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一路追逐,直到昆侖山坐忘峰腳下。


    一陣簫聲自峰頂傳下來,忽忽遠在天際,忽忽又近在咫尺,清幽婉轉,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蘇離片刻後就登上峰頂,青煙嫋嫋,山雨蒙蒙,一女持蕭玉立,身著毫無雜色的天青衣衫,清麗素雅,秀美絕俗,背負著一柄長劍,正是那把青霜劍。


    她欣喜地看著蘇離道:“張真人,你果然能尋到我。”


    蘇離道:“你是誰,你故意引我來?”


    她道:“張真人果然跟傳說中一樣厲害,僅憑著這把劍的氣息,就能追到坐忘峰。”


    蘇離道:“我來了,你有什麽目的?”


    她朝著蘇離躬身一禮道:“晚輩懇求張真人晚些時候離開這方世界,救一救此世眾生。”


    蘇離道:“什麽意思?”


    她道:“一年後張真人會從武當山破空飛升,再之後半年,會有一指自天外而來,點殺江湖中所有的頂級高手,吸收他們的精氣,最終化作一把殺戮之劍,使整個天下動蕩不安。經過整整五年的殺戮,那劍才破空離去,可是世間人口將不及過去十分之一。”


    蘇離心道:“我在一百年後的江湖怎麽沒發現有過這件事?”


    但他對上這女子的眼睛,發現對方心靈純淨,並無說謊的跡象,他大是奇怪道:“你怎麽知道這件事?”


    她道:“晚輩家學淵源,能知天機,因此看到了未來。”


    她頓了頓,又道:“晚輩得知天機後,就立刻趕去武當山,結果張真人已經下山了,近來江湖中最大的事便是魔師龐斑揚言要踏破昆侖山,聽說你是帶著白眉鷹王的外孫張無忌下山的,我想你們可能來昆侖,晚輩又知你和昆侖派祖師何足道先生曾是舊交,說不定會去吊唁,故而無禮,取走這把寶劍。”


    蘇離道:“如果我真的有傳說中那樣厲害,憑借那樹枝上殘留的寶劍氣息,也是能找到你的,對吧?”


    她抱歉道:“實在是此事關係重大,假如張真人找不到,我想怕是張真人也沒法對抗那來自天外的一指,所以還不如不告訴張真人,畢竟你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蘇離道:“你說的事很離奇。”


    她黯然道:“晚輩也沒法證明這件事一定會發生,但晚輩絕對沒有妄言。以張真人的博聞多識,應該知曉桃花島黃藥師吧。”


    蘇離道:“你是他的傳人?”


    她道:“晚輩姓楊,世居終南山古墓,家祖也承蒙鐵掌幫阿蕪幫主指點過一段時間,更有幸去過桃花島,學過黃島主的術數。家祖當年於此道,並不算精通,後來蒙元入侵,家祖收集了許多典籍,藏於古墓,晚輩自幼好讀書,結合黃島主的術數,於天機推演之道略有所得。如果張真人還不信,可去問當今天下最精通象緯之學的劉基劉先生,他是晚輩家世交,推衍天機的本事不在晚輩之下。”


    她頓了頓道:“想必他也能做出跟晚輩一樣的推測。”


    蘇離道:“你既然是古墓傳人,怎麽練的不是玉女心經?”


    她道:“晚輩自幼不喜習武,一身武功也隻是偶然從算數中得來。”


    她倒是有些驚訝,自己什麽武功都沒展露出來,蘇離便知道她沒練過玉女心經,但一想到對方可是武當山張真人,注定要破空飛升的人物,倒也不奇怪了。


    畢竟故老相傳,世間隻有破碎金剛,精神離開此界的手段,如她推演的天機那樣,破空飛升,這是從前沒有過的事。


    因此她才想著懇求張真人晚些時候離去,好化解這場大災難。


    蘇離道:“你能放開你的心防嗎?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如果你說的沒錯,我再做決定。”


    她微做遲疑,便坦然道:“張真人要用搜魂之術吧,你來吧。”


    蘇離微笑道:“強自搜魂,對你不好,放心,我的手段很柔和,隻要你不反抗,我不會傷到你的。”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她也做好了準備,放開心防。


    不一會,蘇離目光抽離,道:“你果然沒有騙我。”


    他從她的記憶追溯到阿蕪、兄長他們的事跡,卻是些許內容,窺探不出兄長他們在華山論劍之後的事,就像是一麵鏡子,上麵滿是霧氣,難窺真容。


    這一百年是張三豐的時代,再往前又是另一個斷裂的時空。


    蘇離笑道:“原來你的名字也叫清霜,隻是青字多了水。”


    楊清霜道:“現在張真人肯信我了吧。”


    蘇離道:“我信你沒說謊,隻是會不會有這件事,誰知道呢。還有,你放心啦,我隻是尋了一些我想知道的事,你的隱私,我大都是不清楚的。”


    楊清霜道:“我過去的生活很單調,也沒什麽難以啟齒的私隱。”


    蘇離笑了笑道:“這件事我知道了,你把劍還回去吧。”


    楊清霜道:“好。”


    她飄然下了坐忘峰,蘇離眉頭一蹙,他看到了楊清霜推演天機的畫麵,那殺意,本質竟隱隱約約淩駕在八師巴所傳的石碑殺意之上。


    不過終歸隻是一指而已,這人世間能承受的力量是有上限的。那一指在這世間顯化的力量無論如何都不會超過他,因為他就是這世間的上限。


    “終於要開始接觸真正的力量了嗎?”蘇離竟不如何擔心,甚至有些期待。


    “那我便等你一年半吧,希望不會讓我失望。”他甚至生出一絲饑渴的感覺。


    來自“北冥”。


    這門被雪白小獸評價為潛力無窮的神通,雖然也日夜不停的在吸取天地之息,可是已經沒有做為任我行時用吸星大法的快感了。


    它也在渴望更強大,更精粹的“力量”。


    這近乎“魔”,又是最本質的“道”。


    因為道本身就包容一切,一切存在即是道!


    蘇離不由忘形,冥冥中生出一道靈感來,他不假思索,以指力在旁邊堅硬的青石上留下一篇文字。


    他竟自純陽無極功中升華出一門更厲害的心法。


    蘇離瞧著這篇文字,微笑道:“坐忘收心,主靜去欲,靜則生慧,動則成昏,與道冥一,萬慮皆遺,離形去智,同於大通,是謂坐忘。這裏又是坐忘峰,便叫你坐忘功吧。”


    蘇離轉身離去,文字漸漸隱在青石之中,竟而生靈。


    後來過去不知多少年,這篇功法竟成了精,從此世飄然離去,卻非蘇離預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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