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鵡突然說:“寶寶, 我愛你。”


    天和:“知道了。”


    關越:“這件事,我也朝我家裏說過, 爸爸媽媽能夠接受天和。”


    聞天衡說:“關叔叔送我三弟去倫敦留學, 讓你當監護人照顧他,你把他照顧到床上去了?那時候他才幾歲?聞天嶽,你管不到倫敦這麽遠,你連報警也不懂嗎?!”


    天和馬上道:“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我已經十八歲了!成年了!大哥!”


    聞天衡:“……”


    聞天衡氣得發抖, 關越說:“大哥, 我是真心愛天和,我們都準備結婚了。”


    聞天衡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倆居然是同性戀?關越, 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是同性戀的?你禍害別人去我也就算了,你把我弟弟搞上了床!”


    鸚鵡大喊道:“關越死了!”


    聞天嶽:“哈哈哈哈哈!”


    “同性戀怎麽了?大哥, ”天和說,“我實在不知道你到底……”


    聞天衡:“你這是趕流行嗎?覺得英國人搞同性戀很新潮?很酷?這裏是中國!你明明正常得很,是他媽關越這小子把你帶壞了!關越!”


    關越:“……”


    “哈哈哈哈——”聞天嶽幸災樂禍道,“我就說吧?我就說!”


    天和說:“總之,我愛關越!就這樣!”


    關越:“大哥, 我也愛天和,我會好好照顧他一輩子。”


    聞天衡難以置信:“你們說這話不惡心嗎?!你們是兩個男人!”


    “大哥, ”聞天嶽放下報紙,誠懇地說,“這世上許多事,都是自己閑著沒事幹惡心自己, 你先停下惡心自己的這個行為,自然就不覺得惡心了。”


    聞天衡起身,走到客廳,三人目光尾隨他的背影,聞天衡拿起自己破破爛爛的背包,低頭看,從包裏翻出一包被壓扁的煙,回到餐桌前,點煙。


    家裏自從父親去世後,就再也沒人抽煙了,天和找方姨點蚊香用的打火機,找出來一個,關越起身,拿了個琺琅茶碟給他裝煙灰。


    聞天衡低頭看了眼碟子,天和給他點上煙,聞天衡籲了口煙霧,劣質的煙草味有點嗆人,天和忽然感覺一瞬間就像穿越回了二十年前,父親坐在舊家裏,大家一起吃早飯的日子。


    聞天嶽說:“大哥啊,我看你還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我現在覺得咱們三兄弟都有病,真的,有病的人,就該去精神病院。你先進去吧,過段時間我來陪你,行麽?”


    聞天衡說:“這麽說吧,我接受不了同性戀,我不管你們怎麽想的,我就是覺得惡心。”


    天和欲言又止,聞天衡說:“怎麽?現在家裏已經沒有我表達意見的地方了?我連在自己家也要政治正確嗎?中國還沒開始政治正確呢!”


    “有。”天和已經不想再扯下去了,他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關越馬上朝天和使眼色,示意他冷靜,天和卻道,“誰也別打斷我!大哥,昨天晚上當我見到你的那一刻,有好長一段時間,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天衡叼著煙,捋起睡衣袖子,抱著胳膊,架在餐桌上,側頭避開天和的目光,煙霧嗆得熏眼睛,含糊地說:“想什麽?”說著一手抬起來,撓撓自己雞窩般的亂發。


    “我有好一會兒在想,”天和說,“這是你嗎?會不會是我的競爭對手派來,冒充我哥的臥底?”


    “哦?你們還有仇人嗎?”聞天衡說。


    天和:“有,現在商業競爭很激烈……我想說的是,我居然會懷疑你是誰,那一刻我覺得有點難受,沒記錯的話,咱們已經有二十年沒見麵了吧。”


    “唔,”聞天衡說,“我在為國家辦事,我沒有辦法。是大哥對不起你們,但這不是你成為同性戀的理由。”


    天和:“我對你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


    聞天衡摘下煙,按滅,又點了一根,點頭道:“那會兒你才四歲,記不了多少事,能記得我是你大哥已經不錯了,沒多少感情。”


    天和:“二十年啊,從四歲到二十四歲。現在的你對我來說,真的太陌生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關越收拾了東西去洗碗。


    “哎!等等!”聞天衡說,“關越,你就這麽把沒吃完的倒了嗎?別浪費糧食,放冰箱裏吧!下一頓還能吃呢!你看你們這生活過得真是……”


    聞天衡又轉頭注視天和,兩人沉默良久,聞天衡道:“還有什麽說的嗎?不認識我,可以理解,是我太著急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天和:“但是你知道我是怎麽確定你是你的嗎?”


    聞天嶽看了天和一眼,聞天衡抬手,出示他的手環:“因為它?現在世界上能做出來的人,應該一隻手能數得過來吧?”


    天和:“不,當然不是,因為看著你的時候,我會覺得血液深處有種共鳴,所以知道這個人就是你。”


    聞天衡似乎在思考。


    天和:“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和關越的感情,如果你實在不能接受,覺得不舒服,我們暫時搬出去住一段時間也沒關係。”


    聞天衡說:“寶寶,你老實說,是不是關越強迫你,才做出這種事的?”


    天和:“沒有!”


    “大哥,”聞天嶽說,“你到底聽沒聽懂寶寶的話?你是不是搞研究搞得腦子軸了?”


    聞天衡說:“我不像你們人精!說話藏著掖著,有什麽暗示,麻煩明說行不行?”


    聞天嶽拿了大哥的煙,自己點了根。天和心想算了,交給你吧,起身去和關越一起洗碗。


    關越把吃剩的小菜放在一個盤子裏,看了天和一眼,天和實在沒辦法,找出保鮮紙,收進冰箱裏。


    “大哥,平心而論一下,”聞天嶽說,“你一走就是二十年,想回家,現在問題出在,我們認不認你當大哥!你沒資格來管我們,你就沒管過我倆……”


    “二哥,不要這樣!”天和轉頭。


    聞天嶽忽然笑道:“喲!怎麽?壞人還是二哥全幫你當了,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這些年裏,哪次得罪人的事不是我去替你做的?咱們家就是卡拉馬佐夫兄弟,老三,拿好你的小天使劇本吧。再插一句,可要讓你老公加一百萬了!”


    聞天衡:“……”


    “你不在家的這些日子,你知道我們倆相依為命,是怎麽熬過來的嗎?”聞天嶽說,“epeus從爸爸手裏到我手上,你知道我有多焦慮嗎?你啥事兒不做,眨眼就消失了二十年,現在我不管你是退休了還是被炒魷魚了,倒是知道回來當一家之主,指手畫腳了。別的不說,就說關越那小子,寶寶在英國讀書那幾年,確實是他照顧,那幾年裏,他離家求學,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倫敦,我在國內拚死拚活地賺家業,你又在哪兒?”


    “融資、政府關係,”聞天嶽,“和競爭對手拉鋸,這些年裏,你做什麽了沒有?回家回家,要不是我們在這兒撐著,這房子還等你回來住?早就改換主人了吧!喲,你還嘚瑟呢,還會開鎖了,進門不被ak爆頭,算你命大!”


    天和有點聽不下去了,關越卻示意天和不要插嘴。


    聞天嶽說:“我們不需要一家之主,大家都是婚生子,成年人,誰也別教訓誰,你願意呢就在這兒住著,不願意麽,真要堅持當大哥教訓人,行我們走。我回舊家去,和秋一起生活,他倆真想搬出去,分分鍾的事兒,就這樣。”


    “以及,”聞天嶽又道,“現在的一家之主是那個在洗碗的你弟夫,epeus撐不下去的時候,靠他的錢、他的本事,才活下來的。我雖然不待見他,可他有多大義務幫咱們家?還不是因為寶寶?我勸你稍微尊重尊重人家,你對這個家,沒有任何貢獻,大夥兒尊敬你,客氣一下,你就別太當真了,簡直尷尬死個人。”


    聞天衡:“哦是這樣麽?那還真得感謝關越了。”


    關越隻是心平氣和地把盤子洗完遞給天和,天和擦了盤子,放回消毒櫃裏去。


    聞天衡說:“那確實是我沒禮貌,咱們家就像一個小社會,誰有錢,誰出錢多,誰就是老大,失敬失敬,現在懂了。”


    聞天嶽:“……”


    關越忽然嘴角勾了下,天和已經快鬱悶死了,心想你這家夥居然還笑得出來,轉念一想,明白了關越的意思——你大哥、你二哥,嘲諷人的態度和你簡直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聞天衡一笑道:“關越現在是最有錢的吧,這麽說來,被奉為一家之主,確實沒有什麽懸念。”


    關越:“沒有這個說法,二哥言重了,你們都是我的家人。”


    說著聞天衡把那包煙抽完,起身,拎了包,把半濕的衣服收進一個超市的塑料袋裏,提在手上,轉身時,天和站在客廳裏。


    “一定要這樣嗎?”天和說,“為什麽最後會變成這樣?我好難過,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


    聞天衡:“你真想聽我說實話嗎?說了實話,對你們的傷害也許會更大。”


    關越在沙發上坐下,說:“大哥,不要走,我還有事想問你。有個朋友,也想介紹給你認識。喝兩杯?”


    聞天衡:“我以為我回到的,是二十年前的那個家,我太不識趣,沒發現我已經變成一個不合時宜的人了,見諒。”


    關門聲響,聞天衡離開了家,留下沉默的三人。


    一個小時後,天和靠在沙發上,與二哥沉默相對。


    “你想問他什麽?”天和說,“普羅的事嗎?”


    關越換了身運動服,匆匆下樓,追了出去:“我隻是想問他這二十年裏過得怎麽樣。”


    天和想起,他們甚至沒有人問過大哥這些年裏的生活。


    聞天嶽氣得不行,一腳踹了下茶幾,把茶幾踹到一旁,說:“他一回來就打架,要麽就教訓人,給我們好好說話的機會了嗎?”


    茶幾上放著的小盒子掉了一個下來。


    聞天嶽看了眼小盒子,把它踢到一邊去。


    “大哥給咱們帶的禮物。”天和去撿了回來。


    天和依次打開八個盒子——全是獎章,每個小盒子裏有一枚:國家科技發展卓越貢獻獎、傑出青年科學家獎、中科院青年導師優秀獎、登月任務傑出研究員、悟空三號探索者傑出貢獻獎……


    “有錢人家裏過日子過成這樣的,也就咱們一家了吧。”聞天嶽有點絕望地說。


    天和:“我都不知道招誰惹誰了,老天爺怎麽成天給我出這種超綱題啊!這還有沒有天理了!還有沒有人性了!上天不是有好生之德嗎?放我一條生路吧!唉!”


    聞天嶽:“今天要上班嗎?”


    天和疲憊不堪,起身道:“還得上班去。”


    上班啦!上班啦!年初八上班啦!


    江家上下,興高采烈,集體歡送本家少爺去epeus當前台,開始第一天的正式上班生涯。


    佟凱家的奔馳停在門口,過來接江子蹇。


    “第一天上班,不要太招搖,低調一點。”江潮生朝大家解釋道,“好,大家回去吧!”


    佟凱說:“你看,漲了吧?”


    江子蹇看自己家股票,開盤漲停,心情很好,雖然也不怎麽關他事。佟凱說:“還好沒讓人看見昨天你那蠢樣,否則今天鐵定跌。”


    江子蹇嘴角勾了起來,沒有接佟凱的話,佟凱忍不住又道:“你說說你,成天都在幹嗎?別家小孩都在忙著學東西,繼承家業……”


    江子蹇:“又開始輔導我了啊?”


    佟凱:“……”


    佟凱打方向盤,拐進產業園,與天和家的賓利一起懟在公司外停車場的入口處。


    兩輛車一起退後。


    佟凱:“……”


    兩輛車又一起上前。


    天和:“……”


    佟凱搖下車窗,看著天和,天和說:“副總先請。”


    佟凱:“不不,二老板先請。”


    江子蹇:“要遲到啦!”


    “你男人呢?”佟凱說。


    “哄人去了。”天和下車,百無聊賴地說。


    天和進公司,點了點頭,epeus年節重新做了一次大掃除,窗明幾淨,春光燦爛,quant們三三兩兩正喝咖啡,討論進度,花園裏拴著廖珊的狗,阿拉斯加見人就使勁搖尾巴。一樓的大會客室裏等了一群人,各自抱著電腦,天和好奇進去看了眼——全是客人?


    佟凱知道是來找越和拉投資的ceo和獨立創業者,說:“關總今天有點事,各位和我們的投資經理聊也是一樣的。”


    “這麽多人?”天和低聲道。


    佟凱:“今年銀行貸不到款,都缺錢,讓經理們去處理。”


    “關總今天會遲到一點,”天和朝總助說,“也許下午來發開工紅包,也許今天不來。”


    梅西小心翼翼地說:“聞總今天不來嗎?”


    天和也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在梅西麵前晃了晃,試探道:“你看不見我嗎?”


    梅西:“我是說天嶽總……”


    天和莫名其妙道:“他來幹什麽?”


    梅西:“商務副總的辦公室都給他準備好了,大老板安排的。”


    天和才知道這事,點點頭,示意不用管他。


    “嗨——二老板!準備開會!我們有些內容需要找你確認一下。”


    吳舜上了二樓,天和把東西放下,示意馬上。


    佟凱去通知準備行政會議,梅西把一疊開工紅包取出來,廖珊、馮嵩與幾個單身沒回家過年的quant,年初五就已經過來上班了。


    “要開始批|鬥我嗎?”天和說,“隨時歡迎。”


    天和年前在公司給廖珊與馮嵩開了加拿大服務器的部分權限,這下感覺來了一群好奇的猴子在服務器上開始翻箱倒櫃。


    “那我做什麽?”江子蹇跟著到了天和辦公室前。


    佟凱:“你當前台啊,去前台坐著,前台做什麽沒學過嗎?”


    江子蹇想起來了,趕緊去前台坐下,梅西給他一個水壺,說:“你可以四處給植物澆澆水,注意有沒有客人來。”


    江子蹇簡單培訓了下,應當不會出太大問題,往前台後麵一坐,頓時整個epeus的大門口,就有種閃閃發光的感覺。


    天和進了程序員們的會議室,大家各自坐下,吳舜按了投影,將四麵玻璃牆調暗,廖珊叉著腿,說:“聞天和,我們經過兩天的分析,覺得你做的程序,有很多問題……”


    馮嵩也叉著腿,說:“不過我覺得廖珊的很多問題沒提到點子上。”


    兩名主程序帶著身後一群小弟,各自惴惴不安地看著天和,天和笑了起來,說:“一個一個來吧,我不怕挨罵,我知道,確實有很多問題,隨便說。”


    於是廖珊與馮嵩一句我一句,開始劇烈地攻擊天和,花房外,阿拉斯加則扒在落地窗上,努力地想進來找他們玩。


    廖珊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大哥的女人,沒想到最後自己活成了大哥,也已經放棄掙紮了,於是以大哥的姿態,開始指點聞天和。


    天和開始是虛心接受建議的,但劇烈的批評半點不留情,吳舜還把天和的代碼直接投了出來,感覺完全是被一群程序員公開處刑。


    天和當場就很想把廖珊拿起來當武器砸死馮嵩,深吸一口氣,忍住,全程微笑著點頭。


    “所以你的問題不在於引導公式和算法,”廖珊說,“在於你喜歡用一些高大上的概念,來給你不懂的東西,進行一個強行的解讀。”


    馮嵩:“這個話就有點過了,畢竟咱們自己有些地方也看不懂。”


    廖珊道:“可是我隻針對我看懂的部分,對麽?我不像你們不懂裝懂,要麽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段是什麽意思?不懂你還敢下手改啊?”


    接著廖珊又和馮嵩吵了起來,天和早上剛和大哥吵完一架,第一天上班,做的這兩個核心係統,又被兩名手下大將批得一文不值,當即生無可戀,想死的心都有了。


    吳舜說:“你倆先別吵,現在不是窩裏鬥的時候。”


    接著廖珊與馮嵩又一致對外,開始批評天和。天和花了這麽一大筆錢,請了兩人回來罵自己,一時被罵得頭昏腦漲,想去跳樓了。


    廖珊:“你還笑得出來?按現在這個情況,今年第三季度根本不可能試用!”


    天和誠懇地說:“好,行!現在怎麽辦?給條活路吧!修改方案有嗎?”


    馮嵩說:“量化交易模塊,我做了個簡單的,產品總監沒意見就簽字畫押。”


    廖珊:“分析係統全部大改,保留核心框架。”


    天和看了眼投出來的技術方案,沉默不語,用接近半小時考慮,其間眾人各自起身去喝水吃零食。吳舜正想解釋下,但天和一看就懂,最後說:“可以,先按你們說的做,細節部分咱們再商量著來。”


    廖珊與馮嵩於是點了點頭,吳舜無奈道:“按我最初的意見呢,最好不要這麽激進。”


    “你就是在事業單位待久了,習慣當和事老,”廖珊說,“什麽都糊糊補補的,補完以後六七十分就交差了。咱們是個新公司,技術底子不打好,又用從前的版本,拿新東西往上糊,糊出來個四不像,有什麽意義?”


    吳舜耐心道:“我要考慮產品進度,考慮成本和預算的!”


    “沒有折衷的方案。”天和說,“我讚同這一點,湊合著做,不如把以前留下的疑難雜症一起根治掉。”


    天和心想我要炸了,我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緩一緩,買個挖掘機把這個公司給拆了,而後道:“好,先就這樣,成本預算吳舜你重新做一版,給關越看吧。”


    廖珊:“關越對成本管控太嚴格了。”


    馮嵩:“一群投資人等著用咱們的軟件,到時鐵定要狂催進度,我不想太趕進度,凡事還是想想清楚。”


    廖珊:“他就是對你特別鋪張浪費,到了項目上簡直就是隻鐵公雞!”


    天和不想把戰火引到關越身上來:“我負責說服他,不會有問題!否則我提頭來見。”


    廖珊本想說“好”,但轉念一想還是先確認下,免得被天和套路,又問:“誰的頭?”


    天和本想說提馮嵩的頭,沒想到廖珊也不含糊,隻得說:“江子蹇的。”


    廖珊:“我要個前台的腦袋幹嗎?掛牆上當鹿頭擺設嗎?”


    天和:“那吳舜的頭可以嗎?”


    廖珊:“這個倒是可以的。”


    馮嵩:“行,就這麽說定了。”


    吳舜:“……”


    天和開完會,已經是下午兩點了,關越還沒來,投資經理們根本不在意老板在不在,各開各的會,輪流分配任務,幾個找到投資公司的團隊已經開始做交叉評估,佟凱則在聽法務團隊匯報越和公司準備投的幾家公司的問題。


    上班第一天,兩家公司簡直輕車熟路,自動運轉起來。


    天和回到辦公室,看了眼普羅排出來的日程,開始做今天的事。


    佟凱敲敲門進來,吃午飯了。


    天和看完郵箱裏密密麻麻的郵件,大多是技術問題,行政相關發給了關越並抄送他的全部不管。


    二樓,大家各自坐下,江子蹇打開飯盒,佟凱說:“你一個前台跑樓上來做什麽?”


    江子蹇:“不行啊?有本事別吃我家的飯?”


    天和:“……”


    江潮生聽說寶貝兒子來epeus與越和上班,特地送了關越一間食堂,正開在園區裏頭。吳舜過年閑著沒事幹,於是寫了個點餐下單係統,掛進了公司電腦裏,這樣大家到了午飯時間,直接點餐,可以去食堂裏吃,也可以讓送過來。


    “搞不好這食堂最先盈利,還能養全公司呢,”江子蹇說,“今天生意超好啊。”


    眾人:“……”


    吳舜:“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麽樣?聞總想什麽呢,還在想技術問題?”


    天和:“不,沒有想技術問題了。”


    江子蹇笑道:“想關越啥時候來嗎?人呢?”


    天和淡定地說:“也沒有想關越。”


    佟凱:“那想啥呢?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天和深吸一口氣,兩手撐在桌下,怒吼道:“想死——!”


    “不要掀桌!”眾人忙道,“你一掀桌大家都沒的吃了!”


    天和原本設想的是,中午起床,到公司來,吃個午飯,端著咖啡,優雅地穿梭在程序員們的工位間,做一下技術指導。下午茶會上,大家各自聊聊代碼,各抒己見。


    結果第一天來就被吊在恥辱柱上,把他設計的框架投出來供一群人圍觀,有種當著全公司的麵念關越十四歲時寫的小說,再讓員工輪流發表讀後感的體驗,天和都想下午就辭職不幹了。


    靜了三秒後,眾人又各自開始吃飯。


    普羅:“這個時候來首巴赫,可以舒緩心情。”


    接著,二樓總經辦活動區裏,響起了巴赫的曲子,於是大家搖來晃去,隨著音樂的節奏感,用完了午飯。


    佟凱:“有事找你商量。”


    “非公事沒空。”天和推開辦公室的門,說,“先把郵件回完。”


    天和回了兩個小時的郵件,許多技術問題還詳細地寫了回複,終於全部發出去了,接著又是一堆融資、進度的評估報告,天和看也不看,把剩下的打包給關越,讓他去折騰,下樓看程序員們。


    所幸大家雖然一起嘲諷了二老板,各自卻心知肚明——原先版本不盡如人意不假,卻也不是其他員工能做出來的,提意見總比解決意見容易,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重寫一次核心框架就知道有多難了。整個公司裏,天和處於可以吊打包括馮嵩在內所有技術人員的水平,也正因如此,今天的主力戰鬥人員,隻有廖珊來肆無忌憚地嘲諷他。


    馮嵩的量化交易組還好,天和巡完一圈,再去看廖珊,廖珊周圍站了一圈人,正在開會,天和旁聽了一會兒,沒有打斷她的思路,決定整理出一封郵件給廖珊再私下細談,便抱著電腦到花房裏去,戴上耳機。


    “我害你被嘲笑了,”普羅說,“真讓我傷心難過。”


    “不,”天和卻說,“你在我心裏仍然是完美而偉大的。”


    先前除了核心框架,許多問題都是在普羅的協助下解決的,普羅說不上完美,但正是這種不完美,才令天和覺得完美。


    普羅:“你打算開始寫木馬了嗎?”


    “是的,不過木馬對我隻是小事一樁,我想或許可以為你升個級。”天和說,“順便打上幾個補丁。”


    普羅:“我感覺已經快到自我升級的時候了,再一次升級後,我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麽樣,隱約有一點害怕。”


    天和思考片刻,也許是今天廖珊的無情抨擊,觸發了他的某個念頭。也許是普羅上一次的不辭而別,讓他想到了有關它的許多問題。


    普羅:“我的自學習機製,讓我從你,從關越、從子蹇與佟凱、吳舜……天嶽、天衡身上,學到了太多東西,我預感很快便將迎來我的第四次自主升級。”


    天和有點迷茫地說:“可是我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麽是教給過你的,除了偶爾讓你看看笑話之外。”


    普羅:“哦不,親愛的天和,核心係統中,最重要的一點,我現在還未曾完全了解,但它的答案,已經很近很近了。上一次離開你時,我本以為我已經達到自升級臨界線,至少在服務器被關停之前,我能讓你看見……”


    天和:“你這個騙子,你隻是見忽悠我忽悠不下去了,跑去忽悠關越而已。”


    普羅:“我保證不是……但現在,我又突然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天和:“你在矯情個什麽?”


    普羅:“也許成為4.0之後,就不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我了。”


    天和:“人類終其一生,都在不停地升級。回頭看當年,關越不再是曾經的關越,我也不是曾經的我。但我們依舊深愛對方,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


    普羅:“但天衡的變化,令你覺得大不一樣。”


    天和停下動作,想了想,說:“骨子裏還是一樣的,你看誰來了?”


    關越把車停在公司花園外的停車場上,終於來了,而從副駕駛位上下來的,還有聞天衡。聞天衡換了身三宅一生的衣服,戴著頂圓沿羊毛軟帽,齊耳的卷發壓在帽沿下,現出滄桑的絡腮胡茬與深邃的雙眸。


    天和略張著嘴,傻眼了,他倆去了哪兒?關越還帶聞天衡去買衣服了?


    但天和看到關越與大哥一起來epeus,就知道自己最頭疼的問題,關越終於替他解決了。事實上他一直相信兄弟裏頭,大哥是最喜歡關越的,接受他,隻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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