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書棠站在原地,手裏捧著一本小書,垂眸靜靜看著。即使背著書包,他的站姿也同樣端正筆直,如青鬆般挺拔,側臉俊秀沉靜,純白的夏季校服幹淨整潔,看起來分外賞心悅目。


    他看書看得專注,並沒有注意到十幾米外的傅遠舟,傅遠舟也樂得不和他說話,在學校逗逗冉書棠也就罷了,校外他們可沒什麽好交流的。


    雖然傅遠舟是好奇冉書棠為什麽會對他沒說完的話反應那麽大,但想也知道對方是不可能告訴他的。


    他正要收回目光,卻忽然看到冉書棠從校服口袋中拿出手機,不小心將地鐵卡一並帶了出來,但冉書棠沒有注意到掉在地上的卡,回複完消息後又將手機放了回去,繼續看他手上那本書。


    冉書棠是自己等候地鐵,身邊沒人提醒他把地鐵卡撿起來,後來又來了一些乘客,卻也沒人注意到那張卡。


    傅遠舟有點糾結,他明明看見了卻不提醒冉書棠,似乎有些不厚道,雖然他是看不慣自己這個死對頭,但也不會以對方丟了東西為樂,這種趣味也太低級了。


    終於在地鐵到來時,見那張卡還是沒人發現,傅遠舟快步走了上去,將地鐵卡撿起來,從冉書棠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你東西掉了。”


    正要進地鐵的冉書棠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時目光中流露出了異樣的情緒,顯然在轉身前就已經通過聲音認出了傅遠舟。


    他站在地鐵門口一動不動,一直看著傅遠舟,直到後麵的乘客開始催促,他才像是終於從出神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步履匆匆地上了地鐵。


    傅遠舟還沒來得及把卡遞出去,就眼睜睜看著冉書棠進去了,他本來是想把卡給人就從別的車門上地鐵,避開和冉書棠待在一處。


    此時謝臨也過來了,看了傅遠舟一眼,很自然地從這個門上了地鐵,傅遠舟一看,知道自己也別想去別的車廂待著了,隻好一同進去,走到冉書棠身邊,把卡遞給他:“你的地鐵卡。”


    “謝謝。”


    冉書棠垂下眼睫,把卡拿了回去。他拿時動作小心,避開與傅遠舟的手指相觸,或許是因為不習慣和自己這個死對頭道謝,傅遠舟發現他的耳朵染上了層薄薄的紅。


    傅遠舟又開始覺得新鮮了,上下打量冉書棠,果然是變成omega了吧,不然他臉皮能這麽薄?


    想到這種可能,傅遠舟身心都舒暢了,眼梢漫開笑意:“難得你會謝謝我。”


    “……”冉書棠抬起眼睛,看到傅遠舟衝他笑得開心,好像是在為得到他的道謝而高興一般,頓時怔了怔,收緊握著地鐵卡的手指,低聲開口,“之前你在教室對我說的話……”


    “嗯?什麽?”傅遠舟說,“你大聲點,我沒聽清。”


    冉書棠沉默下去,望了一眼傅遠舟身邊的謝臨,最終還是微微搖頭:“沒什麽。”


    傅遠舟應了一聲,忍住快要露出來的笑容,其實他聽清冉書棠說的話了,但他就是不想回應,看冉書棠想問卻又不好意思問的樣子真是太好玩了,而且他也好奇冉書棠的想法,但他同樣抹不開麵子,這就算是扯平了。


    “同學?”謝臨旁觀著他們的交流,問著傅遠舟。


    傅遠舟還為剛才謝臨限製他和原野往來而有點不開心,但從小到大他們兩人鬧起別扭,隻要一方先和另一方說話,就默認算是道歉了,那點不愉快不至於讓傅遠舟繼續給謝臨使臉色,謝臨肯先和他說話就足以抵消那些不快了。


    “他就是冉書棠,以前和你提過。”


    說這話時,傅遠舟給謝臨使了個眼色,叫他不要多言,以前他是和謝臨提到過冉書棠很多次,但說的都是什麽自然可想而知。


    謝臨本就不是多話的人,現在也隻是對冉書棠輕輕頷首示意,甚至連話都沒說。


    冉書棠向謝臨問好,他是認識謝臨的,身為學生會主席,謝臨經常會在升旗儀式上演講,就算是再不關心學校事務的人基本也都認識他。


    其實冉書棠在一中也很有名,他是年級第一,又是罕見的跳級生,隻是他很低調,大多數人無法將他的名字和臉對上。


    地鐵門關閉,向下一站行駛,地鐵上的人不算多,卻也沒有座位,從學校到家要坐半小時地鐵,路程算不上近。


    沒過一會傅遠舟就昏昏欲睡的,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坐地鐵就犯困,但他是不會委屈自己的,有了睡意立刻就往謝臨懷裏鑽:“困了……借我靠會。”


    “別睡,會摔倒。”


    謝臨伸手扶他的手臂不讓他睡,傅遠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把什麽都忘了,就知道死活賴在謝臨身上,小聲嘟囔著:“不要……這不有你在嗎,你還能讓我摔著?”


    “……”


    阻止他的力道一下子變弱了,傅遠舟在睡意朦朧間能感覺到一隻手輕輕摟住了他的後腰。


    他滿足地靠著謝臨,呼吸間能聞到淡淡的紅酒味,令他分外安心,下一秒就要墜入夢鄉,卻驀地聽到了有人在說話。


    “有座位了。”


    傅遠舟馬上就要睡著了,這道清冽的聲線在他耳朵裏顯得分外朦朧,反應了好幾秒才緩緩睜眼,從謝臨懷裏起來,轉回頭去,在沾染著水汽的視線中望見了冉書棠的臉,他神色很淡,也在看著傅遠舟,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不過傅遠舟已經習慣了冉書棠的冷臉,困倦之中更是什麽都沒想,腳步有點飄地走到空位邊坐了下來。


    這一站是換乘站,下地鐵的人很多,這一排座位基本都空了,傅遠舟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靠著他坐下,還以為是謝臨,便閉著眼一頭栽倒在對方身上,甚至身體一歪,直接枕住了對方的腿。


    溫暖的體溫隔著夏季校服的布料傳了過來,傅遠舟聞到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像是雨後草木的氣息,清新純淨,非常淺淡,溫柔地縈繞在他的呼吸間。


    好像是信息素的味道?可這也不是謝臨的紅酒味啊。


    傅遠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似乎不對,一下子睜開眼睛,映入視線中的竟然是冉書棠的臉。


    冉書棠在低頭看他,神色無法再維持原有的平靜,這一次他不僅是耳朵紅了,甚至就連白淨的麵容也浮現出了紅暈,見傅遠舟睜眼與他對視,他立刻將視線偏轉到一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那股雨後草木的味道變得濃鬱了些許,傅遠舟越聞越暈,卻無法自抑地一點點睜大眼睛。


    ……不會吧,冉書棠竟然是個alpha?


    盡管傅遠舟不願相信,可信息素是不會騙人的。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有著明顯的不同,這幾天惡補過abo知識後,傅遠舟已經能夠分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讓頭暈的信息素是屬於alpha的,無感的則屬於omega。


    冉書棠竟然也是alpha,這怎麽可能,他總是害羞的樣子到底哪裏像個alpha了!


    傅遠舟心都碎了,甚至忘記自己還枕著冉書棠的腿,忽然他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一拉,被強製坐了起來,是謝臨拉的他。


    他本來還沉浸在冉書棠是alpha的震驚之中,被謝臨拉起來,才遲緩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竟然撲到了冉書棠的身上。


    可這不能全都怪他……空座那麽多,誰能想到冉書棠竟會選擇坐到他身邊,如果是他自己,早就離得八丈遠了,也不會發生後麵認錯人的事。


    “不好意思……”


    他無精打采地和冉書棠道歉,向死對頭道歉都已經不是最讓他難過的事了,冉書棠竟不是omega,甚至不是beta,而是個貨真價實的alpha。


    傅遠舟心情鬱悶,因此不曾注意謝臨坐下來後那沉凝的神色。


    冉書棠臉上的紅暈慢慢消退下去,看著傅遠舟的目光有點複雜,但最終他什麽都沒說,隻是搖了搖頭,回答道:“沒事。”


    之後三人都陷入沉默,幾站之後,冉書棠要下地鐵,起身的時候,他看向傅遠舟,聲音很輕地開口。


    “再見。”


    “……啊?”傅遠舟低落了沒一會就又開始犯困,頭一點一點的,這回他是真沒聽清冉書棠剛才說了什麽,抬頭看過去時,目光中流露出了茫然。


    冉書棠停了片刻沒說話,地鐵門即將關閉,發出警告聲,他轉身走出地鐵,站到站台上,卻又忽然轉回身體,用很清晰的聲音對地鐵裏的傅遠舟說。


    “再見。”


    “哢嗒”一聲,地鐵門關上了。


    傅遠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見鬼了,冉書棠竟然會和他道別?難道僅僅是因為他還了他的地鐵卡,就開始友善對待他了?靠,真不適應……


    比起高興與否,傅遠舟更多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忽然他的手機震動幾下,有人給他發了消息,他打字回複後,發現還有另一則提醒,是好友申請,申請人來自一班的班群,備注上寫著的人名是――


    “‘冉書棠’……冉書棠?”


    傅遠舟瞪圓眼睛,甚至不自覺地出了聲。冉書棠添加他為好友,這太匪夷所思了,簡直比他是alpha還讓他震驚。


    不行,一提起這事他就生氣,好友申請他是不會通過的,要是冉書棠是omega他還能考慮考慮,加個好友順便挖苦一下,一個alpha他加什麽加,難不成還要等著冉書棠反過來諷刺他?


    他正要隨手刪除消息,忽然手腕被另一隻手按住了,力道不大,卻不容他抗拒,為的是不再讓他去看手機中的消息。


    會按住他手的人隻能是謝臨,傅遠舟抬頭看他,心裏卻驀地一跳――謝臨神色疏冷,眸光很沉,明顯是在不高興,是他做了什麽惹到他了?


    “謝……”


    他剛要開口,卻被謝臨摟住了肩,帶入到自己懷裏。


    謝臨無視他微弱的掙紮,摟著他的後背:“你不是要睡?睡吧。”


    “你這樣讓我怎麽睡。”注意到其他乘客偷偷打量的目光,傅遠舟有點難為情,“我靠著你就行了。”


    謝臨完全不動:“你也會像這樣在其他人懷裏睡?”


    “怎麽可能。”傅遠舟嘀咕。他也是要臉的,對別人哪好意思,除了父母以外,他也就是在謝臨麵前可以這麽肆無忌憚了,連原野都不太好意思。


    “所以你明白了?”謝臨說。


    “什麽?”傅遠舟當然不懂他在說什麽。


    謝臨緩緩道:“我告訴你不要與alpha來往密切,你說我同樣是alpha,是不是也該與我減少來往。”


    “我回答你,可以。你可以不與我來往。”


    他低下頭,眸色漆黑如夜,凝視著傅遠舟的臉。


    “如果你不喜歡我管你,你可以不再理會我,與我疏遠,隻把我當成普通朋友。”


    “傅遠舟,你要這麽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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