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菀得知自己和衛的婚期在今年定下時,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公主娘早就說了,要多留她幾年,怕是要像康平長公主放話的那樣,十七歲再讓她出閣,是不可能會答應讓她今年就出嫁的,況且公主娘也舍不得。而駙馬爹更是個感性的人,疼她不比公主娘少,自然也不會舍得太早嫁女兒。


    所以,阿菀直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弄錯了,便叫來善於打聽消息的青霜問道:“你仔細說說,這是怎麽回事?什麽叫外麵都傳遍了?”


    阿菀這麽說著時,旁邊侍立著的幾個青字輩的丫鬟也目光緊緊地盯著青霜,畢竟她們都是伺候著阿菀長大的,等以後阿菀出閣了,她們會是陪嫁丫鬟,自然也很關心主子的出閣時間,好提前作好準備。


    至於陪嫁丫鬟的身份,那就真的隻是單純的陪嫁,屆時到瑞王府幫襯主子的。青字輩的丫鬟們早就被餘嬤嬤特地調.教過了,爬床那是要不得的,所以打從心裏沒有爬床的概念。


    “奴婢今兒出門給姑娘買味珍齋的點心時,就聽很多人說郡主和瑞王世子的婚期定下了,還是瑞王和駙馬定下的,他們說得有板有眼,奴婢覺得應該是真的。”


    “我爹?”阿菀又吃了一驚,心說駙馬爹不會這麽不靠譜吧?


    事實上,等聽完青霜說的話時,阿菀知道駙馬爹有多不靠譜,就這麽被瑞王這老流氓給坑了。


    “昨日瑞王給駙馬下帖子請駙馬去喝酒,聽人說兩人當時都喝得醉薰薰時,瑞王便和駙馬商量世子和郡主您的婚事,瑞王希望郡主能在今年過門,駙馬當時喝醉了,不僅應下,而且還親自去簽字畫押,甚至收了瑞王的聘禮中的一尊玉佛……”


    阿菀木然,當聽到簽字畫押時,便知道瑞王絕逼是有提前預謀好的,駙馬爹這是被坑了。


    想罷,阿菀便起身,讓青雅為她更衣,然後理了理臂釧,便往正院而去。


    剛到正院,阿菀便見到守在院子裏的畫扇等丫鬟,正奇怪她們怎麽都蹲在院子裏不進去伺候時,就見畫扇小心地走過來,同她行禮後,輕聲說道:“郡主現下可是要來找公主的?”


    阿菀點頭,看了眼畫扇等丫鬟小心的模樣,心思電轉,很快便明白了,不過仍是問道:“怎麽了?”


    畫扇好小聲地說道:“駙馬現在還宿醉未醒,公主正在照顧他呢,看著有點兒生氣的樣子。”


    阿菀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公主娘生氣,公主娘總是笑得很溫柔,便是遇到為難的事情,也不會顯露出多餘的情緒,一直給人的感覺是溫溫柔柔的,簡直是個標準的賢妻良母,以夫為天,從來不會讓情緒流於言表,表麵功夫做得滴水不漏,簡直堪稱小白花中的戰鬥機,無人能及。


    而阿菀覺得,這種看起來不會生氣的人,其實生起氣來才叫恐怖的。


    這不,連畫扇這些丫頭都不敢靠近主臥室,就生怕遭了殃。


    “郡主,公主正和駙馬正忙呢,您還是先回去罷。”畫扇體貼地勸道。


    阿菀想了想,覺得畫扇說得對,公主娘現在估計正忙著和駙馬爹談談人生和理想,沒空理會自己,於是很體貼地不去打擾他們,同畫扇說了一聲,便帶著丫鬟離開了。


    雖然離開了,不過阿菀仍是惦記著這事情,幸好到了傍晚,康儀長公主譴了畫扇到思安院叫阿菀到正院用膳。


    阿菀一聽,便問道:“畫扇姐姐,阿爹可還宿醉?”


    畫扇微笑道:“郡主放心,駙馬雖然還有些難受,不過喝過醒酒湯後,現在好多了。”


    哦,看來今天駙馬爹被公主娘修理得挺慘的,阿菀心裏為駙馬爹點一排蠟,整了整衣襟,便過去了。


    到了正院時,便見丫鬟們正在點燈。此時還未到掌燈時間,天色並不算暗,不過在室內的話,卻比白日時稍稍暗了一些,擔心傷眼睛,所以便提前點上了燈,弄得一室亮堂堂的。


    在這亮堂的光線中,阿菀一眼便看到神色萎靡的駙馬爹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雖然那張臉仍是很帥,不過精神卻比平時頹廢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宿醉難受呢,還是被公主娘修理的,在他眼巴巴地看過來時,看著就像隻可憐的小狗一樣。


    而公主娘如同往常一般,端莊嫻雅地坐在丈夫身邊,麵上帶著柔和的笑容,見到阿菀過來,便朝她招手叫她到身邊後,說道:“聽丫鬟說你下午沒用多少點心,可是餓了?”


    阿菀並不餓,雖沒吃點心,可是她有吃旁的零食。不過見駙馬爹可憐巴巴地看過來,阿菀馬上貼心地道:“是有些餓了。”


    康儀長公主自是不會餓著女兒,便讓人先傳膳。


    羅曄暗暗鬆了口氣,抬頭就看到女兒正背著妻子朝他狡黠地笑著,像隻小狐狸一樣可愛,讓他忍不住也回了個笑容。不過想到自己幹的糊塗事,笑容頓時僵了下,然後差點淚崩――辣麽貼心可愛的小棉襖,竟然被他這麽給允嫁了,好傷心啊!


    康儀長公主和阿菀很快便注意到丈夫(駙馬爹)的神情,母女倆頓時皆無語,阿菀想安慰一下駙馬爹,不過礙於公主娘在,不好多說什麽,免得駙馬爹會更慘。


    為了轉移點公主娘的注意力,晚膳時阿菀很努力地吃飯,並且對康儀長公主說道:“娘,太醫說我的身體好多了,不必像小時候那般忌口了,我想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以後讓廚房給我做好不好?”


    康儀長公主不為所動地道:“你忘記了上個月你多吃了一碗香酥排骨然後腹疼之事了?太醫說你的脾胃還有些虛弱,得慢慢地將養著,不宜吃過於油膩之物。乖,等過幾年你好些了,就不必忌口了。”


    說完,康儀長公主用公筷夾了一筷子白灼青菜到女兒碗裏。


    所謂白灼青菜,根本就是白水煮了,撈起來後再灑點兒細鹽香油,時不時吃一頓還好,但天天吃,絕逼會吐的。


    阿菀:=__=!又是沒味道的青菜,她都快要成草食性動物了!好想吃紅燒肉!香酥肉!


    而且這還不夠,她家駙馬爹也忙不迭地給她夾了一筷子青菜,還朝她笑了下,讓阿菀覺得自己白幫駙馬爹了。


    用完膳後,一家三口坐到花廳處喝茶,伺候的丫鬟嬤嬤都被譴到外麵守著。


    氣氛有些凝滯,康儀長公主手端著茶盞沒說話,羅曄低頭看著手中的茶盞,依然是蔫頭蔫腦的,顯然宿醉仍難受著。阿菀見父母不出聲,自然也不好冒然出聲,賣萌這種事情,是要看場合的。


    幸好,康儀長公主沒有沉默太久,她開口道:“阿菀秋天就要出閣了,也不過是幾個月的時間,幸好嫁妝早就準備好了,不必費心準備。嫁衣倒是要做,讓府裏的繡娘從現在開始趕工,三四個月的時間也夠了,剩下倒是不怎麽急……”


    阿菀:=口=!真的要嫁啊……


    羅曄垂著腦袋,愧疚地道:“阿媛,都是我的錯,是我喝多了,才會答應瑞王今年讓他們完婚……不如,我親自去給瑞王賠罪,同他商量一下,將婚期再推兩年,等阿菀十七歲再出閣吧。”


    阿菀看向駙馬爹,見他臉色澀然,便知道他說這話十分考驗他的三觀道德。君子一諾千金,既然答應的事情,便是拚上性命也不可反悔,這是一種讀書人的氣節,阿菀以前不懂,來到這個世界後,接觸得多了,方知道古代讀書人對於承諾看得有多嚴重,甚至重逾性命。


    康儀長公主淡淡地道:“現下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過去賠罪要求推遲婚期,豈不是讓人看笑話?到時候阿菀的名聲也要受到連累。”何況她可不認為瑞王會答應,對於這位兄長,康儀長公主還是了解的,說他是個老流氓可真沒冤枉他,才會手段使盡,鬧得人盡皆知,讓她想挽回也無法。


    阿菀眨了下眼睛,馬上明白了為何這事情會一夜之間便傳遍了京城,敢情這是瑞王的手筆,不愧是被朝臣暗諷流氓的男人,這行動力果然杠杠的。這讓她忍不住想要撫額,她從來不知道瑞王會這麽盼著她嫁過去,對他有什麽好處?(瑞王:好處可大了,可以用兒媳婦來牽製不省心的熊兒子!)


    羅曄聽罷更愧疚了。


    康儀長公主是個心有成算之人,既然事情變成這樣了,便不會再想著怎麽推遲,反而抓住機會,開始為女兒謀算好處。縱使她對這個日期並不滿意,想開了後,便不再多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


    不過,康儀長公主心裏算計,女兒嫁過去也沒什麽,但是要圓房,還是得推遲個把年,得讓女兒的身子骨長得壯實一些。


    見父母已經開始討論起她的婚事來,阿菀原本想旁聽一下――現代姑娘的臉皮就是辣麽的厚,不過顯然康儀長公主認為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宜旁聽,愣是將她給趕回思安院了。


    回到思安院,阿菀仍是有點兒雲裏霧裏,感覺並不怎麽真實,甚至在沐浴時,她坐在沐桶中,摸了下自己胸前正在發育的小籠包,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這具身體才十五歲,放在上輩子,還是個初中生呢。


    初中生就要嫁人了?


    一路神思不屬,直到阿菀披散著頭發坐在床上,呆滯地看著桌上的搖曳的燭光,被一陣從窗外吹進來的夜風弄得打了個哆嗦時,阿菀才發現到就寢時間了。


    摸了摸手臂泛起的雞皮疙瘩,阿菀覺得自己應該先睡個覺。


    於是她躺在床上,等丫鬟幫她放好青紗羅帳,將門關上後,她便閉上眼睛,催自己入眠。


    萬籟俱靜,當一聲咯啦脆響響起,縱使十分輕微,仍是讓阿菀捕捉到了。


    她心有所感,想也不想地直起上半身,扒開床帳往外探頭時,剛好看到了從窗口翻進來的人。


    桌子上點著一盞被剪去燈心的八角宮燈,光線幽幽暗暗的,隻能讓人看清楚個大概,自然也讓阿菀看到了爬窗進來的某人。


    這廝又夜探姑娘家的閨房了!絕逼有做采花賊的能力!(p ̄皿 ̄)


    “阿菀……”


    阿菀扒著帳子,隻露出個頭在外麵,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少年,沒好聲氣地道:“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覺過來做什麽?”


    衛站在那裏,仿佛有些手足無措,呐呐地道:“我聽父王說了,咱們的婚期定下了……”


    少年的聲音有些低沉,阿菀看他那模樣,心情也挺那啥的。他背對著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阿菀由己推彼,覺得他也許也是乍然聽到這個消息,還不太適應,所以才會三更半夜翻牆過來尋自己,心裏便釋然幾分。


    這麽想的阿菀並不知道,自己這是習慣性地為某人開脫,這便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可怕之處,讓她容易對他放下戒心,甚至心軟。


    不知道自己正在心軟的阿菀朝他招手道:“過來坐。”


    衛一聽,趕緊過去,就想爬上床時,被阿菀伸出一根手指,冷酷無情地指著床前的腳踏處。


    果然沒有那麽美好的事情!衛懨懨地坐在腳踏上,心裏越發地盼著快點成親,同時不免有些埋怨家裏的老頭子,既然都設好坑讓羅曄乖乖跳下去了,幹嘛不坑得幹淨利落點,直接將婚期定在下個月呢?要等到中秋過後,總覺得好漫長。


    於是接下來,兩個剛定下婚期的未婚夫妻便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腳踏上開始聊起天來。


    今晚的衛給阿菀的感覺就像個神經敏感纖細的少年,仿佛阿菀的話說重一點,就要傷害到他純純的少男玻璃心,讓阿菀差點想要以頭搶地。


    “阿菀你是不是不高興?”


    “你又知道了?”


    “嗯,我感覺到了。”因為阿菀今天發呆的時間比平時久。


    “……”她沒有不高興,隻是一時間很茫然。


    “你是不是不想嫁我?”他的聲音更低落了。


    “……沒有。”


    “你都停頓了下,一定是的。”他的聲音更委屈了。


    阿菀探頭,見坐在腳踏上的少年曲起腿,將臉埋在雙腿間,姿勢看起來就像流落街頭的可憐小破孩一樣,讓她很想歎氣。


    “真的沒有,以前不是說過了麽?長輩們安排就好,我不會反對的。”阿菀認命地說,她早就認命了,讓自己習慣這個世界的規則,所以早早地就給自己做心情建設,以平常心去看待這樁婚事。


    何況,她並不討厭這個少年,甚至比起那些陌生的男性,和她一起長大的衛她更熟悉,將來與其嫁個不知道什麽秉性模樣的男人,還不如是一起長大的衛。或許她該慶幸的是,他們早就定了親,一起長大,不用像這時代的那些女子一樣,養在深閨中,為自己將來會嫁什麽樣的男人而憂慮,甚至所嫁非人。


    所以她現在看得很開。


    “真的?”


    “真的,比你送我的珍珠還真。”


    就在這話落下時,阿菀突然被躍起身的少年撲倒了,而且不給她反應,他抱著她像隻小獸一樣在寬大的拔步床上滾過來滾過去,用來表達他愉快的心情。


    阿菀腦子懵懵的,木木地由著他像隻小豬一樣,將自己當成豬欄拱著,儼然忘記了斥責,耳朵裏滿是他的歡快的笑聲,壓得低低的,應該是怕外麵守夜的丫鬟聽到。


    “阿菀,我真高興,我太高興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點起來!


    阿菀拍著他。


    少年繼續滾,阿菀被他弄得渾身熱乎乎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不想陪他幼稚地滾來滾去,終於用力地將他像狗皮膏藥一樣撕下來,“自己滾,別拉我!”


    衛爬了起來,又貼到她後背,熱烘烘的身體貼著她纖細的背部,用愉快的聲音說:“我高興嘛,阿菀你終於答應嫁給我了。”說著,伸手攬住她的腰,將臉膩到她的後背蹭著,就像隻小動物一樣愛膩著人。


    阿菀覺得自己好像養了一隻膩人的寵物一樣,根本沒法將他當成男人看――而且他才十五歲,也因為他幾次純情且幼稚的表現,心裏已經認定了他其實並不懂男女之事,覺得就算自己嫁過去,估計也是蓋棉被純睡覺的。


    這麽一想,不由覺得挺安全的,嫁過去也沒什麽。(你會後悔的!)


    最後,阿菀還是將依依不舍地少年給趕走了,雖然他看起來挺純情無知的(?),不會幹什麽越矩的事情,但是阿菀還是怕他待太久被人察覺出來,於他們的名聲都不好。阿菀知道名聲的重要性,可惜衛是個膽大妄為的,不管她說了幾次,他當著自己的麵好好地答應以後不會這麽幹了,但是下次依然會爬牆過來,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就算她氣得揍他也不改。


    氣到最後,阿菀都被他弄得沒脾氣了。


    或許,以後嫁過去了,就不用擔心他冒險爬牆過來了?


    這想法一起,阿菀不禁滿臉黑線,自己竟然墮落到竟然隻有這麽點要求了麽?


    躺回床上,阿菀直接拉起被子蒙住腦袋,決定睡覺,什麽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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