保鏢臉色慘白,拿起電話撥通了原澈號碼。


    不知過了多久,方儒在頭疼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間廢棄的倉庫中,雙手雙腳都被反綁著。


    “方老師。”一個小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方儒回頭望去,隻見雲朵蜷縮在角落中,身上同樣被捆綁著。


    方儒蠕動著坐起來,靠到雲朵身邊,安慰道:“沒事,馬上會有人來就我們的。”


    不用猜也知道這起綁架的主使者是誰,隻是沒想到他們的時機把握得這麽好,他前腳剛出門,他們後腳就行動了。


    方儒看了看身邊的雲朵,眼中透著憂心,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保住這個孩子的安全。


    “雲朵,你知道抓我們的有幾個人嗎?”方儒小聲問道。


    “5個。”雲朵回道,“本來是4個,後來換了車,又多了一個。”


    “換了車?什麽樣的車?”


    “一輛黑色的大車,看起來很新的樣子。”


    方儒點點頭,喃喃道:“不知道有沒有掛車牌?”


    “車牌,有哦。”雲朵接口道,“是京h35xxx。”


    方儒眼睛一亮,他怎麽忘了雲朵超強的瞬間記憶力。與原溪不同,原溪的記憶力屬於邏輯記憶,也就是根據事情的發展進行記憶和排列,但雲朵隻要掃過一眼,任何沒有聯係的獨立的事物,都可以記得一清二楚。


    不過就算知道車牌號也於事無補,他沒辦法向外界傳遞信息。思索了片刻,方儒小聲在雲朵耳邊說了幾句話。


    正在這時,倉庫大門被打開,走進來三名蒙麵男子。他們隻是瞥了方儒和雲朵一眼,便圍坐到桌邊,拿出盒飯開吃。


    雲朵聞著飯香,抿了抿嘴。


    方儒開口道:“孩子餓了,能不能給他吃點東西?”


    “切,死到臨頭,有什麽好吃的?”一人將蒙麵頭巾揭開一半,露出鼻子以下的部位。


    另外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方儒注意到其中一人遲疑地望這邊看了看。


    雲朵害怕地縮了縮,藏在方儒背後,隻露出一雙怯怯的眼睛。


    方儒並沒有被“死到臨頭”幾個字嚇到,這幾人連吃飯都沒有將麵罩揭下,顯然是擔心暴露自己的相貌。如果一開始就想撕票,他們何必還要顧慮這些?


    想到這裏,方儒又道:“死刑犯臨死前都能吃頓飽飯,幾位大哥不至於對一個孩子這麽狠心吧?”


    “你這小子倒有點意思。”第一個說話的男人笑道,“行,老三,你去給那小鬼喂兩口飯。”


    那個被稱作老三的男人拿起一個饅頭和一杯水走到雲朵身邊。


    雲朵看了看方儒,方儒對他點點頭,示意他吃。


    雲朵這才含著眼淚小口地吃起來,模樣又是可憐又是乖巧。


    方儒不著痕跡地觀察這個老三的眼神,淡漠中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關愛。這個男人對孩子抱有同情心,應該可以作為一個突破口。


    幾人吃過飯,既沒有聯絡外界,也沒有折磨方儒,隻是坐在一起打牌閑磕。方儒琢磨一下,目前原家應該已經控製了公司內部與雷子祥勾結的同夥,也就是說,雷子祥沒有足夠的資金來源,請不起專業的殺手,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布置陷阱,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召集一些道上的亡命之徒,用粗暴的手段對付原家人。


    綁架原澈親近的人,可以讓他投鼠忌器,有助於他們展開下一步行動。但是原家不是還有原峰主持大局嗎?即便原澈被人掣肘,作為原家家主,豈是易與之輩?


    除非,原峰也出事了?


    方儒的猜測沒有錯,原峰確實出事了,與原澤一樣,在停車場被人開槍襲擊。但雷子祥的運氣不太好,兩次槍擊都沒有將人殺死,目前原峰和原澤兩人雙雙入院。


    原澈封鎖消息,忍住暴躁的脾氣,以雷霆的手段穩住公司局麵,同時在暗地裏調查雷子祥的蹤跡。但隨後方儒的失蹤,又給了他重重一擊。隻要一想到方儒可能遭受的傷害,他便忍不住想要發狂,幾天幾夜都沒法合眼。


    “該死的!不是讓他待在家裏嗎?為什麽要跑出去?就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小鬼?”原澈砸了家裏所有能砸的東西,神色癲狂。


    方儒被綁架三天,他一直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對方似乎隻是想折磨他,給他製造心理壓力。這樣一來,原澈也沒辦法獲得線索,尋找方儒的下落。監控看了不下百遍,可疑車輛足有七、八十輛,一一排查,也沒能鎖定目標。


    原澈強行壓抑暴躁的情緒,遊走在理智和瘋狂之間。之前經過方儒的催眠治療,他其實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心理滯礙,剩下的隻要好好調劑心情,便能徹底痊愈。但事與願違,連番意外,給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小的負擔,他現在正處於分裂的邊緣。


    又抄起一件東西猛地往地上砸去——“哇哇哇哇哇……”被砸在地上的東西突然發出一串嬰兒的哭聲。


    原澈一愣,定睛望去,才發現自己剛才砸的是一個娃娃。他記得當初方儒買回這兩個娃娃,將它們擺放在客廳中時,還衝他鬼鬼祟祟的笑了幾下。


    “獅子頭,你又亂砸東西,我壞了,哇哇哇哇哇……”娃娃繼續放聲大哭。


    獅子頭?方儒暗地裏是這麽叫他的嗎?原澈將娃娃撿起來,拍了拍灰塵,放回原處。


    “很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獎勵你一個吻,啵,嘻嘻嘻……”娃娃一坐下,便又發出了不同的聲音。


    原澈忍不住笑出聲,捂著嘴巴,雙眼酸澀。


    “方儒……”我一定會讓你安然無恙地回到我身邊。


    他眼中凝聚了一團黑色的漩渦,危險而壓抑。


    幾天後,原澈走進一間暗室,冷漠地看著地上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幾人。


    “問出了什麽?”


    “有點收獲。”一名棕發男子笑道,“雷子祥這回應該跑不了了。你早該下恨手了,對付這些人就不能心慈手軟。”


    原澈麵無表情,轉身道:“卓離,你跟我出來。”


    原峰大概沒有想到,他脫離了黑道,原澈卻又在暗地裏與黑道有所聯係。這些人全是原家大佬心腹的後代,他臨死前沒有1容人留給原峰,卻留給了原澈。原澈本來並沒有打算動用這批人,畢竟原家已經洗白,他可以代替長輩照顧他們的後人,卻沒有必要參與太深。如今,他卻是無所顧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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