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衛滿意地從安國公府離開時,整個國公府幾乎都震動了,各房頻頻打發人過來想探探情況,但是又深怕惹毛了那個渾不吝的混世魔王,隻得暗暗地幹著急。


    每個人此時心裏都在狂刷屏:這位世子爺到底來國公府做什麽?聽說勳貴朝臣中,他隻要無故上府,一般都是去找茬的!現在他直接欽點要見他們府裏的世子,莫非是宋硯惹到他了?


    如此一想,不由又想到了昨日壽安郡主過府來探望他們世子妃時,在府裏呆了兩個時辰的事情,聽說中途有人見到表姑娘駱馨雨從世子的院子裏哭著被丫鬟揣扶回正院,然後國公夫人又氣勢洶洶地去了世子爺的院子……


    然後再想想今兒早上表姑娘駱馨雨被國公夫人突然送回娘家的事情,很多人都覺得他們真相了。


    這位混世魔王絕對是上門來找茬了!


    國公府的規矩還是不錯的,昨天在世子院中發生的事情,因為宋硯的命令封鎖,倒是沒有傳出去,所以知道真相的人並不多。


    而呆在正院的國公夫人當聽到衛上門來時,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眼裏浮現驚疑及不確定,想不透衛難道真的是要為壽安郡主來找茬不成?雖然聽說過他為了壽安郡主打了宮裏的公主,可是國公夫人卻不相信衛真的是為了壽安郡主,大抵是小孩子打架出氣罷了,哪裏能當真?便是他和壽安郡主定下親事,也可能是兩家長輩定下的,兩個都不過是半大的孩子,哪懂什麽?


    她直覺地想要出去瞧瞧,卻被貼身的嬤嬤給攔下了。國公夫人不由得急得團團轉,原本她還埋怨兒子讓她送走駱馨雨是他過於小心了,現下她卻覺得幸虧兒子堅持,隻餘下慶幸。


    當然,偌大的安國公府也不是那麽團結的,有些心懷叵測的人倒是暗暗發笑,翹首以待,希望衛能整一整宋硯這位世子爺,若是能讓他吃些教訓丟了世子之位更好,可惜,等聽說衛呆衛會兒就離開了,所有人都失望不已。


    衛是離開了,但是宋硯卻臉色鐵青,覺得脖子還殘留著利刃鋒銳的殺意,仿佛隻要他微微一動,便會被割破喉嚨流血而死。那種感覺十分可怕,卻是出自一個十歲的男孩之手,讓宋硯第一次感覺到那個被京城所有人認為隻是因為太後寵愛而橫行無忌的紈絝的可怕。


    深吸了好幾口氣,宋硯方才將那股子複雜的情緒壓下,然後對小心地陪在一旁的管家啞聲道:“你收拾好這裏,我去書房尋父親說說話。”


    管家忙點頭,看向宋硯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終究隻是歎了口氣,叫人來將像台風過鏡般淩亂的屋子收拾好,被毀壞的茶具桌椅也拿出去扔了。


    國公爺今兒休沐,衛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裏歇息,這種時候一般不會有人來打擾,所以他並不知道那個京城中勳貴大臣們避之不及的凶神突然找上門來了。所以等他午覺起身時,見兒子沉著臉進來,不禁有些詫異。


    “怎麽了?”


    宋硯給安國公行禮後,說道:“勞煩父親先摒退左右,兒子有話與您說。”


    安國公聽罷,心知這兒子無事不會如此慎重,便將屋子裏伺候的人都揮退到外麵,方坐到書房的榻上,問道:“說吧,有什麽事情。”


    宋硯深吸了口氣,說道:“方才瑞王世子過來了。”


    安國公吃了一驚,背脊瞬間挺直,問道:“他來做什麽?”


    宋硯苦笑了下,便將昨日壽安郡主和福安郡主來府裏探望他妻子的事情說了,最後道:“兒子方才被他打了一頓。”


    安國公:“……”


    見父親同情地看著自己,宋硯也知道衛隻是將自己打一頓其實在衛從小到大的胡鬧生涯中,他這等懲治還算是輕的,就算他將人打得半死,有人不忿告狀到皇帝那兒,最後也隻會不了了之。隻是,想到衛抵到他脖子上的利器,還有那雙沒有情緒的雙眸,讓他幾乎無法將他當成了那個被太後和皇帝嬌寵著長大的男孩子看待。


    被嬌寵著長大的貴族孩子不會有那樣經曆世事的冷酷眼神,也不會有這般心機手段,他後麵說的話,才是讓他驚駭欲絕的。


    “沒想到……他為了壽安郡主可能受點委屈,就跑上門來,這真是……”安國公忍不住搖頭道:“倒是有他父親當年的作風,為了個女人……嘖嘖。”


    看父親諷刺的模樣,宋硯斂目,莫說他父親,便是他也搞不懂衛如何這般愛重一個姑娘,他也尊重妻子,但是卻無法將之捧在心中,至少除了賢妻外,他對於權勢更看重更熱衷,權勢之外,還有作為一個男人必不可少的享受。


    或許,衛現在還小,不過是小孩子胡鬧罷了。雖是這般想,但是宋硯想起他那時候的眼神,無法將他當成一個孩子看待。雖不知道他將來會如何,不過壽安郡主這次倒是成功地讓宋硯記住了其危險性,以後必須要慎重對待的人物。


    惹到壽安郡主=惹到衛這個小混蛋=上門尋麻煩=倒黴透頂!


    安國公終於問道:“可有受傷?”


    宋硯道:“還能承受。”頓了下,他忽略自己身上的傷,又問道:“父親,我想問您一件事,萬仲民是怎麽回事?”


    原本臉上有些笑意的安國公瞬間冷下了臉,神色也變得凝重,懷疑地看著他,“你怎麽知道萬仲民?”


    看到父親的反應,宋硯知道衛剛才的威脅並非無的放矢,整顆心頓時涼了半截,在這大冷天的,背脊爬上一了層毛汗,艱難地道:“萬仲民在江南販私鹽之事,父親還是慎重一些罷。”


    安國公冷著臉道:“我自有分寸,你還未告訴我,你是如何得知萬仲民的。”


    “是衛說的。”


    “他……”


    這下子,安國公真的吃驚了,他自認為在江南的事情極為小心,除了兩個心腹,連他倚重的長子也未曾說過,那衛是如何得知的?想到這裏,安國公也出了一身冷汗,重視起這件事情來。


    等他聽完了衛今日威脅兒子的話後,安國公深吸了口氣,對他道:“萬仲民的事情我日後會同你詳說,你若是有機會,便去尋衛問清楚,讓他千萬不能將此事泄露出去。”說著,他咬了咬牙,“無論使什麽法子,你也要讓他閉嘴!”


    宋硯也知道此事攸關安國公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萬萬不能說的,臉色凝重地點點頭。


    等宋硯從安國公的書房離開,看了眼太陽隱入烏雲後的天空,心情就如同這灰沉沉的天空般。等母親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紅嫣紅著臉過來傳達國公夫人的命令時,宋硯根本無心欣賞紅嫣不經意的挑逗,抬腳便往正院行去。


    見了母親後,宋硯見她焦急的神色,隱隱覺得身體某些關節處開始疼起來,方想起先前衛揍他時在他的關節處擊了幾下,當時沒什麽感覺,現下卻開始隱隱發疼。


    想起衛的話,宋硯苦笑。


    衛說,若是他做了什麽讓壽安郡主生氣難過的事情,他見一次揍一次。


    而能讓壽安郡主難過或生氣的事情,莫過於與他妻子孟s有關了,若是他待孟s不好,壽安郡主定然生氣或難過,然後那小霸王便要過來揍人……


    想到此,宋硯唯有苦笑。


    明明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情,為何現在卻成了關係著整個家族的事情?衛到底是如何得知那些事情的?


    *****


    才出了一天太陽,天空又陰下來了。


    阿菀探頭看了看天空,很快縮回腦袋,慢吞吞地打著手中的絡子,等完成後,端詳了會兒,發現這絡子打得好醜。


    正準備將它毀屍滅跡時,突然一隻手伸過來將那條絡子給拿走了。


    阿菀抬頭,見不知何時進來的衛拿走的,忍不住探手要搶回來,卻被他一手扶著她的腰製止她,另一隻手飛快地將那絡子揣進懷裏,一副死也不還給她的熊樣。


    阿菀見搶不回來,隻得作罷,叫丫鬟上茶,說道:“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衛笑眯眯地說,“剛才我去安國公府和宋硯好好談談人生,然後見無事就過來了。”


    阿菀:“……”談談人生什麽的,明明就是她以前扯著這熊孩子說的話,他竟然去找宋硯談談人生?=o=!


    “你沒有做什麽吧?”阿菀懷疑地問道。


    衛喝了半盞茶後,將阿菀先前打的那絡子拿出來端詳,邊回答道:“我什麽都沒做,就是和他比劃了下,然後一起談談人生罷了。”


    雖然這男孩現在表現得很乖,但阿菀還是不相信,決定私底下再讓人去查查看。不過,衛突然跑去安國公府的事情,不免讓她想多了,忍不住問了問。


    “哼,誰讓宋硯他老娘欺負你,我不欺負女人,所以隻好母債兒償了。”衛哼道。


    阿菀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而且,她也不覺得安國公夫人那是在欺負她,明明昨天她將她氣得走路都不穩了。


    衛瞥了她一眼,用不經意的語氣道:“誰敢欺負你,我就讓他好看!”


    阿菀沉默了。


    半晌,阿菀突然道:“那條絡子太難看了,我改日和青煙學好了,給你打條好看的。”


    衛一聽,馬上心花怒放,不想自己笑得太傻,勉強忍住,用平常的語氣說:“不僅要絡子,我還想要你做的荷包,你都沒給我做過荷包。”


    阿菀看他亮晶晶的眼神,簡直就像一隻搖尾巴的狗,讓她有些hold不住,咳嗽一聲,說道:“我也沒給我爹做過呢。”


    “那先給我做,再給姑父做。”


    想到自己的針線水平,和幾個丫鬟比,那真是大人和幼兒園小朋友的區別,阿菀有些汗顏,不過仍是點頭應了。公主府有專門的繡娘,阿菀隻需要懂得做些針線就好,並不需要她如何精通,康儀長公主也不注重這些東西,根本不逼她學,所以阿菀到現在的繡活也沒長進多少。


    到了晚上,孟|從外麵回來後,阿菀便從這話嘮小姑娘那兒知道了衛今兒去安國公府幹了什麽,如同他說的那般,他就找宋硯打了一架,然後就離開了,都沒帶人去砸了安國公府,和以前的事跡比,可乖了。


    孟|這個話嘮現在的消息來源除了她每過幾天進宮去和孟u說話得來的外,還有她跟著康平長公主到外麵走動時私下打探的,這小姑娘生平有兩樣愛好,一是話嘮,二是當八卦狗仔,第二個愛好因為孟u的進宮後幹得磕磕碰碰的,不過假以時日,定然會變成一個合格的狗仔。


    想起宋硯今年弱冠了,而衛比他小上十歲,阿菀頓時有些後悔今兒沒有詢問清楚他有沒有受傷。在她看來,才十歲的衛畢竟是個男孩子,就算是自小跟著武師父練武,十歲又能厲害到哪裏?宋硯君子六藝皆通,騎射也是不錯的,便是他有顧忌不敢傷衛,想必衛也沒討好吧。


    擔心的阿菀卻不知道,宋硯才是需要擔心的那個,不僅被衛胖揍了一頓,還下了黑手,恐怕半個月內他都會受上一翻罪,卻尋醫無門。


    所以,別看衛年紀小,但是上輩子征戰沙場的經驗,哪裏是一個錦衣玉食長大的國公府的世子能比的?便是十歲照樣碾壓過去。


    等過了幾天,衛再過來看阿菀時,不僅得到了他想要的絡子和荷包,還有阿菀的關心,讓他心裏開心得再次心花朵朵怒放,卻小心地藏著,故作不在意地道:“挨了幾下,不過沒關係,我皮粗肉厚,不是那麽疼的。”


    “胡說,你才幾歲?什麽皮粗肉厚!”阿菀笑罵道,“以後打不過的,讓侍衛去揍,你吩咐就好。”


    衛搖頭道:“若是侍衛去揍,他們告狀到皇伯父那裏,那侍衛會被降罪受苦,若是我自己親自去,就隻是受點罪,卻不會讓他們犧牲。”而且讓侍衛揍哪裏行啊,侍衛沒有練過,都不會下黑手,太不符合他的要求了。


    心黑惡毒的某人算盤是打得妥妥的。


    阿菀不知道這男孩的心黑狠毒,隻將他當成被寵得囂張的熊孩子罷了,聽到他的話,更是覺得他雖然囂張,但是也算是體恤身邊的人的,便閉上了嘴,專心查看他有沒有受傷。


    於是,阿菀就這麽被熊孩子忽悠過去,以至於很久以後才知道,枕邊的那個人有多心黑毒辣的人物時,醒悟過來已經遲了,包子都蒸熟了。


    衛得了阿菀做的荷包後,也不知道羅曄從何處得知了這件事情,頓時哀怨了。


    羅曄剛去訪友回來――在阿菀的眼裏,其實所謂訪友就是一群興趣相仿的富二代聚在一起做吟詩作樂、遊山玩水、賞風賞月賞秋香等風雅事情,別的就沒了,端著文人的清高,豔樓那是絕對不能去的地方,正好合了駙馬爹的心意,每次都去得很哈皮。


    他回來後第二天,阿菀去給他請安時,便扯著阿菀的袖子道:“聽說你開始學做荷包了,幾時給為父做一個?我的阿菀長大了,都懂得做荷包了,竟然不給父親做一個,就給個臭小子做……”


    聽到他的念叨,阿菀辶訟攏幌氳芥飴淼腦鼓鈁獍憒螅狄淺す饕踩灘蛔∈Α


    “你如何得知阿菀會做荷包了?”康儀長公主詢問丈夫。


    “昨兒回來時,在城外遇到衛那臭小子,他腰間掛了個挺醜……不算醜、隻是沒他衣服精致的荷包,我問了下,就知道了。”說著,又哀怨地瞅著阿菀。


    阿菀臉皮抽搐了下,說道:“阿爹,我知道是挺醜的,你不用幫我掩飾了,給表弟的那個是我第一次做的,所以醜了點,等我以後進步了,我給阿爹做幾個漂亮的。”


    羅曄雖然很高興,但是仍是覺得衛這臭小子占了便宜,竟然得到阿菀第一個做的荷包,真是不開心。


    為了給父母做拿得出手的荷包,接下來的日子裏,阿菀便窩在家裏和繡娘學習針線,孟|若是不出去的話,也會和阿菀一起學。


    兩人都有個寵愛她們的公主娘,身份也不是尋常貴女可比的,所以針線活這種東西,她們小時候真的不怎麽接觸,現在學也不過是學些簡單的,以後最多能在出閣時給丈夫做件衣服的那種,其他的便不需要她們如何精通了。


    到了臘月,天氣越發的冷了,連孟|也不愛出門,每天都窩在阿菀這裏和四隻大白鵝玩。


    孟|搬到阿菀這裏來住,見阿菀將兩隻大白鵝照顧得精細,於是也將自己的那兩隻白鵝弄了過來,和阿菀的大白二白一起養,天天拿梳子給它們梳毛,伺候得可開心了。


    臘月初八過後,阿菀正和孟|一起坐在炕上對弈時,康儀長公主將她叫了過去,沉痛地告訴她一件事:靖南郡王妃病重,快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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