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口不過一丈見方,從外看起來不大,但內裏卻越來越寬廣,兩側石壁鑲嵌著的夜明珠揮灑著曦曦微光,恍若雲霧輕紗,纏綿在空氣中。


    陳安之沿著壁畫依次看下去,第二幅壁畫中祭壇上多出一條石梯,而那臉譜女子沿著石梯向上走,下方跪拜的人民滿臉虔誠。


    摘葉說道:“我曾在古籍看到過,在秦主的獨尊天下之前,是沒有修士之分的,先秦練氣士篤定世間有仙,便建造天梯希望能到達天上,這石梯大概就是類似於登天梯一樣的東西吧。”


    而第三幅壁畫往後的壁畫被侵蝕脫落,叫人看不出來刻畫的是什麽內容,僅僅從殘餘的壁畫能夠窺知一二,臉譜女子最後躺在了棺材,有帶著臉譜的家夥抬著棺材,還有饕餮等怪物正從石梯下去,下方的人群呈鳥獸散,臉上掛滿了驚慌和恐懼。


    再往後的壁畫被侵蝕的很徹底,更沒有辦法辨別。


    摘葉的視線落在第三幅壁畫,眸底似乎漾起一片漣漪,這微不可查的情緒一閃而逝,他伸出一個手指,轉過頭看著陳安之說道:“這個情景,我曾經見過。”


    陳安之沿著手指方向望去,臉色凝重,“當年何安在也是被這般抬走的?”


    摘葉點頭道:“是。”


    陳安之靜下心來,嚐試著將這些壁畫聯係起來,大概就是一場準備飛仙卻突發意外的場景,隻是有很多點讓陳安之想不通,這個躺進棺材裏的女人是誰,她為何是三頭六臂,還有就是這棺材最後回去往哪裏,為何無論是入棺還是抬棺的人,都帶著臉譜。


    摘葉說道:“我一直以為饕餮是從十萬大山深處誕生的,但是看這壁畫來說,好像並不是如此。”


    陳安之若有所思道:“確實如此,當年何安在殺進大山深處沒能找到饕餮的老巢,就已經有所疑惑,看來這饕餮果然是不屬於三州五地的東西。”


    說罷,陳安之站起身抖了抖衣衫的灰塵,走到石門旁邊說道:“我現在思緒是一團亂麻,也隻能指望著這裏麵的家夥,能夠給我一把快刀了。”


    搭在石門上的手臂稍稍用力,碎石土屑簌簌落下,看似極其沉重的石門,竟然就這麽被推開了。


    沒有璀璨的光華,也沒有異象突現,就好像好容易歸鄉的遊子,推開自家的老房子,除了被那紛飛的塵土迷了眼,倒也沒其他的了。


    眼前是一條漫長的路,沒有其他景色,那條長路孤傲的刺破黑暗,蔓延到不知通往何處的遠方。


    陳安之與摘葉四目對視了片刻,而後緩緩點點頭,他將摘葉劍握在手中,一隻腳輕輕邁到那條長路之上。


    這條路漫長而又筆直,看不到盡頭,目之所及處皆是黑暗,孤寂的黑色叫人的情緒不由自主地多了些不安和躊躇。


    陳安之走在這條路上沒有說話,摘葉靜靜地懸浮在後方亦是一言不發,忘記了有多久沒有好好的思考過,自從醒來之後,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叫他有些頭暈腦脹的,三千年前的大劍仙沒什麽擔憂,見誰不爽,直接提劍斬了便是,哪像如今,是不是走下一步,還得看藏在幕後的家夥臉色。


    不過也正是這一段安靜的路途,讓他罕見地靜下心來,開始梳理起之前毫無頭緒的事情來,他想不通何安在的弟子為什麽要豢養大妖於山中,若是為了禍害一方,那也不必大費周章,而碰巧的是十九鬼口距離深坑村不過百裏,按照之前做的那場夢,恒幽被浸豬籠之後,顯然到過這裏。


    何安在費盡心思將三千年前的謎團答案拆作十九段,交給十九個人保存,而他晚年又發生種種不祥,以至於神誌不清,最後已經成就天下之主的何安在,居然毫無反抗之力的被裝進棺材裏,強行抬走,不知去往何方。


    當時在第十九樓所聽到的他們,這個他們到底是誰?


    還有自己為何偏偏又在饕餮將犯時醒來?


    這些東西在陳安之的腦海裏逐漸有了一個大致的脈絡,隻是長夜將至,而這場冗長的黑暗中,到底有多少人能夠站在光亮處。


    摘葉聽著陳安之喃喃自語,大致了解了一些東西,他想了想說道:“陳安之,你覺得這像不像下棋?”


    陳安之微怔。


    摘葉又說道:“何安在持白棋,而我們並不知道的對手持黑棋,而今的局勢,長夜就像是滿盤碾壓之勢的黑子,而白子零零散散,我們就像是之前就被吃掉的白棋子,如今又一次出現在棋盤上,何安在希望能夠借著我們,來把長夜掀翻。”


    陳安之的眸子像是靜怡的潭水,下方是不停湧動的暗流,許多情緒交雜其中,他說道:“饕餮心髒出現在三州五地,這就說明有人早已投靠了十萬大山深處,而且這個數量一定不在少數,不然對方也不敢在這當口如此行事。”


    摘葉點點頭,他把視線落在長路上,一時間有些出神,“這條路,太長了。”


    ······


    ······


    祥和,寧靜,安怡。


    這一方天光落下的地方,若真的要用詞語來形容,也隻能用所有代表靜謐的詞語來形容。


    明明是山窟。


    此處卻有青草茂盛,花開正怒,一束剛好從缺口落下的光,將這不大的生意籠罩著。


    枯寂了數天的和尚緩緩睜開眼睛,有星星雪花攜風在他的眼眸呼嘯,他雙手合十,微微闔眼低頭,頌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年輕和尚嘴角微挑,露出絲笑意,“吾乃辯機,此生此世。”


    隨著他口中話音響起,那一束僥幸落下的天光,刹那間徹底消散,青草枯萎,花瓣凋落,這一方空間徹底暗了下來。


    “嗤~!”


    伴隨著一聲輕響,其額間的小火花印記在黑暗中漸漸亮起,就好似燭台之火,風雪不落。


    ······


    ······


    不知走了多久,在這裏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陳安之隻需要做兩件事,一件是趕路,而另一件事是思考,可即便有酒作伴,卻還是叫人覺得十分枯燥。


    “初一。”


    似是心髒停了半拍,宛若風鈴般悅耳的聲音,熟悉而又縹緲,仿佛隔著遙遠的時光,穿越而來。


    陳安之的腳步停住,一時間身子有些僵住了。


    “初一,是我啊。”


    一道潔白縹緲的身影,安靜地站在經過的長路,三千青絲挽作飛仙鬢,絕美的容顏上綴著雙春風笑意的動人眸子,宛若一泓清水。


    摘葉初時一怔,隨即回過神來,趕忙說道:“好一個‘癡’,竟真個掐著人的軟肋使勁,陳安之,你可千萬別信。”


    李涵雪,兜兜轉轉數千年,哪怕知道早已轉世為沐如意,哪怕明知道這是個假身,摘葉還是怕這個最喜歡意氣用事的家夥,著了道。


    陳安之的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他微微側過頭,看著一臉凝重地摘葉,說道:“我知道,我隻想跟她說說話。”


    摘葉安靜地盯著陳安之的雙眸,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裏,不斷地有叫做悲愴的東西流轉。


    不知沉默了多久,陳安之輕輕笑道:“不過,還是算了吧。”


    摘葉沒有接話,他重重歎了口氣,輕輕把手搭在陳安之的肩頭,按了按。


    許是沒有回應。


    那身縹緲潔白的衣物漸漸綻開血花,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劍傷出現在她的身體,那張傾城的麵容被血汙遮掩,身上的劍痕密密麻麻,觸目驚心,突然間,她放聲大笑,仿佛有說不出的快意。


    “薑初一,劍成之時,你可敢娶我?”


    “薑初一,我問你,劍成之時,你可敢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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