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點頭。


    讓朱小回去和小巴商量商量。


    她相信小巴想去京城,男孩子和姑娘的心思到底不一樣。


    且秦老夫人覺得,阿小可能是喜歡她表哥小巴。


    待朱小離開之後,立即讓人去把小巴喚了過來。


    也不怪她如此慎重,實在是廚娘們做的東西她吃不下,阿小做的飯菜她吃了覺得極好,身子骨眼見著也硬朗起來,一路上有她做的飯菜,能吃下些對身子也好。


    小巴到底嘴巴甜,幾句話把秦老夫人哄的喜笑顏開。


    秦老夫人問了秦昇最近幾日情況,又東拉西扯說了些話,才說起去京城的事情。


    秦老夫人許諾小巴,若是能把阿小哄著一起去京城,也給五百兩銀子,小巴一聽五百兩銀子,有些錯愕。


    秦老夫人卻是讓丫鬟拿了銀票出來。


    “……”


    看著銀票,小巴跟在秦昇身邊,這幾日習的幾個字,那大大的幾個字,他認得。


    五百兩……


    銀子!


    不是他說,活了十八年,他就沒見過這麽大的銀票,從他手裏過的銀子也沒超過五十兩,最多的一次還是少爺賞給阿小的十兩銀子,他出去兌換了,如今還放在身上,也不是想貪掉,就是想揣幾天而已。


    但是五百兩……


    朱小本身就要去京城,他拿了這五百兩銀子,算不算過分?


    小巴想了好一會,“老夫人,小的和表妹不賣身為奴,表妹她……”


    “我知道,她說了,她想開個飯館或者去賣糕點,但是你也知道,京城那可是個繁華地,你們去了京城開鋪子賺的會更多,你的情況我也知道,你妹妹丟了,娘也沒了,你爹再娶,也有了別的子女,有沒有你對他來說都沒什麽關係,你拿了這五百兩,去勸勸阿小,讓她跟著去京城,到時候如果你們還是要回承蒲縣來,我再派人送你們回來!”秦老夫人認真道。


    如今她有求於人,卻也沒用權勢逼迫。


    小巴看著秦老夫人,又看著麵前的銀票,吞了吞口水。


    整個人都在抖。


    “我,我……”


    “五百兩不少了!”秦老夫人輕聲。


    再多她也不會給。


    這邊五百兩,那邊還得給五百兩,便是一千兩,還不用賣身,到了京城便是自由身,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我去和表妹商量商量!”小巴說著,轉身朝外麵走。


    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拿了銀票走出去。


    五百兩,五百兩啊……


    小巴到後院找到朱小的時候,朱小正在看阿秀做針線活。


    她的針線活是真不行,阿秀倒是做的不錯,瞧著就有模有樣,等過幾年肯定能繡出漂亮的花兒來。


    “阿小,你來,我有事和你說!”小巴在一邊喊道。


    朱小看著他,抿了抿唇跟上去。


    和他走到後廚天井,“有事?”


    小巴吞了吞口水,“你去京城嗎?老夫人說……”


    小巴緊緊捏住銀票。


    “你呢?”朱小問。


    “我去,我去的!”


    “你妹妹呢,還找嗎?”朱小又問。


    “我……”小巴深吸一口氣,退後幾步,背靠在牆壁上,“我找了十年,十年啊……”


    吞了吞口水,眼眶頓時便紅了,“去京城吧,我要賺錢,你不是要開鋪子,你開鋪子,我給你做掌櫃,給你跑腿,等賺到錢,我就回來找妹妹!”


    “好!”朱小輕聲。


    小巴聞言看著朱小。


    她的臉已經有些消腫,沒有之前那麽恐怖,但還是有點腫,看起來不可怕,但是也不好看。


    朱小答應去京城,秦老夫人、秦三夫人都鬆了口氣,要準備的東西並不多,朱小的東西更少。


    阿秀卻因為這樣子不能跟著去京城,也不能在秦家呆著,她得去別的人家。


    小巴把十兩碎銀子給朱小,朱小分了一半給阿秀。


    “……”


    阿秀拿著銀子微微搖頭。


    她是舍不得朱小走,去了別人家,還能做工,托朱小的福,她去的人家少爺和九少爺是朋友,她去還是在廚房忙活。


    “你爹需要銀子,這是我們說好的,一人一半!”


    既然說好一人一半,朱小留下五兩,五兩給阿秀。


    “阿小,我其實想和你一起去京城,給你做一輩子幫手,可是我舍不得我爹娘,我爹腿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我如果去了京城,以後怕是賺了錢,托人帶回來就麻煩了……”阿秀說著,抱住朱小哭的不行。


    朱小看著阿秀。


    她又怎麽能帶阿秀去京城呢。


    這一路前去,前途未卜,生死不知,阿秀是個孝順的好姑娘,就應該在爹娘身邊。


    “阿秀,我可以去你家一次嗎?”


    “你要去我家?”


    “嗯,去看看!”


    阿秀想了想,答應了。


    她也要離開秦家回家去,在家裏住上兩日。


    要去阿秀家,秦三夫人讓府裏小廝套馬車,給朱小半日時間,等她從阿秀家回來,就是離開之時,也是順便送阿秀回去。


    阿秀早早的把東西收拾好,想著朱小要去京城了,都說窮家富路,她思來想去,把五兩銀子,分成兩份,一份是三兩,放在一個荷包裏,偷偷塞在朱小的包袱裏,她想朱小一定會懂她的意思。


    這些日子,她已經賺了一年的工錢,等回去,想來娘也會同意她這麽做。


    朱小在窗戶邊瞧著阿秀盯著她的包袱看,也瞧見她的猶豫和不舍,到最後的舍得,朱小悄悄的轉身走開,捏著秦老夫人給她的五百兩銀票。


    她去了京城,自然要開鋪子,開鋪子要錢,多了,她也不能給阿秀。


    但是卻把零碎的五兩多銀子全部裝到荷包裏。


    想著去阿秀時,悄悄的放在阿秀枕頭下。


    等將來,她安然了,再派人給阿秀送份嫁妝來。


    阿秀家其實還算富裕,有好幾間瓦房,家裏姐姐都在大戶人家幫工,比她小的三個弟弟妹妹在家,也沒閑著,阿秀的爹雖然不能走路,但還是十分開朗,也敲敲打打沒有歇下來,阿秀娘把家裏收拾的很幹淨,朱小去了就給煮了荷包蛋,放了不少糖,真真甜的很。


    阿秀的爺奶也很和善,知道因為朱小阿秀賺了錢,又得知朱小要去京城,立即又去摘了幾個柚子來,讓朱小帶著路上吃,還有自家曬的番薯幹,大大小小給朱小包了好幾包。


    朱小沉寂說想看看阿秀的房間。


    阿秀笑嘻嘻的帶著朱小去。


    “我們姐妹都睡一個屋子,我睡這裏!”


    阿秀指了一個位置。


    “阿秀,你不鋪炕嗎?”朱小問。


    “現在?”阿秀不解。


    “嗯,我想看看你蓋的鋪蓋是啥樣子的!”


    “……”阿秀笑的不行,“可惜我的鋪蓋實在太舊,也不好,不然就送你一床!”


    把自己的鋪蓋、枕頭抱出來給朱小看。


    青布被子、枕頭,倒是枕頭上繡了幾朵小花,格外的有趣味。


    朱小伸手輕輕抹著,“阿秀,等你以後繡功好了,幫我做個背麵吧,就繡這樣子的小花,真好看!”


    不著痕跡的把荷包放在枕頭下。


    阿秀笑著點頭,隻是眼眶有些紅,“那我一定好好學,你在京城可一定要好好的,你有口吃,說話慢慢來,以後就能改好,你也要仔細些,高門大宅裏壞人多,你要多留個心眼,別被人害了!”


    阿秀說著,扭開頭,胡亂的擦了擦眼淚。


    朱小起身,抱著她輕輕安撫,讓她送送自己。


    阿秀把朱小送到村口,“阿小,你聽我的話啊,一定要好好的!”


    “阿秀,我會的,你也是,要好好的,我等著你的背麵,我一定會派人來取的,你記住了!”朱著,抱了抱阿秀,上了馬車。


    阿秀站在原地,看著馬車離去。


    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氣,要是爹好好的,她指不定就跟著朱小去京城了。


    阿小心眼太實,對人又太和善,以後會吃虧的。


    朱小坐在馬車上,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這算是她來這個異世後,第一個朋友吧。


    不長時間的相處,卻又有別樣的友情。


    阿秀比她小,卻處處關心她。


    給她多要的饅頭,給她舀的粥,要來的藥,給她做的荷包,還有偷偷放在她包袱裏的銀子。


    “呼!”


    朱小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掀開馬車簾子,回頭去看,阿秀還站在村口,似乎在哭,不停的抹淚,又不停的招手。


    這短暫的友情啊,如此的彌足珍貴。


    朱小放下簾子,縱然心中不舍,如今也隻能放下。


    好好活著,將來有一天,她們還有再聚的時候。


    回到秦家,已經是傍晚,朱小還得去給秦老夫人煮晚飯,好在她素來以清淡、簡單為主,做點吃也快,做好後便有人送過去。


    秦老夫人吃第一口,便微微蹙眉,“母親?”秦三夫人低喚。


    “有些鹹了,這丫頭今日心情不甚好,想來是舍不得阿秀,也舍不得離開承蒲縣,去京城呢!”秦老夫人說著,繼續吃起來。


    朱小做的吃食都偏淡,這還是第一次有些鹹,倒也能吃的下去。


    既明日一早就要出發,朱小也得早些睡,包袱什麽都已經收拾好,她的東西少的可憐。


    曾經習慣被荀沐陽抱在懷裏睡,後來賭氣一個人也過來了,後來習慣了身邊有阿秀,早上醒來有阿秀給她端一杯熱水,去給她爭早飯。


    “呼!”朱小輕輕呼出一口氣,拿著阿秀留下的三兩銀子,又重重的歎息一聲。


    而鄉下,阿秀拿著朱小的荷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心中猶豫,卻似乎一瞬間下了決定,她要陪著阿小去京城。


    阿秀的爹娘可嚇的不輕。


    “爹、娘,我不放心阿小,她太心善,我怕她被人欺負,被別人害了!”阿秀輕聲。


    “可是你們是要去京城啊,不是去別的地方,你可明白?”阿秀娘勸道。


    阿秀爹坐在一邊,看著閨女。


    他幾個閨女都懂事,阿秀從小嘴巴甜,人聰明,又活潑,心眼多,但是好。


    “孩兒她娘,既然阿秀要去,那就去,但有一點,阿秀你去了,要保護好你想保護的人,也要保護好自己,爹娘不求你大富大貴,隻求你活著回來,平平安安的回來!”阿秀爹說完,又讓自家兄弟去準備火把,讓兩個兄弟連夜送阿秀去承蒲縣,若是遲了,和秦家人就錯過,也是白搭。


    阿秀把錢丟留給了家裏,隻準備了兩身襖子,把她娘做的棉鞋拿著,準備一個簡單的包袱,便跟著自家兩個叔叔上路了。


    這一路去,前途未卜,生死不知,但她不後悔,相反還有點莫名的激動。


    那是除了姐妹之外,第一個願意分她銀子的人,她以後一定會保護好阿小,不讓別人害了她。


    阿小會做吃的,她就幫忙賣東西,幫忙幹活,也不用太多工錢,能夠一年托人寄一些回家給爹娘,夠爹娘過日子,能把爹的腿治好起來就成。


    秦家要進京城,一大早就忙碌了起來,吃了早飯便要出發,十幾輛馬車,幾十個護衛,朱小的臉好似又腫了些,走在丫鬟堆裏,顯眼的很,就是這份顯眼,讓人看一眼不想看第二眼。


    她低眉順眼,走路都似乎帶著點小心翼翼,壓根不像那個被懿王殿下嬌寵到恨不得供起來的未來懿王妃,就是個沒有見過世麵,小心翼翼中又忐忑的鄉下小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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