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佟凱轉身出了電梯, 說,“明天見啦。”


    “當心花瓶。”天和提醒道。


    電梯門關上時, 佟凱果然把酒店裏的花瓶碰倒了, 手忙腳亂地去扶。


    江子蹇與天和對視一眼,天和說:“待會兒可以沿著安全通道下去,千萬不要爬酒店外麵的消防梯,會被當成賊抓走的。”


    江子蹇說:“算了, 沒帶潤滑油, 把人搞哭可不好。”


    關越:“!!!”


    天和:“我還以你沒拿定主意, 搞半天是沒帶潤滑油?”


    關越頓時焦慮不安。


    江子蹇:“哎呀!”


    江子蹇那句“哎呀”裏,流露出了太多心情, 天和說:“看來也不是這麽順利嘛。”


    江子蹇說:“我得找個水到渠成的機會,本來今天想在他麵前露一手, 結果什麽都會,太難了。”


    電梯到二十三樓,侍者按著門,江子蹇朝天和說:“有沒有什麽能促進二人感情的,迅猛的、熾烈的活動?”


    “皇後鎮跳傘試試?”天和想了想, “我記得你有證書。”


    江子蹇腦袋上燈泡“叮”地一亮,說:“好主意!我先回去洗個澡, 待會兒來找你,給你看個東西。”


    電梯門關上,“叮”一聲,到了二十六樓。


    短暫的沉默後, 侍者看看兩人,做了個“請”的動作,關越伸出他的金手指,在電梯的關門鍵。


    “晚安。”天和說,“今天玩得很開心。”說著轉身,看了關越一眼。


    “小心花瓶。”關越說。


    天和差點也撞上了擺在背後的青花瓷花瓶,馬上敏捷一閃身躲過,回了房間。


    叮咚——


    門鈴沒過半小時就響了。


    “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住這麽小的……”


    天和在浴室裏洗澡洗到一半,在腰間圍了條浴巾,現出白皙瘦削的胸肌與整齊的腹肌輪廓線,過來給江子蹇開門,頭發濕漉漉地搭在額頭上,快把眉眼蓋住了。江子蹇看了天和這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去扯他腰間的浴巾,天和趕緊躲進浴室裏,繼續洗澡。


    江子蹇在門外徘徊,說:“你帶潤滑油了嗎?”


    “我怎麽可能帶這個?”天和在浴室裏說,“讓酒店服務生幫你出去買,有凡士林吧?”


    江子蹇:“凡士林我怕不行,萬一把他弄得太疼,半路叫停,估計就沒下次了。”


    天和洗過澡,吹了頭發出來,打開電腦,說:“確實,如果第一次剛進去的感覺很不好,應該會有心理陰影吧?以前的第一次,我其實也差一點,再也不想和關越上床了,雙方都沒經驗,還好當夜又試了次,找到了感覺。不過你這麽經驗豐富,應該不會有問題……搞定了?”


    江子蹇:“沒有完全搞定,本來想今晚喝點小酒,聊聊天,讓他半推半就的,於是就……”


    天和:“然後你發現沒有帶最重要的東西。”


    江子蹇悲愴道:“是的!”


    天和:“這實在太不應該了,簡直是侮辱了你的專業。”


    江子蹇:“我出門前完全沒往這方麵想……普羅還沒回來嗎?”


    “沒有。”天和歎了口氣,說,“還在破解,不過我想快了。”


    破解時間比天和預料中的短,也許再過一個月就能重新登錄。


    江子蹇:“你沒去關越房間?”


    天和:“你在電梯裏說了待會兒來找我,我能不回來嗎?”


    江子蹇“哦?”了一聲,說:“不過你應該也沒有帶潤……”


    天和:“別討論這個了,而且為什麽要我來準備?不對,我和他還沒複合呢。”


    江子蹇想了想,現出有點恐懼的表情,說:“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決定重新在一起了,不然關越今晚為什麽要吃一個浴缸這麽大的生蠔?”


    天和:“不是臉盆嗎?怎麽變成浴缸了?!”


    江子蹇掏出相機,說:“給你看個東西。”說著接上數據線,導入天和的電腦裏,上麵是今天下午拍的照。


    第一張是佟凱拍的,照片裏,天和趴在海港的欄杆前,關越側靠在欄杆上,一手拿著飲料,專注地看著天和的雙眼。


    天和笑了起來,再下一張,就是兩人被海水澆了個落湯雞的畫麵。


    天和:“……”


    江子蹇按了下一張,上麵是關越緊張地躬身,看天和滑浪,關越赤腳站在船尾,隨時準備跳下去的模樣,有點手足無措。


    天和笑了起來,再下一張,看見自己玩三百六十度空翻失敗,腦袋入海,摔了個倒栽蔥。


    天和:“……”


    江子蹇:“佟凱拍的。”


    天和:“我決定親自給你買凡士林去,把副總弄哭的任務就交給你吧。”


    江子蹇:“你再看看這兩張,我拍的。”


    江子蹇按了下一張,上麵是天和與關越玩flyboad,天和拖著水柱在空中飛旋,關越則騰空而起,飛向天和的刹那。


    天和沉默了。


    江子蹇笑道:“還有這張。”


    天和看到下一張,頓時被震撼了。


    江子蹇笑道:“喜歡吧?可以當作送他的生日禮物素材。”繼而摸了摸天和的頭,起身走了。


    “你真的是因為想等我,才不跟著他回房嗎?”臨出門時,江子蹇最後說了句。


    天和說:“當然不是,沒有收到邀請就貿貿然到別人房間裏去,是很失禮的。”


    但江子蹇並不在意這個答案,門發出自動關上的聲響,他已經走了。


    天和躺在床上,看了眼電腦裏的密碼破解進度,自言自語道:“因為我有點害怕,不知道怎麽去……重新麵對他熟悉而赤|裸的身體,普羅,也許他也是這麽想?”天和安靜地躺著,雙眼注視著天花板,一手卻按在筆記本電腦的觸控板上,閉著眼睛,摸到鍵盤,開始檢索圖片。


    這夜天和被自己奇怪的思緒折騰了一整晚沒睡好,嗬欠連天。翌日早上,旅遊巴士等在門口,關越親自過來,拖了天和的箱子,天和仍有點委頓地跟著關越上了車。


    “時差還沒倒過來?”關越說。


    天和搖搖頭,與關越坐在最後一排,關越穿了身休閑西服,安靜坐著。佟凱與江子蹇跟了另一輛車。


    這天從惠靈頓飛皇後鎮,天和全程瞌睡,在小飛機上睡得靠在關越肩頭,下飛機時雲裏霧裏的,梅西原本安排了先去玩一圈,傍晚再入住,關越正想吩咐直接去住下,天和卻不舒服地動了動,說:“跟大部隊按原計劃。”


    關越:“昨晚沒睡好?”


    天和沒搭理他,又睡著了。


    巴士每到一個風景好的地方,大家便紛紛下車拍照,巴士裏空調有點冷,中途天和醒了幾次,發現自己靠在關越肩上,貼著他的白襯衣,感覺很舒服。西服外套則蓋在了他的身上。


    午後,全公司在一家農場用午餐,農場主笑著特地取出窖藏的酒來招待“神的小寶貝”天和,關越便朝餘人說:“每次和他出門,待遇總是很好,不是廚師長送甜品,就是老板送酒。”


    眾人都笑了起來,天和很不好意思,笑著感謝了農場主,注意到餐廳裏有小提琴,說:“為表謝意,我想為您奏一首曲子。”


    關越於是坐到鋼琴旁,天和拉起了小提琴,佟凱說:“啊,我家養的牛,也天天聽這個,可以提高產奶量……”


    江子蹇:“快閉嘴。”


    “別睡了。”午後,關越戴著耳機,低頭看皇後鎮地圖,放大了一條街,觀察上麵的酒吧,“晚上又睡不著,折騰人。”


    天和:“我實在太困了,不行,我再睡會兒。”


    天和中午喝了兩杯酒,於是下午更困了,臉上帶著紅暈,舒服地靠在關越肩上,一路就這麽睡了過去,直到大巴將一公司人帶到瓦卡蒂普湖畔,於黃昏時馳進別墅群中。


    “今天晚上住聞總和前台小哥家裏,”梅西說,“大家注意,千萬不要弄壞了東西。”


    “沒關係。”天和剛睡醒,伸了個懶腰,一臉乏味地說,“壞了就壞了,錢財都是身外物。”


    “住……聞總家?”有人道,“這麽多人去住聞總家裏?開酒店嗎?”


    下車時,所有人驚了。


    瓦卡蒂普湖度假村,查爾斯頓山莊,環繞中央大噴水池的六排聯排別墅,燈火通明,朝外呈環狀蔓延出三十六個無邊際遊泳池。


    二十名新西蘭管家等在噴水池前,齊齊鞠躬,為首的主管打開一個盒子,裏麵裝滿了鑰匙。


    江子蹇:“你們是怎麽分組的來著?每組人過來領一把鑰匙,拿到的跟著管家走吧。”


    天和朝關越一笑道:“本來左邊那三排是要拿去拍賣的,謝謝老板。”


    關越:“……”


    頭發花白的主管指揮人運送天和的行李,低聲說:“聞先生,江先生,關先生,佟先生,晚飯正在準備,早上下了場雨,山路不好走,南阿爾卑斯山的鬆露還在路上,非常抱歉,也許還要等一個小時……”


    “沒關係,做個燒烤吃吧,大家在一起熱鬧。”天和說,“洛奇,二哥來過這兒麽?”


    那名喚洛奇的大管家答道:“沒有收到過他的任何消息。來,各位這邊請。”


    佟凱:“嘖嘖嘖,這比佛利般的品位……”


    “我沒辦法,”江子蹇說,“我也不想的好嗎。”


    天和說:“我二哥和子蹇他爸商量著裝修的,原本還想把這兒全部推了重新建,後來實在太忙,就沒空管了。”


    起先聞天嶽與江家在這買下地皮,準備建幾套湖畔高檔別墅,配上二十四小時酒店式管理服務,賣給來置業的中國人,或是當作高端旅遊度假產品長租短租。一套聯排正好住四五個小家庭,建完以後,聞天嶽事情一多,就把這事給忘了。


    江潮生找了家國際酒店物業,把別墅放出去也沒管了。直到天和清點產業時,才想起這兒還有幾排房子,正好資產解凍,便帶全公司一起過來住幾天,過後依舊放出去當高端酒店招待客人。


    “你二哥人……投資眼光還是不錯的。”關越進房後出來,換了條沙灘褲,朝遊泳池裏一跳,嘩啦入水。


    天和知道關越想說“你二哥人品不怎麽樣”,但還是給他留了點麵子。天和也換了沙灘褲出來,打了赤膊,朝池子裏的關越說:“我真的不喜歡你總是罵我二哥。你看,我就算有再多不滿,也從來不提你家裏人。”


    關越一本正經道:“你現在已經提了,而且我沒罵你二哥。”


    天和:“你在腹誹。”


    關越:“你讓我揍他一頓,我從今往後再也不腹誹他。”


    天和道:“你要是能抓得住他,請便,不過他的擊劍可不比你差。”


    說著天和也隨之跳進遊泳池裏,關越說:“四個來回,看誰遊得快?”


    天和說:“不,好不容易才贏了你一局。”


    關越:“嗯,所以要見好就收。”


    天和知道關越說的是之前玩flyboad的事,衝浪關越贏了一輪,水上飛行器天和贏了個全場最佳,兩人剛好打了個平手。


    天和:“賭什麽?”


    “一個願望。”關越正色道。


    天和:“神居然會朝凡人要一個願望?”


    關越:“眾神俱有其不能及之地,譬如凡人的心扉。三、二。”


    天和側頭看著關越,關越明顯在等他偷步,做了個“請”的動作,天和說:“我不是小孩了。”


    關越於是彬彬有禮道:“一。”


    兩人破開水流,同時用自由泳飛速遊向對岸。


    天和知道自己不可能贏得了關越,除了像德州撲|克、flyboad,之外的幾乎所有的競技項目,關越都比他強了不止一個等級,在他麵前,自己隻有被碾壓的結果。


    天和也知道,關越想要的那一個願望是什麽,無非是今晚睡一起。


    天和剛開始遊第四段,關越已到了對岸,出水,捋了下濕漉漉的頭發,單膝跪在岸邊等天和,天和腦袋一出水,關越便順手在他頭上摸了摸。


    “記得了,”關越說,“一個願望。”於是轉身走了。


    天和無奈搖搖頭,起身去洗澡。


    傭人在噴水池周圍架了個舞台,請了歌手過來唱藍調,開始四處驅蚊。直升飛機停在樓頂,抬下四大箱鬆露,一排燒烤架支起,廚師們開始準備晚飯,擺上海鮮與新西蘭本地的大理石紋牛排、石板煎鬆露。


    “我決定三天不碰酒,謝謝,洛奇,請您去忙吧,有人會伺候我。”天和換了飲料,朝大管家笑了笑。


    “希望您在昆斯頓有個難忘的旅程。”洛奇給關越倒上酒,朝天和說,“您的兄長一定會回家的。”


    “謝謝。”天和笑道。


    關越抖開餐巾,給他鋪上,說:“謝謝聞少爺招待。”


    “不客氣,希望你在我家玩得開心。”天和帶著醉人的笑容,拈著香檳杯,以氣泡水與關越碰杯。


    隔壁桌:


    佟凱:“你們簡直是浪費了這麽好的食材,還直升機從山上趕時間送過來,就這麽吃?”


    江子蹇:“哎喲,我就是喜歡把鬆露烤著吃,你管得著嗎?我還喜歡拿來當包子餡吃呢,有意見?”


    天和:“……”


    關越:“……”


    佟凱:“你怎麽不把鬆露全塞進豬肚子裏,再把豬烤著吃?”


    江子蹇莫名其妙道:“現在不就是嗎?多吃點,待會兒就把你抬上去拜神了,乖,吃吧,別說話了。”


    佟凱:“……”


    當夜,洛奇親自當荷官,天和、關越、江子蹇、佟凱、吳舜五人在別墅裏打了會兒德州撲|克,天和又困了,來到新西蘭以後總是有點困。


    吳舜:“話說我現在輸了幾套房了?我總共就兩套房,還有一套我怕佟總看不上。”


    佟凱:“等拆遷啊。”


    江子蹇:“你不用管了,我幫你出,現在副總贏了我兩套房。”


    佟凱氣勢洶洶,要把江子蹇東邊的三排別墅全贏過來。天和困得神誌不清,不知道在打什麽,五個人打得亂七八糟的,天和輸了三套給吳舜,又被佟凱贏走了,接著又被關越贏了回來。


    本來以天和的實力,輕鬆碾壓台麵上其餘四人毫無壓力,但他已打得稀裏糊塗,反而現在全場實力最強的是江子蹇,拖著個吳舜,還能優哉遊哉地逗佟凱玩,這盤輸他一套,下盤又贏回來。


    關越:“你去睡,剩下的我幫你贏回來。”


    天和一直撐著,實則在等關越的“願望”,心想好吧,你既然不說,我睡去了,於是刷牙上樓。關越又打了一會兒,上樓,推門看他。


    天和本來已經快睡著了,聽見輕微的開門聲,心髒頓時狂跳,沒有說話。


    關越過來,檢查了管家是否給天和留了半夜喝的水,拉了下被子,低聲說:“晚安。”繼而出去了。


    天和轉頭看了眼,見關越輕輕地關上了門。


    翌日,佟凱與江子蹇得意洋洋,一直在關越與天和耳畔瘋狂地“哈哈哈”。天和聽得一臉無聊。


    “關越居然能把你的別墅一次全輸光。”佟凱快要笑抽筋了,說,“我還是頭一次見識了老板這麽爛的牌技好嗎!”


    江子蹇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說:“天和,怎麽辦?”


    關越戴著墨鏡,一臉冷漠地開車。


    天和快被倆人煩死了,說:“隨便!本來也該是他的,你倆贏幾套房就這麽開心嗎?洛杉磯的也送給你們了!拿去!謝謝!”


    佟凱與江子蹇坐在越野車後排,又開始分享昨天關越梭|哈梭爆時,一臉驚愕的表情,不住拍大腿狂笑。


    關越則依舊保持了一臉冷漠。


    江子蹇說:“明天你要過生日了,關越,來,昨晚上的賭注,全送給你了!”


    佟凱說:“關總,祝你生日快樂!你看我們準備生日禮物準備得多用心?”


    天和:“你們把我家的房子拿來送給關越,這是什麽邏輯啊!”


    “到了。”關越摘下墨鏡,開車門下去,跑道上停著兩輛飛機。


    “哇,跳傘嗎?”佟凱說,“好久沒玩了!”


    江子蹇:“走吧,哥哥帶你跳,哥哥有證。”


    佟凱:“憑什麽?我也有,在拉斯維加斯考的。”


    天和聽到這話時嘴角抽搐。


    “我帶你跳,”江子蹇說,“交給我吧。”


    佟凱:“我帶你。”


    “我帶你跳。”


    “我帶你!”


    關越找了機師,朝天和說:“走吧!”


    天和:“……”


    “上去再說!”江子蹇把佟凱塞進了飛機。


    天和:“不是說去山腳下的湖邊徒步嗎?”


    關越:“送他們一……陪他們上去!”


    江子蹇與佟凱同時炸了,一起吼道:“老板!別亂說話!太不吉利了!”


    天和隻得上了飛機,飛機起飛,天和越想越不對,說:“等等,關越,你也要跳?”


    關越係帶扣,佟凱與江子蹇各自係帶扣,教練過來檢查,關越望向天和。


    “跳嗎?”關越朝天和說,“我自己跳了。”


    天和:“……”


    關越看了眼表,將防風眼鏡戴在額頭上。佟凱把江子蹇拖到自己身前,江子蹇開始與佟凱較勁,兩人在一側拖來拖去,教練馬上道:“噢噢噢!請先安排好!你在前麵!”


    佟凱:“為什麽是我?我也有uspa!”


    教練說:“或者你們分開?哦,隻有兩個傘包!你們預約了兩個雙人項目!”


    飛機艙門驀然打開,狂風吹了進來,江子蹇拉上防風眼鏡,雙手一撒,說:“來嘍!”


    “等一下!我還沒準備好!”佟凱咆哮道。


    “你有證怕什麽跳傘?辦的假證啊……”江子蹇聲音遠去。


    關越與天和並肩而坐,伸過左手,天和沉默片刻,而後說:“可以!陪你跳!但讓我做下心理準備!”


    關越說:“我隻問一句,你願意陪我一起死嗎?”


    天和看了眼關越,把手放在關越手裏。


    天和:“下次真的不想玩了。”說著被關越驀然抱進懷裏,緊緊抱在身前。教練馬上過來,給天和上扣帶,幾聲響,檢查,拉固,把兩人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等等……”天和閉著眼睛,在狂風裏喊,“你讓我再準備一下……”


    “我們重新開始吧,寶寶。”關越的低沉的聲音,驀然在耳畔響起,繼而認真地說:“你還愛我,就和我一起死,好嗎?”


    天和:“你……”


    “aquiamo.”


    下一刻,關越漂亮地來了個展臂,帶著天和飛出了機艙。


    “啊————!”天和放聲大喊。


    出艙刹那,天和聽見了關越的最後一句話。


    關越在空中舒展手臂,天和徹底瘋了,喊道:“你這個瘋子!關越!”


    天和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麵前現出蒼綠與湛藍相間的大地。


    失重的眩暈,撲麵而來的狂風,背後有力的心跳,峰巒、大地飛快旋轉,天和張開雙手,風力之下,關越也隨之張開雙手,從天和的手臂後分開五指,與他舒展的兩手從手背後十指交扣。


    刹那間,風聲大作,關越摸到了天和的手指上——跳出機艙前的那一刻,戴上了關越給他的戒指。


    “開傘!”天和已經聽不見自己的喊聲,喊道,“這高度該開傘了,瘋子!快開傘啊啊啊——”


    關越兩手扣著天和的手指,根本不去碰傘包上的繩,緊接著,天和艱難抬頭,關越抬起頭,與天和一起看著天空。


    大地在他們的麵前越來越近,天空則是如此的溫柔。


    天和閉上雙眼,輕輕地說:“好的。”


    關越驀然分開兩人手指,“呼啦”一聲,降落傘被拉開,天和頓時一陣失衡,抬手,從身後攬著關越的脖頸,摘下護目鏡。


    墜速刹那放緩,天和險些喘不出氣來了。關越兩手拉著控製繩,低頭親吻天和的脖頸,天和稍稍側過頭,淚水被風吹出來,打在關越的眉間,關越的目光轉向天和的眉眼,繼而認真、專注地親吻了他。


    唇分時,關越小聲問:“剛剛你說什麽來著?我感覺到你說話了。”


    天和:“你先告訴我,你說什麽了?”


    關越注視天和的雙目。


    關越:“我說了這麽多話,超配額了,你指哪一句?”


    天和:“看來你已經不記得了,那就算了。”


    一陣風吹來,吹起天和的額發,遠方瓦卡蒂普湖像一塊被眾神投向人間的寶石。


    關越:“我說,寶寶,我們重新開始吧。”


    天和輕聲答道:“然後我說,‘好的’。”


    湖水波光粼粼,飛鳥掠過,投向那廣袤無垠的山林,陽光萬丈,朗照人間。


    關越:“我說,你還愛我,就和我一起死。”


    天和眉毛一揚,輕輕地答道:“然後我說,好的。”


    南阿爾卑斯山在天地間聳立,盛夏陽光下,幾十萬年一如往昔,山永遠是山,雪也永遠是雪。


    關越:“我還說,aquiamo。”


    天和低聲說:“aquiamo,嗯,好的。”


    十分鍾後。


    “從今天起,不能再跳傘。”天和站在降落點,摘下眼鏡,遞給工作人員,朝關越正色道,“你已經答應過我一次了!”


    關越攤手,一臉無辜,看著天和,想了想,朝他走過來。


    天和稍稍退後,避開關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跳傘滿兩百次以後,你就要玩低空跳傘,然後就要玩翼裝飛行,為了杜絕你……”


    關越追上來幾步,到得樹下,一步上前,不由分說地抱住了天和,低頭吻住了他的唇。


    天和:“!!!”


    那突如其來的吻充滿了陌生感,天和恍惚已經有好久沒接吻過了,被關越吻上來的時候,大腦中刹那一片空白。


    天和緊張得心跳差點停了,就像關越第一次吻他時,滿臉通紅,想推開關越,關越卻更用力地開始親吻他。關越的嘴唇很軟,親吻的習慣動作和從前完全一模一樣,就像從未與天和分開過。


    陌生感忽然消退,天和幾次掙不脫,索性停下動作,閉著雙眼,怔怔站著,感受關越唇舌火熱的溫度,那正是他所熟悉的,無數個日日夜夜,無論是清晨分開前蜻蜓點水的一吻,還是深夜裏放肆而瘋狂的糾纏,仿佛要將彼此的靈魂融在一處。


    天和兩手放在關越肩上,關越則將摟著他的腰的右手上撩,順著他的背脊一路撫上去,這個動作頓時喚醒了天和過往無數次的記憶,令他伸手,攬住了關越的脖頸,回應他的吻。


    一隻狗搖著尾巴過來,“汪汪汪”地叫了幾聲。


    工作人員四處尋找那隻狗,喊了幾聲,天和回過神,與關越分開,示意快點過去。


    “叫你呢,聽到沒有!快付錢!想跳霸王傘嗎?”


    天和笑著大喊,不住躲避關越,並四處尋找,看有沒有自行車或是馬匹,要快速跑路,接著看見了一群羊。


    關越道:“快打消這個念頭!羊不能騎!在這兒等我。”


    天和還真想試下騎綿羊跑走,關越生怕他被踢了,拉住他的手腕。


    天和說:“快給小費,給完走了,太尷尬了!”


    關越隻得示意拿pos機過來,天和趁著關越刷卡的空當,跑向越野車,關越看也不看,刷了筆小費,說:“請收下我這一生中最真摯的謝意。”


    收錢的瞬間腿一軟,當場歪倒,帶翻了兩張椅子。


    天和坐在越野車駕駛位上,側頭看關越。


    關越上車,天和湊過去,就像從前一樣,親了下關越的唇,把車開往湖邊,開走了。


    “哎!”佟凱從跳傘基地後麵走出來,一臉茫然,“他倆怎麽就跑了?”


    江子蹇與佟凱跳完傘以後就在基地後的咖啡房裏喝咖啡,這下一轉頭人沒了。


    “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結果一杯咖啡喝完,聽到車開走,兩人跟出來,一起傻眼。江子蹇四處看看,隻見滿基地的工作人員正在負責人的指揮下,淚流滿麵,開始大聲地合唱《哈利路亞》。


    江子蹇:“???”


    天和知道關越現在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他抱在懷裏,與他好好說說話,纏綿一會兒。


    然而今天安排了全公司在湖畔山野徒步,天和心想誰讓你安排大清早的跳傘,黃昏來跳,跳完就可以回去談戀愛了。


    天和倒車,開上湖畔道,上午十點半,陽光萬丈,一側是是青綠色的鬆樹,一側是波光粼粼的湖水,道路上隻有這輛越野車,美得就像活在夢裏一般。


    關越坐上副駕駛後,稍稍側身,朝向天和,背靠自己那側車窗,目不轉睛地看著天和。


    天和本想說他幾句,奈何得開車,隻得專心看著路前方。


    從關越眼裏看見的是,天和所在的駕駛位車窗外,瓦卡蒂普湖金光萬道,樹影如流星般掠過,光影映著天和完美的側臉剪影。


    “你是完美的。”關越說。


    “唔,那當然。”天和淡定地開著車,嘴角勾了勾,隨口道,“多少人愛我年輕的容顏,愛我的美麗出自假意或真情。”


    關越:“再確認一次,寶寶,你還愛我嗎?”


    天和放慢車速,在一群過馬路的綿羊前停下,等羊群過完,再掛擋,啟程。


    “還行吧?”天和一瞥關越,現出他招牌式醉人的笑容。


    關越側著身,以一個不舒服的姿勢曲著雙腿,目不轉睛地注視天和,一時竟舍不得移開目光。抬手按了下音樂播放鍵,天和本以為會是古典樂,沒想到cd裏卻傳出了——


    “縱使流年飛逝,芳華老去——”


    “我始終愛你,一如往昔。”


    天和:“流行樂。”


    關越依舊看著天和:“換一首?”


    天和:“挺應景,不換了。”


    “我的愛穿越天際,我的愛川流不息……”


    越野車在那歌聲裏,馳往湖畔的山林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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