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恭桶後, 便是沐浴更衣。


    內裏的小衣是並蒂蓮樣式, 殷紅色的肚兜襯得肌膚如玉, 黑發如海藻, 淺淡的唇色都帶著誘人的顏色, 若是上了紅色口脂, 更是動人。


    周氏喂著女兒吃著壓得的實實的沒什麽滋味的茯苓糕, 綠衣飛快用軟巾把帶著水汽的長發末尾擦拭,衣衫昨個傍晚的時候就已經平鋪在寬大的書案上,首飾頭麵也都依次擺開, 在水晶宮燈下幽幽光華。


    等到綠衣擦完了林清嘉的長發,周芸捧著水送到女兒的唇邊,“小口點喝, 免得發漲。”


    喝了小半杯的水, 周芸就不讓林清嘉再繼續喝下去,讓林清嘉站起身子, 指著小丫鬟們替女兒更衣, 金絲線勾勒的紅色嫁衣穿在身上, 請的全福夫人目光裏劃過一絲驚豔, 說道, “新娘子生得真俊。”


    這位全福夫人是林全上峰夫人的娘家幫忙請的,公婆父母俱在, 有兩子兩女,家中無通房侍妾, 日子過得和美。


    林清嘉坐在梳妝台前, 仰著臉由全福夫人開臉,再一次感覺到細細的紅線緊繃著在她的麵上遊走,絞去了細碎的絨毛。


    林清玨到林清嘉閨房的時候,見著就是這幅模樣,長睫在燭火下根根分明,像是兩把小扇子,輕輕顫著就扇動到了人的心底。


    “大姐姐,你來了。”林清嘉同她招呼。


    “小心些坐。”林清璿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大姐姐,嫁過去兩個月,林清玨就有了身子,如今孩子不到一個月。


    林清玨失笑著說道,“哪裏就需要如此了,我身子還好。”


    母親替她選中的這一門親事和她的意,嫁了人之後日子過得和美。未嫁人前還有些傲氣,覺得妹妹稚氣,又與林清嘉處不來,公婆對她雖好,到底不比在林家的日子,經此之後,林清玨成長了不少,懂了在家百日好,懂了姐妹相幫襯的道理,公婆與丈夫有意無意說著莫要與她的三妹妹斷了聯係,她心中對衛嫿有淺淺的歉意,但已決意要與林清嘉交好。


    林清嘉睜開眼,看著大姐姐,她麵上圓了些,原先眼底的銳氣經曆了婚姻滌蕩去。


    “大姐姐。”目光落在她小腹上,“二姐姐說得是,頭三個月月份淺,總要小心些。”


    今日裏一等一的大事是女兒的婚事,但周芸也分出了一絲精力看著林清玨,“我瞧著玨丫頭的氣色不錯。”


    林清玨原本是對周氏的醫術不以為然的,誰知道到了京都裏,周芸先是入了醫術院,更是與京都之中不少權貴之家結了善緣,她的醫術高明為人稱道。


    於是笑著說道,“晚些時候得了空,還想著請嬸嬸幫我斷一斷脈。”


    周芸連忙點頭,“這是自然。”


    林清玨是個打定了主意就會努力的人,欣賞林清嘉的長處,真心實意讚歎她的嫁衣,花紋繁複華美非凡。


    林清嘉淺笑著,剛開始還能夠說話,等到上了胭脂,唇瓣上也塗了口脂就不好說話了,以免吃了太多的口脂到了腹中。


    脊背挺直,耳上墜著月華璫,腕子上帶著忠恒侯府傳家的玉鐲,發髻盤起,小心翼翼地固定好鳳冠。


    金色的累絲與紅色的寶石組成了這頂鳳冠,正中是飛鸞銜一枚圓潤的東珠,垂下幾束細細的流蘇,恰巧到她的眉心,像是墜著那點紅痣似的。


    原本就生的嬌豔,在今日裏綻放了所有的美。


    在一點點上妝的時候,東邊出現了一絲紅,金紅的光透過窗棱,流瀉了一地,在地上是拉長的雙喜字樣,天亮了。


    天已經是完全亮了,這也就代表吉時快要到了,許是兩刻鍾,許是半個時辰,迎親的隊伍就要來了。


    天色亮了後,林清嘉的心跳的加快,緊張地指尖都有些發涼。


    林清玨是過來人,說著湊趣的話,林清璿更是努力活躍氣氛,終於讓將嫁的新娘綻了淺淺的笑,不再抓著衣裙。


    “吉時到。”林清嘉的心猛地一跳,雙眸抬起,全福夫人含笑把喜帕蓋在了林清嘉的頭上,林清嘉心中的那根弦緊繃,有一種想要落淚的衝動,看著母親複雜的眼神,把眼眶之中的那點淚意蒸騰掉。


    今日裏是大好的日子,是她前世求之而不得的盛大的娶親,她應當快活些。


    心裏告訴自己快活些,當真也就快活了些。聽著小丫頭跑動,說著忠恒世子的行伍已經到了林府的門口,正要念催妝詩呢。


    三首催妝詩,每念一首,就有人喝彩,讚歎狀元郎好文采。


    閨房也是感慨,林清嘉的心這會兒又提了起來。


    秦霆軒站在門口,等著林府的宅門大開,迎娶他的新娘。


    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起,林清嘉被全福夫人挽著往前走,紅彤彤的蓋頭讓她什麽都看不到,隻能看到行走時候露出的繡鞋尖墜著的明珠。


    視野之中出現了紅色的倩影,秦霆軒想也不想就往前走過去,惹得眾人哄笑出聲。


    “世子當真是迫不及待呢。”


    “世子爺不要心急!”


    “世子爺還請上馬,新娘子定然穩穩當當地送到侯府裏。”


    林正遠半蹲在林清嘉的身前,林清嘉伸手摟住了大堂哥的脖頸,被他穩穩的托起。


    “世子爺。”周芸忽然開口。


    周芸忍不住眼底的淚意,“好好待她。”


    林清嘉聽到了娘親的話,眼眶一酸,淚水就順著麵頰滾落到了林正遠的衣領裏。


    “我會的。”秦霆軒鄭重承諾。


    萬氏還有林清玨都溫聲勸著周芸,今日裏是大喜的日子,林清嘉今後日子順遂如意,讓她莫要掛心。若是再哭下去,隻怕新娘子也要哭了。


    “新娘子的妝若是哭花了,挑蓋頭的時候就不好看了。”林正遠難得說起了逗趣的話,想要讓林清嘉不要哭了。


    “恩。”帶著鼻音輕輕應了一聲。


    開了轎門,坐上了花轎,林清嘉的手裏握著蘋果,聽著喜娘唱喏,“起轎。”


    鞭炮聲響起後,歡快的嗩呐聲響起,敲鑼打鼓,花轎也被抬了起來。


    花轎出乎意料的平穩,一路聽著歡快的曲調,繞了半個京都,終於停下了花轎。


    轎門打開,秦霆軒搶在喜娘前彎腰進了花轎,“世子爺,這……”


    不和禮數還沒有說完,屬於秦霆軒的那隻修長而有力的手就向著林清嘉伸了過來。


    她可以看得到虎口處的一點褐色小痣,不管什麽規矩不規矩,握住了他的手,秦霆軒微微一笑,手上用力,拉著林清嘉出了花轎。


    他溫熱而有力的手掌安撫了她的心,被淚水衝刷過的眼像是雨後的明舟湖,泛著溫柔的波。


    喜娘見著林清嘉出來,連忙圓場,“新郎官疼人,今後日子和和美美。”紅色的綢帶一頭交給林清嘉,一頭給了秦霆軒。


    跟著唱禮的人行禮,夫妻對拜的時候,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心底卻有一股暖流在湧動,他們成親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


    夫妻對拜之後便是送入洞房。當喜稱挑開了蓋頭,秦霆軒隻覺得眼前一亮。


    新房裏的人見著林清嘉的模樣,也笑著說道,“世子爺好福氣。”“新娘子生的真俊。”


    喜娘笑盈盈地讓秦霆軒坐在林清嘉的身側,讓兩人喝了交杯酒,這是周芸在生下林清嘉的時候就釀造的女兒紅,酒氣醇厚,林清嘉喝了酒,霎時間那雙眼裏就帶著霧蒙蒙的水汽。


    吃生餃,撒紅帳,一項項進行下來,秦霆軒就要去應酬賓客。


    今日裏賓客眾多,秦霆軒小聲吩咐說道,“你也累著了,先洗漱,我讓人準備吃食給你送過來,你早些休息。”


    “你也莫要喝多了。”林清嘉長話短說,連忙說道。


    “謹聽娘子教誨。”秦霆軒說道。


    等到人走了,臨房間裏又冷清了下來。揉了揉太陽穴,帶著這樣重的鳳冠和釵環,加上吵鬧的環境,讓她有些頭疼。讓綠衣卸下了鳳冠,才覺得整個人鬆了下來,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那點茯苓糕消化幹淨,她有些餓了。


    正好在此時,秦霆軒身邊得用的丫鬟往裏抬桌子,備下了給林清嘉準備的吃食。


    綠衣見著林清嘉點頭,拿住了早已經準備的荷包給丫鬟們打賞。


    去掉了口脂,林清嘉吃了些吃食,想了想,也洗掉了麵上的妝容,去了釵環,隻鬆鬆挽一個卯兒,坐在紅色的喜床上,等著秦霆軒的歸來。


    龍鳳火燭的燭光劇烈的跳躍著,房門再次打開,就是秦霆軒回了。


    林清嘉迎著上前,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麽,就被他抱了滿懷,他把頭埋在她的肩窩,男子熱熱的鼻息噴在她細膩的脖頸上,像是撒嬌的呢喃,“我身上的酒氣重不重。”


    送世子爺回來的人見著屋裏的景象,連忙就出了房間,林清嘉帶著的丫鬟也急急出了房門,生怕打攪了兩人溫存。


    “不大重。”林清嘉紅著臉說道。


    秦霆軒站起了身子,喝過了酒,他的一雙眼亮的出奇,捧住了林清嘉的麵頰,定定地看著她,這讓林清嘉的臉紅的更厲害了,一雙眼害羞地垂下。


    他低頭在她的嘴唇上飛快地啄了一下,“定然是很重的酒氣的,所以,我得先洗漱。要不然,洞房的時候可要被你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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