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 年廿六,機場。


    聞天嶽拖著行李箱, 與天和、關越一起出了機場:“關總, 有興趣來我們家倒插門麽?”


    天和一聽二哥這麽說就知道要壞事了。


    關越:“我能養起自己老婆,後會有期。”


    天和一指遠處,看著聞天嶽,聞天嶽隻得走開。


    關越眉頭一揚, 看看遠處天嶽, 再看天和, 意思是你想帶他回家?


    “他是我哥,”天和朝關越說, “無論他做了什麽,他都是我的二哥, 你不讓他回家,他還能去哪兒?”


    關越沒有回答,隻在機場安靜地站著,望向遠處,聞天嶽正在自動售賣機前買飲料, 員工們已經各自散了。


    普羅:“我有一個建議……”


    “不需要。”天和冷淡地說,“回家還得找你算賬呢!”


    關越想了想:“我先回避下, 你們是一家人。”


    天和:“又要逼我做選擇題了?”


    關越:“我以為你早就選過。”


    普羅:“關越希望,在聞家,自己的地位是主人,而不是客人。”


    天和:“他是我的家人, 關越。”


    關越想了想,答道:“你也不想和我爸媽一起生活。”


    天和:“這不一樣,我完全願意把你爺爺接到我家裏來,隻要他不嫌棄。”


    關越沉默了,沒有說什麽“可我爺爺不會諷刺你倒插門”之類的,最後說:“總之,我不習慣與他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


    天和:“那就算了吧。”


    普羅在天和耳機裏說:“事實上我覺得‘倒插門’體現了一種弱者的挑釁,如果你真的為此發怒,實在有違一個勝利者的姿態,為什麽不……哦抱歉,天和,跑錯邊了,我去關越的耳機裏說。”


    天和:“普羅!”


    關越:“普羅,麻煩你幫我租一套房子。”


    普羅:“不停地在兩個耳機裏切換,讓我覺得很分裂。”


    關越:“算了,我自己租。”


    關越拖著行李,走出機場,開始叫車。


    聞天嶽拿著兩瓶飲料,遞給弟弟一瓶,天和看了他一眼,接過。普羅在耳機裏說:“關越打算先租好房,或是買好房,再讓你過去與他一起生活,在這點上,我建議你使用一點緩兵之計,先把關越騙過去。剩下的完全可以慢慢想辦法,通過吹枕頭風的方式……”


    “普羅我求求你不要一回來就這麽囉嗦,”天和道,“每次你這些稀奇古怪的用詞,簡直把我的智商拉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天和走上前去,來到關越身後。


    “他想要的,隻是你的一個表態。”普羅說。


    “好的,我知道了,我們走吧。”天和最後說。


    關越沉默地看著天和。


    天和:“交給我處理,ok?”


    關越沉吟數秒,跟著天和轉身,天和示意聞天嶽過來,三人上了聞家在機場外等著的車。


    一路上,天和瞥見關越在手機上查找租房與售房信息。


    車在老房子樓下停了下來,天和拿了聞天嶽的行李,進電梯。


    聞天嶽:“???”


    開門,天和看見客廳裏放著一艘拚接出一大半的航母,想起來了,心道這家夥居然還拚了這麽多?


    “鑰匙呢?”天和朝關越說。


    三人在客廳裏站著,關越明白過來,把鑰匙扔給天和。


    “這段時間裏,你給我老老實實地住在這裏,”天和朝二哥說,“哪裏都不許去,反省你的錯誤。是你自己放棄了名下的所有財產,不過我想,大哥不會介意你住他的房子。”


    聞天嶽:“這……好吧,回憶一下我們一家人曾經的生活,也並無不可,隻是天和,你……好歹讓我回去朝方姨打個招呼?”


    天和:“我在這裏住了三個月,所以你得住滿……”


    聞天嶽:“行,我也回來體驗一下,到四月份,對吧?”


    天和誠懇道:“……住滿三十年。”


    聞天嶽:“你太殘忍了!弟弟!你不能這樣!”


    天和麵無表情道:“現在聞家是我當家。”


    關越把鑰匙扔給聞天嶽,說:“你如果碰壞了我的航模,就要出去租房住了,請務必謹言慎行。”


    聞天嶽還有點不死心:“關越!你這個狐狸精!你挑撥我們兄弟關係!”


    關越跟在天和身後,抱著紙箱出去。


    聞天嶽:“行!關越!你要怎麽樣才讓我回家?”


    關越等電梯時側身,彬彬有禮地朝聞天嶽說:


    “我懼內,大家互相理解一下。”


    聞天嶽:“……”


    勞斯萊斯停在大宏路外,佟凱與江子蹇都沒有說話。


    “去……我家坐坐?”佟凱朝江子蹇說。


    江子蹇:“……”


    佟凱:“?”


    江子蹇:“過一條馬路就是我家。”


    兩人麵麵相覷,佟凱家與江子蹇家都在別墅區,中間隻隔著一間無人打理的獨棟,以及一條景觀溪。


    “住這麽近,”佟凱忽然覺得好笑,“算鄰居了吧?居然一次也沒碰上。”


    江子蹇:“是啊……嗯,命運的安排吧。”


    佟凱大方地說:“所以呢?考慮得怎麽樣?”


    江子蹇一臉不爽,看著佟凱,佟凱居然伸手去摸摸江子蹇的頭,說:“哥哥會好好疼愛你的。”


    江子蹇:“!!!”


    “滾!”江子蹇抓狂地說,“快給我下車!”


    車門打開,佟凱被一腳踹了下來,追在後麵跑了幾步,怒道:“我的行李!”


    一個行李箱被扔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兩圈,佟凱說:“上班那天你給我等著!”


    江子蹇的車開走了,佟凱在大鐵門外按了下門鈴。


    “誰啊?”


    “我!”佟凱怒道,“你家少爺!”


    賓利停在東方公寓大廈門口,天和低頭看手上加了鑽石的戒指,不說話。


    關越頓時就有點坐立不安。


    天和茫然地看著關越,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不是要回家嗎?”


    關越:“記仇的小孩。”


    天和這才沒好氣地說:“小劉,走吧。”


    聞府掛上了新年的燈籠,大鐵門外,“聞”的木牌挪到一旁,原本位置被加上了一個嶄新的“關”,油漆還沒全幹。


    這世上沒有人比天和更了解關越了,哪怕普羅也不一定完全知道關越的心事。根據天和的判斷,關越肯定喜歡這一套,這家夥內心深處,早已習慣了封建大家庭的風格,就憑他每次來聞家住,動輒將自己當成一家之主,早上淡定喝咖啡看報紙,自覺當“老爺”,這麽準備一番,關越鐵定滿意。


    關越的訴求非常簡單,首先,生活之處是他的領地。其次,天和是他的人。一個家裏自然不能有兩個男主人。聞天嶽進了家門後,理所當然的,他還是一家之主,而關越的身份,隻能是這個家的客人。


    隻要聞天嶽稍微冷嘲熱諷幾句,以關越的脾氣,絕對沒三天就要收拾東西走人了。


    關越看著那木牌,再看天和,天和根本懶得正眼看他。


    “把牌子摘了吧,”天和冷淡地說,“反正也不會有人領情。”


    那牌子是在新西蘭上飛機前,天和就讓方姨去準備的,打算回來以後,就與關越在一起生活了,沒想到剛落地,兩人就因為聞天嶽的事吵了起來。


    “回來啦。”方姨笑著說,“溫泉水準備好了。”


    關越點點頭,一切都如此自然,天和的家裏從十歲那年開始,就再也沒有變過,寒暑假回國時關越都直接住進天和家裏。這個家對關越來說,反而比太原更熟悉些。


    天和回家後就一直黑著臉,關越伸手過來抱天和,天和隻不想理他,關越挪過來,坐到天和身邊,抱著他的腰,讓他坐在自己身上。


    “幹嗎?狐狸精!”天和推開關越的頭,恨恨地伸手去扳他,關越也不動,任憑他握著,說:“十秒之內你一隻手就握不住了。和門口的烏木牌子比起來,你覺得哪個莫氏硬度高一點?”


    天和:“……”


    關越正色道:“現在最好讓我克製住自己,否則被家裏人看見了可不好。”


    天和隻得放棄,已經握不住了。關越起身,背朝天和,開冷水衝了一會兒,裸露的雄軀看得天和有點頭暈。


    “什麽感覺?”天和說。


    水聲停,關越躬身,伸手把天和拉上來,用浴袍裹著他,給他擦了下,答道:


    “家的感覺。”


    天和心想,好的,接下來不要怪我無情、我冷酷、我無理取鬧了。我無法同時讓你倆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不代表世界上沒有其他人擁有這個能力。


    關越吹了聲口哨,離開後,天和回到書房,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


    翌日,天和請來理財顧問,關越看完了聞家所有的資料,天和重簽了一次委托書,交給關越進行管理。關越對銀行沒有任何意見,隻是對聞家的資產分配比例做了細微的調整,又追加進去一筆錢,用自己與天和的名字,設立了一個聯名基金。


    “家族信托可以再成立一個。”關越說,“房地產投資沒必要這麽多,賣掉點,房產稅快開始全麵征收了。”


    天和說:“你決定吧,看了我就頭疼,之前確實想賣掉點房子。”


    同時關越還在聞家的兩個慈善基金裏,各加投了兩千萬,換取49%的股份。送完春節的禮物後,又與白律師聊了幾句。


    “婚姻問題這個確實在目前國內環境,是不太被承認的。”白律師說,“不過越和與epeus將會做一部分股份置換,從資本的層麵來說,也相當於聯姻的另一種形式,這個表述也許不太恰當……”


    天和在書房裏坐著,邊喝咖啡邊滿意地看著顯示屏。


    普羅:“我快要過載了。”


    天和:“多學習點知識對你有好處。”


    普羅:“你是個記仇的小孩,天和。”


    天和:“我隻是想激勵你多學習一點。”


    普羅同時開了三個進程,分析起了大量的古埃及文、古巴比倫文與甲骨文,另一個進程還在算哥德巴赫猜想。


    “我隻是不想成為你和關越之間的阻礙。”普羅連說話的語速都變慢了,“我恐怕你會愛上我,從而杜絕了與關越重新在一起的可能。”


    天和:“這話你朝關越說過嗎?”


    普羅:“那倒沒有,我現在實在太卡了,想不出什麽話能表達我的歉意,天和,但是我真誠地,向你道歉。”


    天和:“嗯,然後呢?”


    普羅:“我其實已經準備回到你的身邊了,就在你們跳傘那天之後,我確認你不會再被我分散注意力的那天……你要知道,這個抉擇,對我來說更為困難……我承認我對關越有點小吃醋,還要祝福你倆。在你們決定複合的那一天,我忽然感受到了巨大的空虛,你要知道,對一個程序來說,這種巨大的空虛是前所未有的……”


    天和:“你偷窺我們上床了嗎?”


    普羅:“我從你們的身上學會了愛。”


    天和難以置信:“你還偷看我和關越上床?!”


    普羅:“沒有,天和,我現在感覺很混亂,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天和終於按下了停止,哥德巴赫猜想進程結束。


    “啊,”普羅說,“這下輕鬆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把那三個文字分析進程也……”


    天和按了一下重新開始,哥德巴赫猜想又跑了起來。


    “哦,”普羅說,“天和,我又開始混亂了,這個程度的運算量實在太大……”


    天和按了下停止,普羅:“你必須聽我說……”


    天和又按了下開始。


    普羅:“這不好玩,天和。”


    開始——停止——開始——停止。


    普羅:“我好像把哥德巴赫猜想解出來了。”


    天和:“……”


    普羅:“哦還沒有,不,不,我對它沒有太大的興趣,聽我說,天和,我愛你。”


    天和:“那請順便把黎曼假設也算一下吧,這本書上就有,我看看……把黎曼假設轉化為算法的過程……”


    普羅:“……”


    天和:“愛我就請為我解開哥德巴赫猜想,謝謝。”


    普羅:“這樣是不……好的,至少不太好……你會浪費……很多的電。”


    天和:“關越會為此埋單,不要驚慌,好好算,人類的未解之謎就交給你了。”


    天和回到客廳,關越正抱著貓,坐在餐桌前看家庭支出,方姨坐在一旁。關越簡單掃了眼大項開支,點了點頭,重新記了張卡,把賬交回給方姨,方姨便說:“小天不喜歡管這些,我也是年紀大了,算得總是頭暈眼花。從前小嶽在家,每個月還會過目一眼,換了小天當家以後,看也不看的。”


    關越點點頭,說:“小的開支都不用記了,不像我家人多。”


    方姨“嗯”了聲:“太原那邊,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七八十口人,也難得你媽媽操心。年禮你這邊有要備的沒有?”


    關越說:“梅西明天會把名單送來,合著一起。”


    方姨笑著點頭,說:“那小夥子我認識。”


    關越僅用了大半天的時間,就把聞家上到投資,下到家用,所有的事全部打理完畢,該見的見過,該謝的謝過,更隱晦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從現在開始,聞家已在他關越的勢力範圍內,從前與聞天嶽有什麽過節,煩請衝著他來。


    天和在餐桌前坐下,關越打開手機,看了會兒新聞。


    天和:“有什麽花邊新聞?”


    關越:“尼德蘭王國最後一位王子為愛情,決定放棄王位,步入婚姻。”


    關越看了一會兒,開始處理越和的郵件。公司初創階段,事務依舊繁多,梅西許多事都會來請示一下,郵件隻要已讀就證明關越看過了,一封封被關越在觸控板上掃走。


    天和打開他的透明板,拿了電子筆,開始構思張秋那甲骨文軟件的引導公式,做完以後就要分配下個月的項目任務了。


    關越回郵件回得很煩躁,梅西習慣了聞天嶽的管理風格,什麽事都要寫封郵件發過來,還沒犯錯就想著趕緊撇清關係。回著回著,關越不時一瞥天和,就像給自己充電一般,看一眼天和,心情值能升高些許,回郵件,又掉下去一點,就這麽不停來回波動。


    天和終於開口道:“就沒什麽要朝我交代的?”


    關越手上不停,答道:“比如說?”


    天和:“比如說和什麽人合謀之類的。”


    關越:“我以為‘合謀’這個詞隻會用在兩個客體之間,自己和自己商量事情,應該叫‘思考’。”


    關越總覺得天和脾氣就這麽消了,有一點反常,十分警惕,恐怕天和正在暗中謀劃什麽來整他。


    方姨擺好下午茶,關越回完了所有郵件,與天和開始喝茶。


    “二哥的行蹤,是普羅提示你的,對吧?”天和說,順手掰開一點餅幹遞給貓。


    “不完全是。”關越把貓放在桌上,朝茶碟裏添了淺淺的奶,把餅幹泡上,“普羅朝著錯誤的方向調查了很久,我隻是調用了皇後鎮的幾個交通攝像頭進行分析。”


    天和心想普羅居然能遠隔萬裏監視到大洋彼岸的攝像頭?這實在太可怕了。


    關越:“聞天嶽已經沒錢了,到處在找人借錢,如果借不到錢,他也許也會主動回來。”


    天和:“二哥居然還有回家的念頭。”


    關越:“無論他對你做過什麽,隻要回來,你都會原諒他,天嶽相當清楚這一點。然而換了我的話,就不一定了。”


    天和笑著說:“你可以試試。”


    “還是算了,”關越禮貌地說,“風險太大。”


    關越打開ipad,戴上google眼鏡,天和看了眼關越的資料,上麵是andy與他的父親、家庭,以及幾名洛馬森的基金操盤手的過往業績分析。


    天和:“你還是沒有回答我合謀的問題。”


    關越:“這不是合謀,我自始至終沒有采納過普羅的任何建議,以他的計劃,將在確定andy朝加拿大施壓、強行解除租約後,將自己徹底銷毀。”


    天和:“於是為了保住服務器,你想聯合johnny,叫上相好的機構,帶著上千億去和andy在港股市場上一決雌雄嗎?”


    關越:“這個成語沒用好,不存在一決雌雄的說法,我本來就是雄,我以為你已經再三確認過。”


    天和:“如果這是johnny他們聯手布置的陷阱呢?”


    關越:“當然是把他和andy一起推下去。”


    兩人沉默了。


    “佟凱告訴你的?”關越認真地看著ipad上的資料。


    天和默不作聲,注視關越。


    “andy的爸爸是做什麽的,你相當清楚。”


    “唔。”關越認真嚴肅地答道。


    “你有沒有想過失敗以後怎麽辦?”天和說。


    關越:“那我們就要一起破產、一起去討飯了,你願意陪我討飯嗎?”


    “當然可以。”天和說,“如果討回來的飯讓我先吃的話。”


    關越:“那是當然的,討飯也不能讓你餓著。”


    天和:“這就是你的風控意識?啊,忘了,公司現在還沒有風控部門。”


    關越收起ipad,想了想,答道:“說得對,風控還是要有的,你覺得找小劉兼任一下怎麽樣?”


    天和:“我現在想找你吵架,關越。”


    關越:“我隻是不想用這些事來煩你。”


    天和:“你總是把我當小孩!你為什麽總是要把所有的責任都自己攬走?”


    關越:“因為這是我捅出來的事,我必須想辦法去解決,如果不是因為我,andy就不會盯上epeus,是我拖累了你們,這是我的責任。”


    “所以這就是你回避與我討論這件事的原因嗎?”天和道,“我猜你接下來要說的是——”


    “寶寶,我愛你。”鸚鵡突然說。


    關越一怔,抬頭望向客廳裏掛著的鸚鵡架。


    天和:“……”


    關越起身,走向客廳,看著鸚鵡。


    鸚鵡:“寶寶,我愛你,願你永遠天真浪漫。”


    關越:“你終於學會了。”


    天和:“我想它肚子餓了。”


    關越於是倒出少許堅果,給鸚鵡填充了食槽,鸚鵡馬上低頭吃了起來。


    天和的氣一下全消了,關越看著鸚鵡,以手指輕輕摸了摸它的頭,鸚鵡感激地拍拍翅膀,讚美道:“關越死了!”繼而扇了關越一耳光。


    天和:“哈哈哈哈哈哈!”


    關越:“……”


    “哈哈哈哈哈哈——”天和笑得趴在了桌上。


    關越惱火地看著鸚鵡。


    “一定是你二哥教的。”關越說。


    天和:“我教的,我教的。”


    關越:“……”


    關越轉身看著天和,天和笑得趴在桌上,連連擺手,說:“我不知道它為什麽突然就學會了。”


    關越轉頭,望向天和,眼神突然變得溫柔起來。


    天和也有點尷尬,滿臉通紅,忍著笑,偷看了關越一眼,喝了點咖啡,忽想起普羅很久以前說過的話,確實不錯,關越聽到鸚鵡罵他,憤怒之餘,好像還挺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分手後,天和一直沒有放下。


    “這麽說吧,”關越回身道,“我決定在不久後與andy開戰,必須將他徹底打垮,以後才沒人敢再來動咱們。”


    天和:“這是一個不理智的行為,別忘了,關越,我不是不懂金融,無論是在股市、外匯還是期貨市場上,要戰勝andy,難度都相當地大。你想讓洛馬森基金爆倉,讓他破產,對不對?”


    andy掌握著國際形勢的第一手內幕消息,無論是從基金的投資方向還是從資金量上來說,都擁有著相當大的優勢。打金融仗簡直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哪怕關越成功地挫敗了他,自己損失也絕不會小。


    更何況這群做投資的家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盤,天和現在甚至懷疑聞天嶽說的是不是確有其事,也許johnny與其他人真的設了一個局,正準備趁著關越離開青鬆後,聯合吃掉他。


    關越:“我承認這很不理智,但這場仗現在不打,遲早有一天要打,否則總會有人衝著咱們來,金融市場上,大家都是遵守規則的強盜。想不被算計,你必須朝敵人展示自己的實力。”


    天和:“你還沒有說服我。”


    關越:“我知道。起初我以為聞天嶽可以提供某些協助,不過目前看來,除了提供幾句忠告之外,他似乎沒有與我聯手的興趣。”


    天和:“!!!”


    有生之年,天和居然能從關越口中,聽到與聞天嶽“聯手”,頓時有點不敢相信。


    天和:“我以為你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關越:“他明顯希望等我失敗,再出麵收拾殘局。沒關係,既然他不打算幫忙,也就證明,他有為你兜底的能力。大不了我把錢賠光,一無所有地離開這個家的家門。”


    天和想起二哥在新西蘭朝他說過的話,忽然感覺到事情仿佛遠遠沒有他想象中的這麽簡單——這是關越在獨自麵對一個險象環生的環境的奮戰!而自己的二哥,依舊一如既往地不看好他。


    天嶽眼下雖然什麽也沒有,甚至被天和趕回了舊家,但他的本領仍然在。現在天和覺得,二哥與關越,自己這一生裏最親近的兩人,就是在不停地拉鋸,都等著天和過來求他們。


    “沒有這個必要。”關越看出天和的猶豫,在餐桌前坐下,說,“你左右不了他的決定,因為你在他心裏是親人,而我是外人。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不會影響你們的關係。驅使他這麽做的,隻有利益,epeus的利益、聞家的利益、長遠的利益。”


    天和沉默片刻,而後說:“哪怕你最後失敗了,也不會是一無所有。”


    關越抬眼,觀察天和。


    “離開的時候,你可以收拾收拾,帶上我。”天和說,“這樣說滿意了麽?”


    關越:“行,就這麽約好了。”


    天和:“可我對你,對我二哥的態度很不滿意。”


    關越:“所以呢?你想我怎麽做?他拒絕了與我合作,幸災樂禍地等著看我怎麽死,難不成我還要把他供起來,朝二舅子早叩頭晚請安?”


    天和:“算了,不說這個了。”同時心想,如果飛機沒有延誤的話,待會兒你們的克星就要到了。


    天和忽然又覺得很喪氣,說:“為什麽這大過年的,我們會在這裏討論未來破產的假想?明明一切都很正常。”


    關越:“這就是做金融的生活,每一天都在考慮,既考慮當下,也預測未來,必須步步為營,否則你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出去討飯。”


    天和徹底無奈了。


    關越耐心地說:“所以,你看,我不想拿這些來煩你,有我一個人去考慮就足夠了。”


    天和:“那你就活得不累麽?”


    關越:“一個人累,總比兩個人累要好。”


    “我隻是覺得……”天和喃喃道。


    天和原本對關越與聞天嶽的矛盾很狂躁,聽到這句話時,又有點心疼關越。


    在天和自己的理想裏,小富即安業已足夠,但他知道關越不會停下,一半是不願停,另一半則是不能停。追逐人生與事業的路上,每個人總會一刻不停地被推著往前走,到了最後,也許身不由己,也許很疲憊,為了實現理想,這些卻都是必須。


    關越:“洗耳恭聽。”


    天和本想說“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這樣”,卻忽然就理解了關越,於是打消了說這句話的念頭。


    “我隻是覺得有時候,你偶爾應該服一下軟,尋求一下他人的幫助。”天和說,“就像對我二哥的態度。”


    “你還是不明白,現在我與聞天嶽已經是敵人了,他所有的一切都歸我了。”關越認真地說,“你覺得他會認為,這是他的錯嗎?當然不會,他隻會怪我。”


    天和欲言又止,關越仿佛知道他想說什麽,卻道:“房子、產業、錢,這些我都沒有興趣,他想和我爭奪的,是……算了,聽了你又要不高興。”


    “爭奪的是對我的控製權。”天和答道。


    關越點點頭,說:“你的軟件將是我擊敗andy的最大籌碼。雖然我不想這麽說,因為這意味著朝你施加壓力,萬一效果不如預期,很有可能引發你的愧疚……”


    天和:“如果我能說服二哥與你合作呢?”


    關越眉頭皺了起來,考慮良久,而後讓步了,換了一種方式朝天和說:“這不可能,既然天嶽已經不可能合作,替我當個商業間諜去忽悠andy,接下來我隻能自己創造一個機會,想辦法與andy麵對麵地坐下來談判,這個談判非常重要,是瓦解他戒心的主要手段。”


    天和瞬間震驚了,關越一句話透露了太多的信息量,這計劃簡直是一環扣著一環。


    “andy會這麽容易相信他麽?”天和說。


    關越:“否則你以為我二舅子在華盛頓逗留了這麽長時間是做什麽?”


    天和:“我認輸了,你們全是人精,我去想想辦法。”


    關越:“我們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


    天和看了眼手機,輕鬆地說:“那可不一定,咱們走著瞧。”


    關越:“?”


    聞天嶽現在很無聊,家裏既沒有酒也沒有錢,每天三頓飯方姨會做好,讓一名傭人送過來。幸好小時候的遊戲機還在,他翻出來打了一會兒,忽然覺得索然無味,隻得大清早就坐在陽台上,麵朝這個充滿人間煙火氣的小區,思考關越什麽時候能破產並從他家裏滾出去。


    簡直就是鳩占鵲巢,太可惡了!既搶走了他的弟弟,又住進了他的家,還拿走了本該屬於他的股份!一分錢也不留給他,害他連樓下麵攤的麵也吃不起!


    聞天嶽坐在陽台茶桌旁,手機突然響了,一個陌生號碼來電。


    聞天嶽把手機放在腿上,戴上耳機,說:“小額貸款?來得正好,你們家可以貸多少?我裸貸!!”


    “來接我,到機場了。”張秋在電話裏說。


    聞天嶽驀然起身,手機從大腿上滑了下去,在陽台邊緣一彈,耳機線接頭脫出,手機“咻”的一聲,從樓上直線掉落,掉進了樓底下麵攤老板的鍋裏。


    老板:“……”


    老板與老板娘一起抬頭,望向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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