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於阿菀來說,冬天素來是她貓冬的時候,不過如今她嫁人了,便不能像做閨女那樣自在躲懶了。


    所以等雪停後,天氣好一些,除了進宮給太後請安外,阿菀便和衛一起回娘家,或者是去探望威遠侯老夫人,隔個三五天便進宮看望太後,或者哪家有紅白喜事也要出席,事情不多不少。


    衛回來了,作女婿得自然是得去拜訪一下嶽父嶽母。


    兩人登門時,羅曄和康儀長公主都極為高興,夫妻倆一人拉著一個說話,說到興奮處,羅曄便要拽著衛去喝酒。反正都是在家裏,喝醉一回也無防,若是醉了,在嶽父家歇下也無礙。


    康儀長公主聽說丈夫和女婿要拚酒時,忍不住抿嘴一笑,對阿菀道:“瞧你爹那德行,兒就會討好他。”自己的丈夫什麽德行如何不清楚,那就是個不通俗務的完美理想主義者,隻要生活順心,世界一切都是美好的,加上衛慣會哄人,將羅曄的性子摸得透透的,儼然將衛當成了兒子來看待了。


    阿菀也跟著一樂,笑道:“常言道女婿是半子嘛,阿爹高興就好。”


    康儀長公主想了想,覺得言之有理,便不理那兩個喝得高興的男人,拉著女兒說話。


    隔日,又去探望威遠侯老夫人。


    威遠侯親自出來相迎,威遠侯夫人也陪著,不過到了老夫人那裏,老夫人隻是淡淡一掃,便讓兒子夫妻倆退下,隻留了外孫和外孫媳婦在跟前說些貼心話。


    威遠侯老夫人手裏撚著一串佛珠,垂著眼淡淡地道:“你年紀大了,又娶了媳婦,以後專心做事方是,做出點兒成績來,萬不要讓人小瞧了。”說到這裏,她又歎了口氣,“人呐,總要有點兒用,旁人才會敬重幾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可是衛卻心中一凜,眼中有幾分晦澀。


    這話以前可沒人和他說,以至於上輩子他光風無限,卻隻是旁人施舍的,當人家將之收回來,他確實什麽都不是了。也因為如此,所以這輩子他早早地在皇帝那兒掛了號,甚至為了加重自己的份量,不惜在暗地裏為皇上做事,雖然冒險了一些,但結果卻是好的。


    “外祖母說得是。”衛微笑著道。


    威遠侯老夫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又道:“不過你現在年輕,經事少,能做的事情少,你父王那裏恐怕也得你能獨當一麵方能接手。兒現在心裏可是有主意了?總不能整天無所事事。”


    衛眼睛轉了轉,說道:“外祖母覺得羽林軍如何?皇伯父曾提過,讓侄兒進羽林軍呢。”


    羽林軍的職責是防護內廷安危,更是貼身護衛皇帝安危的大內侍衛,羽林軍中的侍衛大多選自勳貴之家的弟子,少數來自軍中的優秀後生將領,且必須祖上三代家世清白之人。因為羽林軍常可在禦前行走,能在皇帝麵前露麵,自是前途無量,是很多宗室勳貴子弟的首選,人人皆擠破了腦袋想要進去,為一個名額大打出手的都有,不過沒有過人的手上功夫和忠心是進不去的,且還要經過層層考核,最後能被選上者,皆是優秀之人。


    不過這對於衛而言,卻是十分容易的事情,一切不過是皇帝看重他罷了。而且,除了皇帝看重他,衛手頭上的功夫也不錯,時常在侍衛營中混,那些侍衛沒少被他摔摔揍揍的,拿他無可奈何。


    威遠侯老夫人聽罷,欣慰地點點頭。


    威遠侯老夫人並不是個會溺愛孩子的,比起太後無條件地寵溺,威遠侯老夫人更想讓他掌握實權,擁有更多的說話權及保障,這樣在以後新皇登基時,方能更好地找準位置,不至於出個什麽意外。所以每回衛過來時,皆是提點的多,有些事情衛活了兩輩子才明白,又在外祖母這兒聽了一回,獲益匪淺。


    太後確實溺愛衛,隻是卻當成了女兒一樣來寵,於太後而言,她的孫子多得是,便也寵得起,帶著高人一等的心態,不會想著將來自己若是死了,沒有自己庇護,衛以後會經曆什麽,會不會被嫉妒他的皇子們給收拾了。


    可對於威遠侯夫人來說,衛是唯一的愛女留下來的外孫,自然是希望他好的,所以才會輕易妥協,免得和太後再起爭執,讓衛在中間難做。


    話了會兒家常後,等小夫妻倆要告辭時,威遠侯老夫人方用委婉的語氣對他們說,以後若無什麽事情,便不要過來了。


    阿菀看了眼她布滿皺紋的臉,再看衛抿嘴不說話的樣子,不禁有些心酸。老夫人是個幹脆利落之人,為了外孫好,能忍著十幾年與他不親近。


    衛握緊阿菀的手,恭敬地和威遠侯老夫人行禮後,方離開。


    看望威遠侯老夫人後,過了兩日,又是阿菀進宮給太後請安的日子,卻不想迎來的是太後的冷臉,讓她心裏好生無奈,幸好有太子妃在旁周旋,太後方沒有朝她發火,可話裏話外仍是表達出一個意思:讓她認準自己的位置,別隨便親近旁人!


    成親後,阿菀這段時間所見所聞,感覺到自己沒有做姑娘時那般自在了,在開始履行起為人媳婦的職責時,才知道很多事情其實挺不容易的,更對當初公主娘同她講的一些後宮秘辛之事略有領會。


    老實說,對於回娘家或者去威遠侯府阿菀心裏是極樂意的,但是進宮的話,總感覺不那麽自在。太後不僅是皇祖母,其實也是外祖母,隻是這外祖母沒有血緣關係罷了,可是從理論來說,也是親近的長輩,隻可惜皇家關係複雜,縱使關係再親,那也是隔了層的。


    進宮幾次後,阿菀再次敏感地發覺,太後對於自己親近威遠侯府有幾分不悅,不過因為衛或者是太子妃幾次幫她擋下了,方沒有讓她遭什麽罪。


    對此,阿菀很無奈,也覺得自己夾在中間挺委屈的,不管是太後還是威遠侯老夫人,於衛而言,都是要敬重的長輩,縱使衛因為太後而疏遠威遠侯府,可那也是衛的母族,嫡親的外祖母,無緣無故的,哪能真的斷了?這不是讓人笑話麽?也虧得衛這些年都忍下來了,讓阿菀不免有幾分憐惜。


    再者,阿菀嫁入王府後,便隻有成親後去認親時和衛出京回來後去了威遠侯府兩次,就讓太後惦記上了,再心感覺冤枉。如此可見,太後的病情指不定更嚴重了,方會如此小提大作。


    對此,阿菀加倍小心,除了奉承太後外,決定不往她老人家麵前湊,要湊時也要挑太子妃在場時。


    ***


    進入臘月,天氣越來越冷,阿菀也幾乎足不出戶了。


    過了臘八時,突然聽說威遠侯老夫人病了。


    阿菀聽罷,等衛回來後,便對他說此事,寬慰道:“聽說隻是偶感風寒,無甚要緊,明日我同母妃去瞧瞧她,回來再同你說。”


    衛想了想,說道:“母妃便不用去了,我和你一起去罷,皇祖母那邊你不必擔心,由我去說,你這幾日便不要進宮了。”


    對於太後的心病,衛是知道的,也知道太後因為患了癔症,已經有了輕微的症狀,才會如此喜怒無常。他可舍不得讓阿菀進宮去受罪,也無需阿菀特地去討好宮裏的人,且再過兩年,太後的病會更嚴重,屆時便是他行動之時。


    阿菀看他陰沉的樣子,識相地閉嘴。


    翌日,阿菀便和衛一起去威遠侯府探病。


    因威遠侯府是皇帝的母族,所以聞得威遠侯老夫人生病,前來送禮探病的人極多,不過怕打擾老夫人休養,能進去見她老人家的人極少,不過慶安大長公主便是能見的人之一。


    慶安大長公主和威遠侯老夫人也算得上是同一輩的老人了,且曾經在閨中時也有些交往,後來慶安大長公主下降至鎮南侯府,遠離京城後,這情份便漸漸地淡了,如今慶安大長公主回京定居,很快便同京中勳貴有了往來,因她是皇帝的姑母,眾人也敬重幾分。


    在阿菀和衛等人到威遠侯府時,恰巧慶安大長公主也攜著孫女莫菲到來,便這麽湊巧地在門口給遇到了。


    見著慶安大長公主,衛這作輩的自然要過來請安。


    慶安大長公主笑道:“你也是來看你外祖母的?有心了。”


    作為老一輩的人,慶安大長公主也是知道當年太後和威遠侯老夫人不對付的事情,特別是文德帝登基後,太後越發地踩娘家嫂子的臉麵,當年這事情沒少讓人暗地裏當笑話看,隻是太後一朝得勢,上麵沒了壓她的人,不免輕狂了一些,無人敢在明麵上說罷了。


    現下,衛夾在太後和威遠侯老夫人間,看著也怪可憐的。


    想罷,慶安大長公主不經意瞄了眼跟在身邊的孫女,見她斂眉順目地站在一旁,沒有妄形看向衛,心裏鬆了口氣。雖然知道這孫女是個固執的,恐怕一時半會不肯放棄,可也不能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輕狂的舉動,壞了姑娘家的名聲。


    不過,欣慰中的慶安大長公主不知道,莫菲隻是怕自己克製不住,才不敢抬頭的,可是她的異樣舉動,阿菀還是看到了。


    阿菀對莫菲素來在意,原因便是十歲那年在小青山的別莊裏,她看向衛的異樣目光,還有每次見麵時她對自己的審視,次數多了,想不想歪也不行。於是,阿菀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姑娘對衛有點兒意思!


    這是含蓄的說話,應該說這姑娘想嫁衛!可惜卻被她這個程咬金給截胡了!


    阿菀將事情擼一遍,很快能猜測出莫菲和衛有交集,也不過是衛六歲時,衛隨父南下去鎮南侯府給慶安大長公主祝壽,當時在鎮南侯府住了段時間,估計就是那時候兩個毛孩子有了交集。


    雖說古人早熟,可是早熟到這程度,阿菀也給跪了。隻是就是不知道,衛當時是不是做了什麽事情,讓人家小姑娘從小到大都沒忘記,到現在都念著他。而且這個家夥自小就是個熊孩子,熊成這樣,還能騙到個小姑娘對他念念不忘,真是教人氣悶!


    想到這裏,阿菀隨著衛去探望威遠侯老夫人時,突然趁人不注意時,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


    衛腳步一頓,然後繼續若無其事地走了,隻是拿眼神詢問她發生了什麽事情,表情很是莫名,分外地無辜。


    阿菀想了想,若是自己說出來,恐怕他要多想,以為自己吃醋了,非得高興得要做點什麽才行,到時候還是自己受罪,於是決定什麽都不說了。


    因男女有別,所以到了威遠侯老夫人居住的院子,阿菀隨著慶安大長公主一起進去,衛被威遠侯請到一旁陪著喝茶說話,等慶安大長公主帶孫女走了,再過去探望。


    衛心裏擔心外祖母的病情,雖說沒事,可也要親自看了才能放心。問了威遠侯後,得知隻是老人家年紀大了,容易犯病,太醫過來瞧過,喝幾帖藥休養些日子便好後,方沒那麽焦急。


    慶安大長公主也知道人家外孫過來了,不好久留,同威遠侯老夫人說了幾句話後,便識趣地帶著孫女離開了。


    上了馬車後,慶安大長公主看向神思不屬的孫女,突然問道:“你看瑞王世子妃如何?”


    莫菲正沉浸在今日見了衛的喜悅及失落中,心裏覺得衛長得越發的好看了,雖然可見麵上仍是帶有些少年人特有的稚氣,可是遠遠看著,卻清貴非凡,俊美i麗得不可思議,再過一兩年,會越發的出眾,無人能及。可是當看到伴在他身邊的是另一個女子時,不免黯然神傷。


    聽到祖母的話,莫菲心中一驚,呐呐地看她,小聲道:“看著是個極文靜端秀的女子。”心裏卻覺得沒什麽特色,而且身子又孱弱,能有如今的殊榮,也不過是有個公主娘,為她謀了這個好親事,萬事不愁。


    慶安大長公主笑了下,慢悠悠地說:“你心裏頭是不是瞧不起她,覺得她沒什麽特色?菲兒莫要忘記了,康儀長公主是個厲害的,有那樣厲害的娘親,女兒會差多少?而且姑娘家,對外隻需要貞靜嫻淑的名聲便可,其他自然不需要太顯著,如此難免也讓很多人都會看岔了眼兒。”


    莫菲說不出話來,世人對女子太過苛刻,尤其是閨閣女子,名聲更為重要,不能行出格之事,名聲也多以美好貞靜為主,縱有什麽劣行,也多不會外傳。而且幾次見麵,她都覺得瑞王世子妃是個太過安靜的人,實在是無什麽特色。


    “傻孩子,她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瑞王世子喜歡便成!這夫妻間的事情,唯有彼此,若是再插個第三者,難以兼顧,夫妻情份淡了,有甚趣味?你明白麽?”


    莫菲怔怔地聽著,突然淚如雨下,掩麵而泣,哽咽道:“可是我不甘心……明明當初他說要娶我,我一直記著的……”


    慶安大長公主將孫女摟入懷裏,拍拍她的背,說道:“小孩子都是多變的,當年他才六歲,素來驕縱,萬事不過心,說的話如何能當真?隻有你這傻孩子,才會記在心裏,讓自己難受。”而且她不好明著告訴孫女的是,衛那廝自小開始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恐怕當時他隻是因為心虛,才會胡亂應和了,連孫女同他說了什麽都不知道罷。


    所以,這小孩子間的約定如何作得數?


    “別再惦記著他了,明年祖母給你尋一個如意郎君,這天下如此大,就不信祖母找不出一個比衛更好的男兒郎,你瞧定國公府的錦之如何?那也是個少年得誌之人,比衛更是不差……”


    莫菲仍在哭,心裏卻覺得,這天下間再也沒有比衛更好的人了,如果不當麵問問他,實在不甘心。


    無論如何,她也要親自去問一問,如果他還記得當初的約定,縱使為側室,被世人罵自甘墮落,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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