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死亡和孤寂。


    眼前原先被一年四季不斷地風沙所籠罩的地方已然成為一個巨大的凹陷深坑。


    就如同站在懸崖邊上居高臨下看著腳下的一切。


    “這……”


    來自北方蠻族的絡腮胡子一群人已被這裏的場景所震撼。


    拄著一根枯枝的張鳳府目睹這一切,喃喃自語道:“塵歸塵,土歸土,從此世上再無九重天。”


    “你果然知道九重天的事情,你究竟是怎麽逃出來的?快告訴我們,還有,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因為這裏……實在是太過讓人匪夷所思。”絡腮胡子情緒不可抑製的激動起來,抓住張鳳府雙臂的雙手險些將張鳳府從這巨大的坑洞上踉蹌下去。


    從地下深坳傳上來的罡風正吹的鬼哭狼嚎,如同地獄的惡鬼咆哮一般。


    已是夜深,四下茫茫。


    “發生了一場注定會發生的爭鬥罷了,我隻是偶然從這裏路過,不小心被這裏的事情波及,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對於九重天隻是一個過客……”張鳳府剛剛說完這話,便不免一陣歎息,忽聽得老三低聲道:“噓,有人來了……”


    這般話落,絡腮胡子老大一把拎起張鳳府,五人迅速找到一處沙丘,將身體隱藏起來,張鳳府行動不便,被絡腮胡子老大直接丟在沙丘上,不可避免的吃了一口細沙。


    風沙迷人眼。


    密集的馬兒嘶鳴聲遠遠傳來,從最開始的點點星火到後來清楚見得乃是一群江湖漢子,約摸二三十匹馬,每匹馬上的人都持著一根火把。


    火把經風沙呼嘯,非但沒有熄滅,反而燃燒的正旺盛,直至原本九重天的深坳時候才停下來。


    風沙太大,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麽,隻見這群蠻橫不下於絡腮胡子的漢子當中一赤裸著臂膀的人下了馬,一陣湧動中竟從一匹馬上拎下一人來。


    那人身材瘦弱,與赤裸著手臂的漢子相比,如同弱雞一般。


    但沙丘之後的張鳳府凝神注目時候,即便黃沙彌漫,竟也覺得那瘦弱的此刻跪在地上求饒的男子有幾分眼熟。


    “是他?”


    記憶一幕幕從眼前閃過,張鳳府將這位跟隨野狼不少日子的家夥從記憶中拎出來,仍是不免有些驚訝。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還活著,這可真是命大。”


    沒有幾人在九重天的天翻地覆中活下來,即便有,張鳳府仍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個小人。


    “該死的死不了,不該死的卻偏偏死了。”


    “你一個人在嘀嘀咕咕什麽呢?”


    無時不刻不看住張鳳府的老四見他這般低聲,便用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直疼的張鳳府齜牙咧嘴。


    “你是不是男人?怎的這麽多的女人動作。”張鳳府不禁咬牙切齒抱怨一句。


    “你管我是不是男人。”


    不知怎的,老四竟不敢正眼去看張鳳府,隻是別過頭說道:“你剛剛說你認識那家夥?”


    張鳳府道:“算不得認識,隻是見過幾麵而已,所以說惡人有惡報,縱然從劫數中逃出去,仍不免被重新帶回來,並且,這次可能死的更慘。”


    絡腮胡子老大低聲說道:“看樣子果然被你說對了,打這裏主意的人不隻是我們,這幫人好像在逼迫那家夥說什麽。”


    不遠處,不斷跪地求饒的男人依舊未得到赤裸著膀子男人的同情,反而被其如同拎小雞一般拎到了懸崖邊上。


    雖無萬丈,但掉落下去亦是屍骨無存。


    馬背上的二三十人齊齊大笑。


    不知為何,張鳳府竟根本笑不出來。


    沉思片刻之後才說道:“他不能死。”


    “為什麽?你方才不是挺希望他死嗎?”老四不禁問道。“你葫蘆裏在賣什麽藥?還有,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叫阿牛。”張鳳府低聲道,“所有人都這麽叫我,他不能死,因為我想跟他問一些事情,求證一些事情。”


    “那跟我們沒關係。”絡腮胡子男人說道。“你已將我們帶到了這裏,我們救你性命的情分已經還清,別指望我們幫你救人,誰都能看出來眼前這幫子人絕非善類,大不了東西還你就是。”


    從懷中摸出黑色令牌,絡腮胡子老大毫不猶豫將其遞給張鳳府。


    入手處一陣冰涼。


    張鳳府已十分確定眼前這四兄弟是真不知這塊令牌的意義。


    這麽一想似乎心裏輕鬆了許多。


    “難道你們打算讓我這樣去救人?這麽做是自尋死路。”


    張鳳府悠悠說道。


    “如果以你們四個人的武功,再加上老大你神乎其技的箭法,要解決眼前這二三十人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閉嘴,不要再說了。”


    絡腮胡子男人冷冷說道。


    “別想利用我們為你做任何事情,我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更何況你我不過萍水相逢罷了。”


    萍水相逢四個字讓張鳳府啞口無言。


    沉默片刻之後,張鳳府悠悠歎了一口氣,說道:“也許我能幫你們找到你們要的東西也說不定,不過也不重要了,相信你們這大老遠的跑來大漠一趟,沿途的風景已經看夠,金銀珠寶,武功秘籍什麽的,也都不是那麽非要不可。”


    張鳳府正拖著斷腿離開時候便聽到背後一聲冷喝。


    “你小子站住。”


    已背轉過身去的張鳳府嘴角輕笑,不回頭的低聲說道:“願意考慮幫我的忙了?”


    絡腮胡子男人說道:“如果到時候被我發現你騙我們,到時候又該怎麽辦?還有,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張鳳府攤手無奈道:“你們要殺我,易如反掌,我不過是個廢人而已。”


    “希望你是個信守諾言的人。”


    “大哥,你……”老二老三齊聲說道。


    絡腮胡子男人說道:“住嘴,事到如今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麽?不遠千裏來這一趟,倘若空手而歸,如何對得起鄉親父老?”


    “可是眼前這群家夥並不是那麽容易對付。”老二擔憂的說道。“即便大哥你箭法超群。”


    老三同樣憂心忡忡,老四欲言又止,


    張鳳府知他四人擔憂,但眼下除了利用兄弟四人之外,別無他法,故此隻得正色道:“我們的優勢就是我們在暗,他們在明,如此便可減去他們一半人手,眼下風向正西北,對我們有利,又可再減去一半,實際算下來他們戰力不足十人。”


    老二不屑道:“臭小子,你說的輕鬆,即便不足十人,他們當中隨便一人都能輕而易舉捏死你信不信?說的如此輕巧,真以為自己是什麽高手了。”


    張鳳府啞口無言。


    但眼下除了盡力說服之外似乎別無他法。


    “老二老三,你們保護好老四。”


    沙丘之後,絡腮胡子老大拉弓上弦,首先便將目標瞄準了赤裸著膀子的那漢子。


    弓如滿月箭如霜。


    隻見絡腮胡子手臂繃的筆直,張鳳府已然能想象到如此強力到能洞穿牆壁的箭射到人身上的畫麵。


    倘若絡腮胡子男人乃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內功高手,這樣的箭矢甚至說不定有可能破開小宗師境界高手的護體罡氣。


    “擒賊先擒王。”


    絡腮胡子男人低喝一聲,箭矢破空而去,夾雜在黃沙之中,正對那赤裸著膀子的男人。


    下一刻箭矢從男人高高舉起瘦弱那家夥的手臂中穿過。


    “哎呀……”


    一聲痛苦嘶吼傳來,二三十人組成的馬隊頓時亂成一團,因為手臂疼痛而被丟下的瘦弱漢子眼見此景,連忙從馬蹄慌亂之中找到了一條縫隙爬了出去。


    “有埋伏。”


    不知是誰大喝一聲,二三十明顯毫無紀律的馬賊迅速圍攏成一團。


    “保護大哥……”


    聽到這裏,絡腮胡子老大滿臉冷笑,張鳳府亦是喜出望外。


    “還從未想到過會遇見這麽可愛的家夥,麵對弓箭居然還能想得到圍攏成一團,做別人的人肉靶子。”


    “就算他們四下散開,我大哥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最多的敵人。”老四高高昂起了透露,眼裏滿是信心。


    張鳳府並不疑他,隻是低聲道:“他們馬上會發現我們,早做準備。”


    “還用得著你說?”


    老二將戰斧拎在了手中,老三亦彎刀在手,一臉肅殺之意。


    一箭……


    兩箭……


    三箭……


    一箭比一箭快,一箭比一箭驚魂動魄,張鳳府亦看的心驚肉跳。


    隻見被箭矢洞穿的人無不是身上一個血窟窿,甚至還有一箭洞穿兩三人依舊箭身不住晃蕩的畫麵。


    再看絡腮胡子男人神情肅穆,就如同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專注,人箭合一。


    張鳳府嘀咕一句,“也不知究竟是箭快,還是毒童子的漫天花雨更快。”


    “你說什麽?”一直注意張鳳府神色的老四板著臉問了一句。


    張鳳府連忙搖頭說道:“沒事,隻是想起了一位故人。”


    就在此時,一直被動挨打的馬群終於回過神來,發現了沙丘之後的暗箭。


    “在那邊–”


    十數匹快馬頂著風沙四下分散朝沙丘包圍了過來。


    “小心,保護好老四。”


    絡腮胡子老大低喝一聲,又看了一眼無動於衷的張鳳府,沒好氣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找地方躲起來?”


    張鳳府如夢方醒,又聽得老四大大咧咧道:“喂,瘸子阿牛,到這邊來,我保護你,跟在我後麵就行,保證他們傷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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