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這一說,讓崔鷺心內莫名感動,或者不是為了她所言,而是為了她的相遇。這感動接著就觸發了他作為劍客的本能的靈光。


    現下正愁沒有好去處,有這個女伴在側,可以權且裝個成對的夫妻,暫時避過耳目。


    誰都知道崔鷺是個十多年如一日的老光棍,雖然劍院裏的劍師們大都是老光棍,但是像他這般風流瀟灑名頭又響的老光棍,真不多見。


    因為男人和女人一樣,但凡有幾分姿色的,誰也不至於、不甘心落單。


    崔鷺想了個好主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覺定不再躲避了,大搖大擺地出入公眾場所。


    告示通報上寫著犯臣崔鷺是一個人,縱然有同夥,誰也不去想,竟會是一個女人。


    打定主意就這麽辦罷。


    去居養院裏住著。這裏好吃好喝不說,風不著,雨不著,睡得也舒服,沒有露水打擾睡眠,怎麽能不讓人眼饞。


    居養院始於元符元年淮東路,當時因大天災,流民四起,為防止暴亂,地方官家設房,料養鰥寡孤獨和不能自養者,統一管理。


    後來王黼的朋友蔡京蔡大人,一見這事兒有油水且能籠絡民心,就又開始改製,由中央政府統一撥款居養維持。這居養院的規模終於擴大,設立也越來越多,再後來又成了地方政績的一個標誌。


    近些年來,地方州府的居養院已經名存實亡了。不但中央撥給的銀子下放不到位,就連居養建築都被拆了重新流到黑市上去賣建材。


    這一拆一建,地方的生產總值又飆升了不少,政績也好看了不少。不過,這可坑慘了老百姓。


    除了建材不過關,危害百姓安全之外,這一建一拆也把老百姓折騰得夠嗆。


    不過,就算地方州府都習以為常,都這麽幹,京城內卻不敢這麽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話兒是這麽說,但是土地得分個內服外服,百姓也得分個親疏。


    自古以來,京畿都是內服,老百姓都是親的,就算欺負侮辱,也不會太過淒慘,明麵兒上還能過得去。


    比如別的地方官,把下放款都吃幹淨,唯獨京官不敢,他得給你留個一文兩文,這叫不看僧麵看佛麵,不看佛麵看香油情,得給皇上麵子。


    於是當別的州府的居養院都已經名存實亡時,京城裏的居養院還能大差不差、有個樣子地繼續保存下去。


    在外麵流浪,風餐露宿,窮困到吃土,是常有的事兒。而在這居養院裏,米麵不缺,隔個三五日,說不定還能吃上一頓肉。


    崔鷺對生存這事兒有著異乎尋常的著迷。除了必要時的殺身成仁外,時刻沒到那麽嚴重時,他還是很看重吃穿住行的。


    想到這裏,他就笑了笑,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我們就有個好去處了。”


    陸盼問道:“哪裏?”


    崔鷺便把方才所想一五一十與她說了。


    聽罷,她低頭沉默不語,忽而張紅了臉,抬起頭來,吞吞吐吐道:“那麽,夫妻是住在一起的麽?”


    崔鷺點點頭,“當然,不住在一起,怎麽叫夫妻?如何,我這一招是不是有些高明?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大模大樣地出現在公眾視野裏。全因為你是個太好的擋箭牌!”


    她明眸回轉,又繼續試探性問道:“那住在一起會不會……會不會,那個……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崔鷺馬上明白了,明白了“那個”的意思。這倒讓他的臉紅了一大片。


    她為什麽想這個?她怎麽會這樣想?


    她是不是對自己有什麽誤會?


    自己明明沒有這想法,這該如何解釋呢?


    頓了頓,崔鷺強裝鎮定,假裝出一副嚴肅臉來道:“大家都住在一起,沒有獨房的,全是共房。夫妻,也是和大家住在一起的,隻不過是同在一張床上。”


    她喃喃自語道:“還不都是一個樣嘛,都睡一張床了,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崔鷺才想反駁,轉念一想,她的話不無道理。人一黃花大姑娘,自己不清不白地,豈能睡在一張床上呢,便道:“你說得對,是我考慮不周,還是另想辦法罷。”


    豈料她忽而揚起了頭來,道:“方才那主意挺好,就那樣罷!男人都一個樣兒,口是心非,說了又裝好人給否認了。你是不是早就打我主意了?!”


    這一問讓他無法自圓其說了,但他還是推脫道:“要想吃得好睡得好,就去。饑一頓飽一頓,沒個著落地睡,就還在街頭。”


    “哼!”她怒氣衝衝。


    “再說,大家都在一起,就是有色心也沒那個色膽不是麽?”


    旋即他自知失語,又改口道:“大家都在一起,流零漂泊隻圖個飯吃,吃都吃不飽,活著才是大事。”


    聽這些話,她心裏開心,但隻是麵上裝作正經嚴肅。起先,她本想狠狠地罵上一聲“淫賊”,但待到淫字出口,又覺得這個稱呼頗不適當。


    其一,自己一個姑娘好像不適合說這種孟浪之語。其二,他是自己的意中人,若他是淫賊,那自己又是什麽?賊婆娘?


    她趕忙搖了搖頭,把“淫賊”的第二個字吞了進去,道:“淫,引不引得進去,隨緣罷!”


    崔鷺笑道:“我裝啞巴,你裝聾子,咱們隻管用手比劃,稍微易一下容,喬裝一點兒,便能進去。”


    她不理,隻顧皺眉聽著,眼中露出未解,呆了半晌。


    崔鷺見她這樣,便一推她胳膊,道:“說這麽明白,你倒是說句話呀!”


    “我不是聾子嘛,如何聽到你的話?!”


    崔鷺笑笑,沒想到她在這裏等著他,“行,那我以後就不同你講了。”


    二人在街上撿了些掉落的馬鬃、碎線頭,稍稍一改,便成了眉毛胡須。再往臉上一貼,一對兒年邁夫婦就被襯托了出來。


    崔鷺的胡子長過下巴,風一吹,便直往嘴裏去,陸盼總是笑語盈盈地望著他。


    二人走進居養院的時候,老執事看他們這副一聾一啞的模樣,簡單地進行了牛頭不對馬嘴的問話後,便放行進去了。


    其實這居養院本身也有很大的油水。因為政府撥款是按人頭來的,多收幾個人,關係到多幾份兒銀子。


    居養院簡單明了,進去便是房間挨房間。每個房上標明甲乙丙丁序號,房內床鋪上標著子醜寅卯序號。


    房間都長不過一丈,寬不過六尺,高不過七尺,竟然擁擠了一十二個床鋪。


    擁擠是擁擠了一些,但好歹有張床。


    更讓他倆欣喜的是,原來夫婦不必住在一張床上,兩人各得一張床鋪。


    房間裏有黴味,混合著腳氣味,又有隔夜飯的餿味。陸盼隻想幹噦,礙於情麵,不好發作。


    而崔鷺,倒是倒頭就睡,且睡得香甜。


    (著急看女排,更新晚了,抱歉。今晚吹爆中國女排,二隊的姑娘們打贏了全主力陣容的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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