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就行了。”宋鳴笑著勸自己直率而任性的新婚妻子。


    孟雪也覺得自己心願已了,不好太過,招呼著程錚那一對和周子翼進去就座,然後挑眉對蘇韻錦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你的氣色不太好,不會是因為程錚吧……韻錦,你不肯正視,這一頁就翻不過去,這是我這個過來人的血淚箴言。你們分開多久,三年還是四年,不會一直都沒再見過吧?”


    “好了,我也進去了。祝你們幸福。”蘇韻錦回避了這個問題,朝宋鳴笑了笑走進了婚禮大廳。她和程錚分開了多久?沒有人記得比她更清楚,到這一天為止,正好四十一個月。


    她其實已經很少想起這個人,卻驚訝於自己對這段時光的記憶如此清晰。


    謝天謝地,她的好朋友莫鬱華已經提前到了,並且給她預留了位置,蘇韻錦總算不用硬著頭皮在周子翼的招呼下和程錚坐到同一桌。


    莫鬱華見韻錦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明鏡似地,她遞了杯溫水給蘇韻錦,說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說他今天不會來,你也……”


    “跟你沒關係。一個城市就這麽大,我回來了,他也在,遲早會見到,這也沒什麽。”鬱華豈能不知道她說的是違心的話,再雲淡風輕的舊戀人重逢,但凡曾經愛過,難免會有種今昔錯位造成的撕裂感,何況蘇韻錦和程錚有過那樣一段。而且兩人首度重逢,他身邊竟然是已經懷孕的女朋友,還有什麽比這個更能擊碎人心中的最後一絲念想呢?現實在用最殘酷且直麵的方式提醒蘇韻錦,這個人已經徹徹底底地和她沒關係了。


    “沒聽說他快要做爸爸了呀,周子翼倒是說過程錚這幾年有一個女朋友,好像姓鄭,叫什麽‘彤’……”


    “鄭曉彤。”蘇韻錦想起孟雪剛才叫的那個名字,抬頭朝莫鬱華一笑,眼裏全無半分情緒。


    她一旦自我保護意識強烈的時候看上去就會分外淡漠,莫鬱華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心裏有些不忍,於是勸道:“你是明白人,應該比我清楚,都分開四年了,這種情況是難免的,何必把自己逼得那麽狼狽?”


    “你說得對,我不是沒有想過,他憑什麽要為我守身如玉。可是心裏想通了和親眼所見真的是兩碼事。鬱華,我是不是很可笑,今天以前,我也開始覺得自己過得很不錯了,可是剛才看到他的第一眼,我覺得好像又被打回原形一樣,我……我用了整整兩年才說服自己我的男朋友已經不叫程錚了……他和我沒關係了,他是他,我是我,各自結婚,生孩子,那是很正常的事。對,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的。”


    她這幾句話起初是對莫鬱華說的,後來又成了自說自話的自我催眠。莫鬱華很難不想起曾經的蘇韻錦也流著眼淚反複說著這樣一段話。


    “該死的周子翼,要不是他騙……對了,周子翼無緣無故地為什麽要騙我?他和程錚關係那麽鐵。韻錦,你說該不會是程錚……”莫鬱華謹慎地提醒道,她是個不相信巧合的人。


    “這樣做對他有什麽好處,除了炫耀自己情場得意。”蘇韻錦歎了口氣,又說起剛才在停車場發生的那一幕,程錚在孟雪麵前看到她的時候委實太過正常,蘇韻錦現在有些懷疑停車之前他就知道坐在另一輛車裏的人是她。


    “也不知道你們兩個上輩子誰欠了誰的。”莫鬱華搖頭。


    “反正我不欠他的。”蘇韻錦毫不猶豫地說。


    “你沒事就好。”


    “放心,他不是當初那個程錚,我也不是當年那個遇到事隻會打碎牙往肚子裏吞的傻瓜。”


    談話間,婚禮儀式正式開始,在舒緩而莊重的婚禮進行曲旋律中,孟雪微笑著將手交到宋鳴手中。她曾經在程錚身上執著了那麽多年,最後決然轉身,反而覓到了自己真正的伴侶。


    婚禮前,孟雪曾在電話裏問蘇韻錦是否還怨恨自己導致她和程錚分手。蘇韻錦對她說,其實她和程錚的決裂完全與人無尤,她從沒有記恨過孟雪,這是她的真心話。一路走來的老同學能有幾個,做不成知心朋友,那份同窗情誼還是在的,這也是她趕來祝福孟雪的原因。司儀號召大家共同舉杯。


    “真好,我挺羨慕她的,有一個愛自己的老公,聽說肚子裏也有了寶寶,一個女人再強悍,但總要這樣才算完整。”莫鬱華有些豔羨地說道,話出口之後頓覺失言,不禁看了蘇韻錦一眼,看她麵色如常,才暗自放心。


    蘇韻錦點頭,“是啊,這也是種福分。我媽現在催得頻繁,好像再嫁不出去就要和我拚了。”


    “你媽著急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你是該找個人了。徐致衡他對你還不死心?其實他也算不錯。”


    蘇韻錦苦笑:“有時我真想,不調回來還好些。都在公司裏,抬頭不見低頭見,他還是我上司……我現在一看到他心裏就打鼓。他確實幫了我很多,這樣我更是進退兩難。”


    “辦公室戀情也不是沒有。”


    “問題是我都不知道他和前妻到底離婚了沒有,總不能不明不白地在人家夫妻之間橫插一腳,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我們醫院倒是有幾個未婚的男醫生,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忍痛介紹給你。”


    “好啊。”蘇韻錦有意無意地看向另一桌,程錚正伸長了手給女朋友夾菜。他也慢慢學會照顧人了,時間真是無所不能。她笑著對莫鬱華道:“有什麽可忍痛的,好東西大家分享。”


    “絕對讓你滿意,你說個時間,我替你安排。”


    “你先說說是什麽樣的人。”


    鬱華想了很久才說道:“嗯……絕對說得上是我們醫院的‘第一把刀’。”


    “你說的話讓我慎得慌。”


    兩人說笑了一陣,蘇韻錦心頭那陣難以揮散的烏雲才淡去了一些,友情果真比愛情更安全也更長久。她想起鬱華現在也是單身一個,不由得也有些感慨,問道:“你出去的手續辦得怎麽樣了?”


    鬱華所在的醫院在都柏林有個合作診所,今年她的外調申請批下來了,可蘇韻錦一直沒聽她提起出發的事,說起來,還真有點舍不得。


    鬱華猶豫了一下,對蘇韻錦說:“我暫時還沒想清楚。”


    她不說,蘇韻錦也知道理由。不遠處周子翼逗得他同桌的陌生女孩巧笑嫣然,他倒是離婚了,可這樣的人,幾時才能安分下來。


    “唉,你自己可要想好了,我們都蹉跎不起,是該為自己打算了。”蘇韻錦輕聲道。她能想到的,鬱華又怎麽會不明白。人都是這樣,勸別人容易,勸自己難;道理想通簡單,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新郎新娘敬酒完畢,蘇韻錦和鬱華就提前離席了,再坐下去對她們而言都不是件享受的事。兩人道別後,蘇韻錦沒有回家,而是返回了公司,她想起白天有份會議記錄還沒看完。工作和戀愛一樣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唯一不同的是,前者很少辜負努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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