嵌入石縫之中的長劍自從血劍融合後,就多了一絲靈動,就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婆婆,經曆時光輪回,重新回到那個十八九歲的錦瑟年華。


    但這絲靈動卻又不似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的簡單,到像是晨鍾暮鼓,把沉睡之中的人從夢中驚醒一般。


    血劍是二人從七個殺字之中,在漫天的劍氣、無盡的屍山血海中領悟出的殺意,進而在血潭再次凝練而成。他們二人萬萬也沒有想到,經曆重重殺劫,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得到的傳承,竟然為他人做了嫁衣,而且還是一把劍,一把讓他們差點魂飛魄散的詭異長劍。


    司空浩然內心在滴血,在癲狂,在憤怒,凝練的殺意融入了自己的劍意,還好有所防備,要是把全都劍意融入血劍之中,那現在的自己就是這把劍下砧板上的魚肉。


    此刻他們二人的情況,和砧板上的魚肉又有何區別。


    從長劍之中發出的嗡鳴之聲,無視他們身上所有的阻礙,直達靈魂最深處。


    司空浩然出現在一片空間之中,整個空間被分成了兩個部分,左邊充斥他熟悉的猩紅血霧,一片死氣;右邊充斥著白色霧氣,生機黯然,而他,正站在這兩種霧氣的分割線上。


    猩紅血霧他再熟悉不過,它不僅可以影響人的心智,還能夠吞噬人體內的生機,而這片空間之中的猩紅血霧,恰恰把吞噬生機的這一點演繹到了極致。


    司空浩然看到,左邊身體上的皮膚由原來的白皙,漸漸轉變為粗糙,肌肉也在退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身上的每一條血管,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


    那墨黑色的長發,隨著皮膚的老化,肌肉的幹癟,變成了銀白色,甚至就連左邊的淺灰色長衫也出現了暗沉,似乎隻要輕輕的一碰,就會立刻化為煙塵。


    而右邊的身體,在生之氣的滋養下,煥發出濃濃的生機,那白皙的皮膚、堅韌的肌肉,甚至出現了淡淡的光澤,比原來更加的有活力,有力量。輕輕一握拳頭,感覺身上像似有無窮無盡的力量一樣,一拳可裂山河,一拳可吞日月。


    如果站在遠處觀望,就會發現左邊的身軀就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而右邊的身軀卻像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有膽小的人站在這裏,一定會嚇得肝膽俱裂,此時的司空浩然和地獄走出的惡鬼毫無分別。


    右邊的生之氣,源源不斷的流進左邊幹涸的身體之中,滋養著將要枯竭的身軀。


    但無論右邊的生之氣如何快速,都無法讓左邊枯竭的身軀回到從前,它們像是在維持著一個平衡,生與死之間的平衡。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司空浩然喃喃自語,此刻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他不敢妄動,身


    體之中出現的異樣,讓他心急如焚。


    他不敢去打破這種平衡,就在剛才,他稍微的移動了一下身體,想把幹涸的身軀往右邊移動,那一瞬間,死之氣瘋狂的滋生,那種死亡的感覺頓時讓他整個人如同麵臨滅世天災一般驚懼,他的心魂,他的整個人,好像在崩塌,潰散。


    司空浩然趕緊回到原來的位置,不敢再妄動分毫,讓身體置身於生與死之間的分割線上,哪怕晚一點點,就算生之氣再濃烈,再快速,也無法阻止死之氣蔓延至整個身軀,摧毀所有生機,就算是有再逆天的天材地寶,仙靈甘露,也回天乏術。


    豆大的汗珠打濕了右邊的整個身軀,此時的司空浩然無法運用體內的任何一絲玄氣,失去了所有能夠掌控的一切,唯有意識是清醒的。


    “啊...!”


    司空浩然在痛苦嘶吼,發出的聲音十分刺耳,就像是咽喉裏麵有一塊燒紅的木炭在灼燒,他臉色猙獰,眼窩凹陷,因為他看了更加不可思議的一幕。


    原本被死之氣籠罩的左邊身軀,漸漸的由幹涸狀態,變為飽滿,就像是經曆了一次時光回溯;而右邊的身軀,由原來的光澤,變為暗沉,幹涸,就像是脫去了所有的水分一樣。


    沒錯,左右兩邊身軀狀態在改變,這種非人的折磨,讓司空浩然經曆了好幾次痛苦摧殘的人,都差點意識渙散。


    明明是生之氣籠罩的半邊身軀,卻變成死之氣中該出現的狀態,這一點完全顛覆了司空浩然所有的認知,他無法相信出現在眼前的一幕,但他又不得不相信,這一切確實發生在自己的眼前,而且發現在自己的身上。


    司空浩然在心裏麵呐喊,“我隻是想來十萬大山獵殺魔獸,凝練煉魂鼎,我不要這所謂的傳承,放我出去!”可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唯一能夠求的,也就隻有自己。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生死之氣並未有任何的變化,但身在不同區域的身軀,卻在每隔一段時間變化著狀態。這種非人的摧殘,司空浩然已經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了,他隻記得這種痛苦對於他來說已經麻木,已經習以為常。


    司空浩然迷糊之間,回到了西域鐵嶺村落。


    “爺爺,這天空之中為何會有這麽多的星星,而且大小不一,變化無常,毫無規律?”小木屋前,兩道身影並排而坐,司空浩然手捧著下巴,看著山澗上的星空,轉頭看向坐在旁邊,身穿粗布麻衣的司空玄,好奇的問道。


    “你看到的隻是表象,這些大小不一的星星,看似毫無規律可言,其實他們都遵循著一種規則。”


    “這種規格是一種天數,也是一種變化。”


    “你看,那幾顆最亮的星星,像是一座囚籠一樣,把那幾顆


    微弱的星光給困在了裏麵。其實不然,他們可能相隔甚遠,也有可能彼此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天地之間,萬事萬物,沒有絕對的險境,天道不仁,但也留有一線生機。”司空玄抬頭看著星空,微笑著摸了摸司空浩然的頭。


    司空浩然感受到爺爺手掌之中的溫度,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爺爺的最後一句話就像是當頭喝棒一樣,把他給敲醒。


    “一線生機,那麽我如何去找這生死之間的那一線生機呢!”司空浩然沒有去管身體之中生與死之間的交替變化,他不知道這種變化會持續多久,也不知道時間一長,會不會在這生死之間沉淪。


    此刻,擺在他麵前的要麽是生,要麽是死,麵對死亡時,所有的一切都被司空浩然遠遠的拋諸於腦後,他需要的僅僅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因為也隻有活下去,才能夠從這生死困境之中掙脫而出。


    蕭驚鴻此刻和司空浩然麵對的是同一種絕境,他也在這生與死之間徘徊,這種恐懼他生平僅見,比在血潭之中體會的那種恐懼猶有過之。


    他也經曆過和司空浩然同樣的境遇,那種撕心裂肺,束手無策的感覺讓他整個人一度崩潰到極點。


    好在經曆很長一段時間才漸漸的平息下來,蕭驚鴻不知道,那個身穿淺灰色長衫的少年會麵臨怎麽樣的選擇,但是他決不允許這最後的傳承失之交臂,他一定要做那個笑到最後的人。


    司空浩然感受著生與死之間的變化,漸漸的在腦海之中回響起踏進上古殺域的一幕幕,腦中靈光一閃。


    一念之間,司空浩然回到了那片石壁前,七個殺字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殺之意境也在這個時候噴薄而出,朝著七個殺字瘋狂的斬去,似是要斬破這一片天地,似是要斬破這束縛他的牢籠。


    隻是對於現在的司空浩然來說,他領悟的殺之意境還遠遠不足以摧毀眼前的一切。


    既然無法做到這一點,那就讓自己融入這七個殺字之中,融入殺之意境之中,殺之意境代表著死亡,死亡的極致是不是就是新生,是不是就可以找到這種平衡,打破這一方天地,從而從這生死之極困境中跳出。


    萬物皆為陰陽,陰陽交替,萬物輪回,死之極致是新生,新生極致是死亡,陰陽相生,相輔相成。


    一念至此,司空浩然心中豁然開朗,原本縈繞在心頭的困苦,陰霾全都消失得一幹二淨。


    閉著眼睛的司空浩然,雙手不由自主的前伸,之見在他的左手之上,凝聚著一團猩紅血霧,死之氣。在他的右手之上,凝聚著一團白色霧氣,生之氣。


    漸漸的這兩團霧氣越來越濃鬱,緊接著,當左右兩邊身體出


    現變化時,手中的兩團生死之氣演變不過來而消散為無形,司空浩然也被反噬,噴出了一口鮮血,但他的身體卻未移動分毫,體內的傷勢也在生死轉換之間恢複如初。


    司空浩然繼續凝神靜氣,隨著時間的飛快流逝,他仿佛已經融入這天地或者說融入了這生死二氣之中。


    兩團生死之氣在手中凝聚,隨著身體的變化而變化,漸漸幹癟的身體也在司空浩然徹底領悟生死意境後,恢複了原來的麵貌,身軀之中散發著濃烈的生機,此刻,他已經可以任意移動,而不被這生死二氣所侵蝕,嘴角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司空浩然睜開雙眸,手中出現了一把長劍,正是嵌入石縫之中,讓他們二人差一點生死道消的那把詭異長劍。


    蕭驚鴻也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睛,嘴角露出冷笑,將要一步踏出時,生死二氣出現了劇烈的波動,一股讓他毛骨悚然的感覺頓時襲上心頭,他看到了一道泛著紅白二氣的劍光劃過這層空間。


    緊接著,他感覺到體內的生機失去了一部分,要不是他也明悟生死意境,生之氣彌補他體內失去的生機,估計這一道劍光就足以帶去他半條命。


    “生死之極,陰陽輪轉,輪回湮滅,方為殺生。”


    司空浩然一劍斬出,彌漫在這層空間之中的生死二氣瞬間飛灰湮滅,而他們二人則出現在了原來的地方。蕭驚鴻卻萎靡的趴在了地上,嘴角處的殷紅,陰毒的眸光,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殺生之術!斬斷人體內的生機。


    十萬大山外圍,依舊被黑夜籠罩,浩瀚的星空中,三顆星星成三角形掛在了天際之間,原本暗淡的那一顆,此時閃爍著耀眼的光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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