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心裏積了事情,阿菀第二天竟然奇跡地難得早起了一次。


    醒來時,扒開羅帳往外看去,發現某位世子爺正在躡手躡腳地穿衣服――或許是她的錯覺。


    難得自己醒來時,衛還沒有離開,阿菀懵了下,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於是就這麽扒著帳子,呆滯地看著前方,眼神渙散,視線並沒有集中,腦子還處於一團剛醒來的混沌之中。


    衛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一瞧,便見披散著長發的少女探出了個腦袋,隻是神情略為呆滯,眼神也有些渙散,卻因為這種小動物一般的舉動,反而添了幾分稚氣可愛,有別於她平時那種淡然安靜的模樣兒,倒讓衛看得心尖都有些發顫。


    飛快地束好腰帶,衛三步並兩步過去了,將羅帳撩開,坐到床邊順著心意將像隻小動物一樣的少女擁到懷裏,摁住親了幾下,柔聲說道:“天色還早,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阿菀呆呆地看了他一會兒,方道:“我記得,等會還要進宮,今日是三皇子妃進宮謝恩的日子……”突然打了個激靈,終於清醒了,狐疑地看他,慢吞吞地道:“對了,昨晚你說的那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


    阿菀打了個哈欠,補充道:“你昨晚說‘既然他這麽喜歡玩男人,那不如成全他’之類的,這是什麽意思?”


    衛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我有這麽說麽?是不是你聽錯了?或者是我喝醉了,語無倫次?”然後他頗為誠懇地對她道:“你知道,我酒量不好,容易喝醉,我昨晚……應該醉了吧?”


    阿菀:“……”


    在她的注視下,衛表情更無辜了,隻是心裏有點兒七上八下的,擔心阿菀繼續追問下去,怕會汙了她的耳朵。


    在他上輩子的記憶裏,五皇子確實是個喜好男風之人,而且頗好玩弄那些被喂過秘藥的孌童,五皇子府後門不知道被送出了多少慘死的孌童的屍體,因為當時三皇子得勢,五皇子又是個心有城府的,少有人能發現他這種癖好,即便發現的人,懼於鄭貴妃一脈之勢,也當作沒看到。


    而衛會注意五皇子這種嗜好,不得不說是因為一個人了,那便是昨日剛進門的五皇子妃。


    這位五皇子妃也算得是個奇女子。


    這世間大抵有些人的某種性格是天生的,例如這位五皇子妃,縱使何尚書府家風清正,女子後天的庭訓皆是以賢良貞靜等美德為主,可是披著這層賢良貞靜的外衣,她卻是個頗為烈性剛強的,很有些手段。隻可惜她身為女子,局限於內宅之中,比不得男子的方便,縱使有手段,卻無人脈可用。


    上輩子衛聽說她的時候,是五皇子妃的突然慘死。而且臨死之前她做了一件十分大膽的事情,竟然將十個被喂了藥的高大英武的侍衛同自己的丈夫五皇子關在了一間房裏,差點讓五皇子因此而身敗名裂。隻可惜當時恰逢太子薨逝,整個朝堂後宮的目光都聚集在太子薨逝之事上,三皇子及時為他收拾善後,這事方沒有被捅到皇帝麵前。


    可謂是功虧一簣!


    衛挺欣賞這位五皇子妃何氏的手段,當時他在邊境,雖未親眼所見,但屬下也將打探到的消息傳回來給他,當時他還頗為可惜太子死的不是時候,讓三皇子逃過一劫。卻也是因為五皇子妃臨死之前算計了五皇子,讓衛留在京中的人得到了足夠的證據,之後才能在為阿菀報仇的時候,將他往死裏黑。


    上輩子他死的時候,五皇子和三公主已經被他送去地獄給阿菀賠罪懺悔了,三皇子倒是還活得好好的。之後的事情,他雖不能預言,但多少也能預料到會將是如何,可惜自己卻看不到了。


    這種事情說出來實在是不雅,衛自然是不會和阿菀細說,且他也不欲阿菀多思多慮,免得像上輩子那般壞了身子,更不會告訴她了。可惜他有心將阿菀養成傻白甜的樣子,阿菀好像卻不吃這套。


    阿菀盯他半晌,見他麵上絲毫不露其他,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下。


    衛的肌肉瞬間繃緊,卻不敢移開。


    見他堅持不肯說,阿菀想像了下逼問的種種可能,最後發現皆不可取後,隻能作罷。衛這廝是軟硬不吃的類型,而她也使不出撒潑打滾或利誘的事情,隻能歎了口氣,爬起身去穿衣服。


    衛很是殷勤地捧了她的衣物過來,親自幫她穿上,順便趁機毛手毛腳。


    穿戴整齊後,方叫外麵等候的丫鬟進來伺候洗漱。


    今日是五皇子夫妻進宮謝恩的日子,順便讓五皇子妃拜見宮裏的貴人及與妯娌們見禮,本與阿菀這個世子妃無關的。可誰讓文德帝曾經說過讓衛與皇子們兄弟相稱,擺明了是拿衛當兒子看的,是以阿菀這世子妃也算得上是皇子妃們的半個妯娌了,也得收拾好進宮與五皇子妃見禮,連太後也默許了這件事情,旁人自然更不能多話了。


    五皇子妃何氏比阿菀年長一歲,是個氣質嫻雅的女子,鵝蛋臉、柳葉眉,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溫和笑容,十分符合世人對大家閨秀的標準認知。而這性格卻也是個軟中帶硬,旁人對她禮遇三分,她便還三分,若是犯她三分,同樣還上三分。


    這樣的性格,其實是挺好相處的,隻要不犯到她,她便是個嫻雅之極的女子,細心周到之處時,讓人如沐春風。阿菀挺欣賞昨日在新房時她對那些宗室女眷的找茬時不軟不硬的反擊,可惜的是五皇子和衛素來不對付,這種不對付不僅涉及到朝堂上,還涉及到內宅女眷上。


    這時代便是如此,男人是一個家裏的頂梁柱及風向標,若是男人們在外頭不對付,他們家裏的妻子無論如何欣賞對方,卻也不會深交的,甚至還要同仇敵愾。


    五皇子妃在宮女的引導下,有條不紊地給正殿中的人請安敬茶,從太後到皇後、太子妃,然後是鄭貴妃這嫡親的婆婆、四妃、明妃等等,又與同輩們見禮,一圈兒下來,絕對是要累死人的節奏,讓身嬌體柔的古代閨閣女子有得受了,特別是經曆過新婚之夜滾床單的女子,那更是一種煎熬。


    可是五皇子妃除了有些累,臉色還算是正常。


    臉色太正常了,反而顯得很不正常。


    就如同當初瑞王第一眼便看出了熊兒子和兒媳婦新婚之夜沒有洞房一樣,隻要有經驗又有心的人,皆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出一二真相,而這正殿坐著的人中,除了幾個未出閣的公主和什麽都不懂的皇長孫小包子,其他的都是成過親或者是有經驗的婦女了,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問題。


    五皇子妃昨日新婚之夜並未承歡。


    鄭貴妃臉色有些僵硬,想起早上便聽人說,昨日小兒子的婚禮上,衛帶人給小兒子灌酒,將他灌得酩酊大醉,進新房的時候,還是讓下人給架進去的,便知道結果如何了,心裏再次將衛恨得牙癢癢的,連帶看向阿菀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其他人雖未明說,但也拿著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等放開時,神情卻極為正常,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現一樣,在五皇子妃敬茶時,給禮物的同時如同一個慈愛的長輩般叮囑了幾句,一片和樂融融。


    五皇子妃到底剛為新婦,看不出其中的門道,溫婉大方地謝了母妃們的賞賜。


    真是端莊大氣好教養。


    然後輪到和妯娌們說體已話了。


    “見過太子妃和兩位皇嫂,還有壽安弟妹。”五皇子妃笑道,“以後咱們就是妯娌了,若是有什麽不周之處,望幾位皇嫂提點一二。”


    “應該的。”太子妃冷淡地道。


    莫茹笑得極為親切,拉著她的手笑道:“早就盼著五弟妹進門了,沒想到五弟妹是如此秀靈的人物,五弟能娶到你真是福氣。”


    五皇子妃有些羞澀,不過仍是大方地朝她笑了笑。


    阿菀仍是很淡定地坐在那兒,皇長孫趴在她雙膝上,正伸著小胖手要抓著她壓裙子的玉佩玩,阿菀擔心小孩子不懂事將玉佩塞嘴裏,不得不拿一隻眼睛盯著,以至於沒怎麽正經看那群女人們的交涉。


    而她這般自然輕快的模樣,也落入了五皇子妃眼裏,她對阿菀笑道:“皇長孫倒是和壽安弟妹好,小孩子心靈幹淨,能識別出好壞,可見壽安弟妹是個和善人。”


    這恭維真是讓人聽了舒服,阿菀再次確定了這位五皇子妃的性格,心裏不禁暗暗可惜配五皇子那貨真是可惜了。果然當皇帝的就是有權任性的代表,可以將人家的好女兒肆無忌憚地塞給自己的劣質品兒子。


    “謝謝,我沒有五皇嫂說的好啦。”阿菀故作不好意思地低頭,一隻手卻果斷地將皇長孫搶到的壓裙玉佩拽走,皇長孫啊嗚一口咬了上來,正好咬到她的手腕上,嚇得旁邊的宮女都要跳了起來。


    滿周歲的小包子已經長牙了,上麵長了兩顆牙丁,下麵有四顆,等皇長孫鬆嘴時,阿菀手腕上那牙印兒也頗顯得可笑,阿菀看後,也啊嗚一口啃上了皇長孫白嫩嫩的小胖手。


    小包子眼睛都瞪圓了,然後猛地笑了起來,以為阿菀在陪他玩咬手遊戲=。=!


    莫茹等幾位皇子妃看得眉頭猛跳,心說那可是太子的兒子,最寵愛的皇長孫啊,她怎麽有這膽子咬下去?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孟u,誰知道她十分淡定地坐在那兒喝茶,眼皮也沒撩一下,於是便明白了,這種事情估計沒少發生。


    瑞王世子妃與皇長孫的關係好,他日若皇長孫平安長大成人,太子也順利登基的話……幾人心裏倒抽了口氣,看向正笑眯眯地和皇長孫互咬的瑞王世子妃,幾個女人都覺得瑞王世子妃正在下一盤好大的棋。


    等新進門的五皇子妃與妯娌們說過話後,心裏對僅有的幾位妯娌們皆有了個大概的印象,而讓她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瑞王世子妃這半個蹭來的妯娌,一時間真是無法將她定位,唯一能定位的是,有個名聲不好但是聖眷不息的丈夫,連帶著她也妻憑夫貴,無人敢小瞧她。


    由於太後近來精神不好,所以五皇子妃與妯娌們隻聊了會兒,大家便散了。


    在離開仁壽宮時,便見太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衛是相攜過來的,皆是來接進宮的妻子,也算是趁機見見五皇子妃。


    又是一翻見禮後,彼此寒暄幾句,太子便將妻兒接走了。


    阿菀也被衛接走了,由於是在宮裏,她也不說什麽,朝他抿唇一笑。


    衛握了握她的手,趁機看了眼五皇子那邊,便見五皇子臉色僵硬地迎向新婚妻子,腳步是虛浮的,眼神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根本沒一絲新婚該有的喜悅。倒是五皇子妃看向丈夫的眼神還算是有點新婦該有的羞澀,想來這個時候,她如同所有新婚的女子一樣,對丈夫還懷抱有幾分期盼的。


    隻是這期盼越多,失望便越大。而對於這種性烈聰慧的女子而言,縱使是一點期盼,最後發現自己被逼得幾乎生無可戀後,絕對會做出世人所想象不出的大膽之事。


    衛牽著阿菀上了宮中轎輦,並未再關注他們。


    離開皇宮後,兩人坐在馬車裏,阿菀趴在他肩頭,和他小聲地說著剛才在宮裏的所見所聞。她已經形成了這種習慣,每次進宮,都要將自己的觀察結果告訴他,讓他心裏好有個概念。


    “我還以為你今天隻顧著和皇長孫玩,什麽都沒注意呢。”衛有些吃醋地說,心裏莫名地嫉妒皇長孫。


    阿菀白了他一眼,“哪能啊,說得我好像沒腦子一樣!”然後又細聲細氣地對他說:“今日的五皇子妃精神氣真是好呢,昨日五皇子是不是醉得被人抬進新房的?”


    “應該是吧。”


    然後兩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就是沒洞房滾床單唄,有些時候就是要說得這般含蓄,大家心照不宣。


    “我覺得她看起來挺不錯的,溫婉柔和不失大氣。”配五皇子真是糟蹋了,阿菀剛才也注意到五皇子臉上並沒有什麽喜色,連腳步都有些虛浮,也不知道是不是宿醉。


    衛見阿菀臉上對五皇子妃略有讚賞之意,淡淡一笑,沒說什麽。


    等馬車行了一段路程,阿菀突然發現並不是回瑞王府的路,不禁道:“去哪兒?”


    “回公主府,去見見嶽父嶽母,難道你不想他們麽?”衛在她臉上親了口,不經意見發現她白柔嫩的手腕上有幾點紅印,將之置於手掌心,拉開衣袖一看,頓時皺起眉頭,“這是怎麽了?哪裏傷著了?”


    阿菀的皮膚被保養得極好,從未磕過碰過,全身上下連一點瑕疵也看不到,細膩滑嫩到連毛細孔也幾乎看不到,還散發一種淡雅的香味――被幾個宮廷嬤嬤給折騰出來的,簡直是讓男人愛不釋手的絲綢手感。


    也因為如此,所以出現點什麽異樣時,就很明顯了。


    “哦,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不小心碰著哪裏了吧。”阿菀很淡定地道,徑自將袖子擼了下來。


    衛狐疑地看她,這也太淡定了,淡定得讓他覺得她心裏是知道的,便不肯罷休,抓著她的手翻來覆去地看著,誓要找出原因來。


    等到公主府時,衛已經找出原因了,頓時臉黑得像鍋底,心裏咬牙切齒地想要將那位尊貴的皇長孫拎起來打屁股。


    特麽的敢咬他的女人,就算是皇長孫也要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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