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第六個圖案,便隻是一團旋轉的氣流。又金中帶青,青裏透金,二色頭尾相逐,圓融無隙,隱隱有太極魚的模樣。


    風啟洛前世卻從未見過這等玄妙之術。他被困數年,自是意誌消沉,從不曾像如今這般,鬥誌高昂,銳意進取,他與風雷固然曆經種種爭鬥挫折,修為卻一日千裏,遠甚閉門造車之時。如今更是誤打誤撞,開啟了天書新篇章。


    風啟洛按捺澎湃心緒,意念一轉,便將那氣團啟動了。


    隨即便陷入一片虛無之中。無光無聲,無影無形,無邊無際黑暗裏,有一點柔和白光漸漸亮起,那白光呈現雞子一般的卵形,刹那間暴發光芒萬丈,轉瞬便吞沒所有黑暗。


    那光芒之強,幾欲吞噬神魂一般,風啟洛雖明知俱是幻象,卻仍下意識閉眼,強自抗住那股仿若要將他衝散的驚濤駭浪。


    待他再睜眼時,便見腳下有巍峨高山,迢迢綠水。山高千仞,水長難測,四處一片綠意蔥蘢。


    自空中俯瞰而下,那群山山脈走向如龍騰一般,又東闊西窄,竟呈一把斧頭形狀。


    風啟洛似有所覺,目光落在山脊間,眼神微微一沉。


    悠遠青空中,卻驟然被一陣陰影遮擋。


    那陰影有若蝗蟲蔽日,雨點一般落下,竟是無數泥點。落在水中便化為魚蝦龜蟹,落在樹梢便化為蟲鳥蜂蝶,落在地上便化為人畜走獸。


    先前寂靜的高山平原,頓時生機勃勃,嘈雜一片。


    這一次天書所列文字卻遠甚以往,概因其內容玄妙精深,遠非旁觀便可理解。


    即使如此,風啟洛賞完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之後,便已明了這新篇章的效用——那便是創造。


    由一生二,由二生四,直至推衍化生萬物,皆是順勢而為,並非難事。唯有從無到有這一步,道盡千言亦不能述其艱難,所需心血悟性,絕非常人能及。


    淺顯者譬如丹方、陣法改良。更進一步便如風啟洛這般創新陣法。


    若是自創劍招、術法、丹方、靈器者,已足以成一代大師,開宗立派。


    而至高之界,便是自行開辟一界、創造生靈。


    若修為臻至此處,便足以同神王並立——甚或超越。


    風啟洛難掩好奇,心念一動,便往那泥點飛來的方向追溯而去,想要一窺女媧造人的機密。


    誰料才行幾步,便聽見一道神兵怒喝舌綻春雷,當空炸響:“何方宵小,竟擅闖神主禁地。”


    風啟洛尚未開口,就被一股狂風卷得離了飛劍,往下急墜。


    這一墜便墜回煉氣室中,正一尚且在絮絮叨叨,已開始懷念品嚐過的第二百零三種美酒。


    自那洪荒雄偉的空間落回這不過十丈見方的石室,風啟洛頓生氣悶之感。這小小鬥室,怎生承載得住他鴻鵠滿誌。


    風啟洛緩緩閉眼,將心潮壓下,方才察覺左手掌心一點異樣。攤開看時,掌心內竟積著一點塵土。那泥塵乃褐黃之色,不過半粒芝麻的分量,仿若一吹便會消散,卻散發出玄妙難明的沉甸甸質感,叫人無法忽略。


    若是以神識掃過,卻隻探查到一片虛無,那虛無氣氛卻同他先前置身卵形白光亮起之前的黑暗中時,並無二致。


    風啟洛一雙鳳目立時瞪大,視線灼熱,幾欲將掌心燒穿。


    這微不足道的一點塵土,隻怕是女媧造人所用的神息塵。


    他頓覺手上千鈞重,小心翼翼虛握五指時,早已指節僵硬,正所謂掌中握無限,刹那即永恒,這般滋味,風啟洛如今真切體會到了。


    待他感應掌上塵埃仍存,方才長舒一口氣,又自乾坤戒中取出一個白玉盒來。他又放出靈力,將那點神息塵包裹起來,便要往上一抬。


    誰料那神息塵竟重逾千斤,叫他靈力被扯得一墜,險些氣血倒湧,撞進心肺。


    他又連忙平息靈力,抽取更多靈力,將那點塵埃密密實實盡數包裹起來。又多加三分力道,那塵土仍是紋絲不動。


    他便咬牙催動靈力,十成十盡數壓縮得有若化為實質,仿佛在泥塵外形成一個靈力硬殼,誰料才一動,那點神息塵便自掌心消失了。


    與此同時,風啟洛便覺丹田之內多出一點異物,他亦立時內視,便見那神息塵靜靜懸浮在丹田虛空之中,安靜寧謐,幾同尋常塵埃無異。


    隻是他水屬靈根,被這土行神物散發的威勢一壓,靈力運行間亦凝滯幾分。便如山間小溪被土石阻住,幾欲斷流。


    風啟洛又細細查探,發現並無旁的妨礙,方才放下心來。這點阻礙無非是個水磨工夫,勤加修煉,更凝實靈力幾分便是。


    他謹慎慣了,又欲在天書中查閱一番。不料心念閃動間,往日那隨傳隨到的天書竟全無動靜。


    風啟洛立時沉識念入紫府,卻見那天書懸停空中,暗淡有若虛影一般,竟有幾分若隱若現。


    他素來以為那天書便當真是一本神奇書卷,包容萬物,如今神息塵在他丹田內安靜溫養,隻怕這天書功用,遠超他意料。


    風啟洛亦不敢打擾,隻輕輕退出,心道日後萬不能如此隨意動用天書,耗費能量。


    而後便起身將喝醉的刺蝟送出石室,又一手握住靈石,強行抽取靈力,要在神止山外,先將破仙陣布下。


    隻是此刻靈力阻礙,每每動用便如石中抽絲一般,行事更是費力十倍有餘。才畫個陣頭,風啟洛便覺精力耗盡,大汗淋漓,支持不住。


    此時梨迦羅刹已施施然回轉,手中尚托著一塊雪白皮毛,愛不釋手地撫摸。他見風啟洛在山洞外疲色盡現,便皺眉道:“當務之急乃是煉製本座元神容器,你這般事必躬親,終日被瑣事纏身,不得解脫。何時方能成事?”


    風啟洛同那神息塵角力,奮力凝聚靈力,抽取施展,腳下靈石粉塵已堆積厚厚一層。如今方才稍有進境,靈力渾厚一分,就被那魔龍一通教訓,便冷眼掃過,“如何敢勞動陛下大駕。陛下隻管呼盧喝雉、擊兔伐狐便是。”


    梨迦羅刹一怔,又撫摸幾下那匹白色皮毛後收起,這才笑道:“本座修的是隨心享樂的逍遙道,若是眼饞,不若隨本座入道。”


    風啟洛在山崖之下打坐,漸漸回了些精力,方才將記錄破仙陣的玉符往梨迦羅刹懷中一擲,冷道:“先將陣法布下,隔絕搜索。否則待那尋仙大陣一成,隻怕叫你有命修煉,沒命逍遙。”


    梨迦羅刹臉色一沉,卻仍是先接住玉符一掃,神情便立時亮了幾分。


    龍德乃法修治國之地,尤擅術法陣法,這梨迦羅刹自然也深諳其道。眼見這陣法新穎簡練,便起了研究之心,便不計較風啟洛言語無禮,指尖一道劍氣激射而出,在堅硬岩石上留下一道寸餘深的劃痕。


    梨迦羅刹便自語道:“有趣,我朝素來輕視劍修隻通蠻力,如今看來,劍修亦有可取之處,再以術法輔之,前途不可限量。”


    風啟洛見他肯配合,亦是暗中送了口氣,便折回洞中,閉目修煉,要盡快將靈力煉回同等模樣,否則隻怕煉器耗損巨大,支撐不住。


    如此又是一月有餘過去。梨迦羅刹同風雷交替行動,終是將那破仙陣布下。符紋在洞口、石壁上俱已刻滿。


    尋仙陣因目標飄渺,有如大海撈針,故而耗損極為巨大。如今風啟洛二人隻需隔絕自身情報,故而破仙陣極為精簡。他又多次修改補充,故而破仙陣效果便不再是隔絕,而是誤導。


    若是風修寧等人要尋魔龍抑或邪鬼,便隻會得到虛假消息。


    梨迦羅刹又增加一層隱匿禁製,將這荒野山洞的入口遮蔽住,若是有人無意路過,亦難察覺。這般布置妥當後,卻是神色鬱鬱道:“本座何等人物,如今卻落得東躲西藏的下場,當真不甚唏噓。”


    風啟洛便好奇問道:“你昔日為何被臣下背叛,竟落得個分屍的下場?”


    梨迦羅刹麵色卻有些奇異,一陣陰晴不定之後,卻含糊了過去,“亂臣賊子,不提也罷。”


    風啟洛卻板起臉道:“若有隱情同你割裂的元神有所牽扯,我怎敢隨意煉器?”


    梨迦羅刹這才百般不情願往那雪白皮毛上斜斜倚靠,低聲道:“實不相瞞,本座已……不記得了。”


    原來那魔龍被分屍鎮壓仙樹之下時,各部位所附的元神亦是各司其職。司掌記憶的元神同魔龍之心卻被鎮壓在龍德仙樹之下。


    缺了那縷元神,梨迦羅刹記憶便支離破碎,唯獨記得一些支端末節罷了。譬如那龍德手杖究竟何物,譬如他本是身為王者,諸如此類。


    越明仙樹下所壓卻是司掌己道的元神同龍頭。故而梨迦羅刹如今謹記逍遙道,亦熟知術法,隻是修為不足,元神散而弱,使用不得。


    風啟洛又一一問清其餘部分細節,便正式閉關煉器。


    這月餘他亦是全力以赴,神息塵固然威壓十足,卻終究數量稀少,也擋不住水滴石穿的真理。風啟洛如今靈力充盈,而且遠勝往日強度。修為更是有了長足進步,已臻凝脈巔峰,距離結丹不過半步之遙。


    隻是以他如今修為,要應對這千種材料的煉器之法已綽綽有餘。故而首要事便是將梨迦羅刹這隱患除掉。


    作者有話要說:對了今天情人節……大家情人節快樂!


    otz忘記投雷也不用特意補啊扇子……


    雪璞扇扔了一個火箭炮


    雪璞扇扔了一個火箭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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