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人,每一個都是在他落魄後離開,曾經趨之若鶩,到後來的唯恐避之不及。


    隻有蘇娘,是在他最鼎盛之時,紅著眼流著淚跟他說,他給不了她幸福,所以她要走,把他留在記憶裏。


    他想著,曾經也是喜愛過一段日子的女人,真讓她走了。


    這一別,從沒想過還能再見。


    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他也不曾想過,蘇娘會來看他,見他最後一麵,那個孩子,是他的骨肉。


    身邊的釵子,是當初情到濃時,他贈與蘇娘的禮物,她愛之惜之,離開時也帶了去,卻不想如今,倒是留給了他,她是來斷情的。


    “蘇娘……”


    步曦城又叫了一聲。


    大雨滂沱之中,女子並未停下,走的依舊不疾不徐。


    “娘?”小男孩兒抬頭看著自己的娘。


    蘇娘低下頭,巴掌大的小臉上,溢滿了溫柔的笑,蹲下身給小男孩整理衣裳,輕聲低語,“念布,那個男人是你爹,你可以記住他的樣子,也可以不記住他的樣子,若是可以,娘這一輩子都不想你見到他!”


    沒心沒肺,自私自利,沒那麽本事,卻以為自己厲害無比,以為把別人玩弄在手,卻不想隻是被人利用的那個,一旦遇上真真正正厲害之人,就再無優勢。


    如今知道錯了,可惜,大錯已經釀成,悔之晚矣。


    孩子還小,壓根不懂,對父親也沒什麽印象,“娘,我們回家吧!”


    “嗯!”


    蘇娘應聲。


    牽著孩子回到客棧,讓丫鬟給她換了鞋襪和衣服,這個天到底還冷。


    卻是去了隔壁屋子,對著站在窗戶邊的男人跪了下去,“您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經做好,還請您高抬貴手,饒我們母子一命!”


    荀沐陽回頭,看著蘇娘。


    他真不是什麽好人。


    “嗬!”荀沐陽冷笑,“有句話說得好,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你覺得,朕會容許一個害我妻兒之人的女人和孩子活著?”


    “你……”蘇娘驚的麵色慘白。


    她藏的那麽深,從大越悄悄潛入天域,還是被找了出來。


    “陛下,您不能說話不算話,那些錯是步曦城犯下的,和我跟孩子沒有任何關係,您盡管放心,不管什麽結果,都是步曦城他該受的,我絕對不會讓孩子乃報仇,我甚至會讓他忘記,他的父親是誰,陛下……”蘇娘跪附在地,“求陛下開恩,求陛下開恩!”


    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個結果。


    荀沐陽是會心軟的人嗎?如果是,就不會有那麽多的屠城,也不會讓韃靼、大越兩國聞風喪膽。


    荀沐陽沒有說話,走出去後對守在外麵的人說道,“不留活口,把屍體拿去給步曦城看看!”


    步曦城害死他一個孩子,害他妻子,他以牙還牙,也讓步曦城斷子絕孫,讓他也感受一下,曾經愛他如命的女人,死在他麵前是什麽滋味?


    “陛下,您也是做父親的人,求您開恩,求您開恩!”蘇娘爬出來,哀求著已經上了馬車的荀沐陽。


    直到屋子裏傳出來兩道慘叫,蘇娘連滾帶爬跑進去,丫鬟一身是血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念布也是,脖子上一道血痕,正冒著血,一個黑衣男人站在一邊,“我下手很快,他們不曾受過太多苦!”


    “……”蘇娘顫抖著,慘叫一聲,“啊……”抱著孩子的屍體,“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這麽狠心?步曦城他犯下的錯,為什麽要我們母子來還?為什麽?”


    黑衣男人不語。


    這和他有什麽關係?他隻是奉命行事,其他的不在他考慮之中。


    蘇娘忽地抱起孩子,發瘋一樣跑了出去。


    黑衣人勾唇,這一個府城都是陛下的人,她一個弱女子又能跑到哪裏去?


    陛下要的就是她瘋狂,然後去找步曦城,隻有她帶著血淚的控訴,才能讓步曦城領悟什麽叫真真正正的痛徹心扉。


    他害死了陛下的孩子,輕描淡寫,跪在門口懺悔就算了嗎?那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世上怎麽可能有這麽無恥之人。


    他幾次三番和人勾結害娘娘,這點都是輕的。


    或許有人覺得對蘇娘這麽做狠了點,但是否又想過,他家娘娘招誰惹誰了,被步曦城害得幾次中毒,又沒了孩子,還差點命都丟了。


    蘇娘抱著孩子屍體在街道上奔跑,素來軟弱溫柔的她,這會子像一個瘋婆子,身上衣裳都髒的不行,沿路都是血。


    知道看著癱坐在地上的步曦城。


    步曦城也看見了她。


    那麽瞬間,步曦城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都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步曦城並不怕是,從一開始來到這裏,他就明白,他的下場,不過是一個死。


    可蘇娘抱著孩子屍體,一身是血的跑來,那雙溫柔的眼眸,此刻全是恨意。


    “是你,是你,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你……”蘇娘撕心裂肺的吼叫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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