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古麗一行人就進了宮。


    蕭玨讓人備好了酒菜,親自接見了他們。


    邀請他們落座後,蕭玨隨口問道:“往常來的和安呢?這次怎麽沒同你們一起來?”


    和安是夜明國很厲害的使臣,極有眼力見兒和本事,還通宵許多國家的語言。古麗的中原話就是和他學的。


    不過他就是太有本事了,太後是讓古麗來當炮灰,不是來立功的,所以特地沒讓他來,而是派了自己的親信力剛來。


    力剛強壯如牛,滿臉橫肉,武藝十分了得卻沒什麽腦子。


    他當即就回道:“和安雖然沒來,但是我們太後派了我們大公主和我前來,也是一樣的嘛!哈哈!”


    力剛的中原話比古麗還不如,一嘴的奇怪口音,而且在禦前也不知道收斂,嗓門大到震得人耳朵生疼。


    蕭玨聽著就不悅地皺了皺眉,一旁的蕭世南看他皺眉立刻對他狂打眼色。


    蕭玨轉頭一想也是,下頭坐著的是蕭世南未來的媳婦兒,因為一點場麵上的禮節也沒必要鬧得難看。


    所以他隻是略顯不耐煩地擺擺手讓力剛坐下,然後轉臉看向古麗的時候麵上又帶起了笑。


    “古麗公主,朕再向你確認一遍,你之前送嫁妝到沈家的事情可還作數?”


    古麗立刻答道:“自然是作數的!”


    雪虎雖然是他們一族的至寶,但是既然說好了要送給大耀,她自然是不會反悔的。


    “好!”蕭玨的笑又和煦了幾分,“那這門親事朕就應下了。婚期的話……就還是聽國舅夫人,也就是朕舅母的意思。”


    古麗雖然奇怪為什麽兩隻老虎配種還要定婚期,但她這段時間可算是見識了中原繁瑣的禮節,就也沒細問,怕問多了露怯,而且她更關心的還是和談的事情——雖然說是談崩了索性不回去了,但是到底是生她養她的地方,能回去的話古麗還是想回去的。


    所以古麗就提起商路關稅的事情。


    蕭玨心情好,但是聽到古麗說他們想要三成關稅的時候,蕭玨臉上的笑還是垮了。


    “你們未免也太貪心了!”他板著臉眯了眯眼。


    對外的商隊需要通關文牒,是要向朝廷繳稅的,那蕭玨想著對外通商路途遙遠,危險未知,那銀錢掙得也十分辛苦,就也隻收了他們一成稅。


    現在古麗一張嘴就是三成,是朝廷所得的三倍之多!


    而且這加起來對商隊來說利潤一下子就去了四成,那他們不辭辛苦、搭上身家性命去行商的意義何在?直接在自己國家做生意不好嗎?


    古麗其實自己也有些心虛,但她也隻能硬著頭皮道:“隻要給我們三成關稅,往後商隊的安全由我們夜明全權負責。”


    蕭玨直接氣笑了,“你們夜明攏共才多少軍隊?十萬有沒有?往後我們每年對外通商的商隊人數比你們國家的軍隊人數都多,你們能保護得過來?”


    當然是保護不過來的,古麗臊得臉都紅了,趕緊轉頭看向力剛,希望他也一起幫著說說理由。


    力剛中原話說得十分蹩腳,其實他連後頭蕭玨和古麗說的話都得一知半解,這自然是太後的故意安排。這樣和談不成就是會中原話的古麗一個人的責任!


    他幹脆撓頭裝傻不接話。


    蕭世南這邊則急壞了,對著蕭玨又是一通使眼色。


    蕭玨雖然看見了,但是關稅這種涉及百姓利益的重要事,自然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氣氛僵持了良久,蕭玨最後還是讓了一步,說:“本來朕是隻想分半成給你們的,但是看在往後兩國是姻親的份上,就再讓一部分給你們,分一成給你們!”


    這要是早一天的古麗聽到這樣的消息那肯定是十分高興的,無奈眼下她還是隻能咬牙堅持說:“不成,就是要三成的。”


    蕭玨氣笑了,“古麗公主,請你認清現狀,你們夜明雖然在關外算是大國,但和我們大耀相比,你們還沒有這種一錘定音的底氣!”


    她說的古麗當然知道,她還知道和談這樣的事都是要商量和討價還價的。比如她一開始想要一成,那麽開始的時候就該說要兩成,等到蕭玨讓步的時候她也讓一步。


    可是她要的是三成,按著討價還價的路數,她張口就得要四成——她哪裏張得開這個嘴啊?自己都要唾棄自己不要臉。


    蕭玨是真的氣壞了,要擱平時來這麽個獅子大張嘴、還半分不肯退讓的使臣,早讓他撅回去了。


    可眼前這個蕭世南的未來媳婦兒,和談開始前就已經說定的了。


    所以他胸脯劇烈起伏之後還是沒說什麽傷及古麗臉麵的話,隻鐵青著臉道:“既然古麗公主不肯讓步,那這件事就容後再談。”


    古麗又是一陣奇怪,她按著太後的意思提出了這樣無理的要求,中原皇帝不止沒發火,還說容後再談,這脾氣也太好了!她剛剛都想好最差的結果,當夜就跑路來著。


    她和力剛起身告退。


    等他們退出大殿,蕭玨氣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蕭世南連忙起身到了他身邊,討好地捋著他的後背勸慰道:“不氣不氣,不就是沒談成嘛!下回再接著談,古麗也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肯定是她那個繼母和弟弟貪心不足!”


    蕭玨瞪了他一眼,說:“要不是因為你我至於受這氣?一個小小夜明國的使臣,氣極了我直接派兵把他們老巢端了!”


    他確實氣的不輕,後來去了沈家的時候還和薑桃抱怨了一番。


    別看他人前還會放狠話,到了薑桃麵前更多的卻像撒嬌訴苦,氣呼呼地說:“我就是看著小南的麵子才這樣的,換別人敢提這種要求還分毫不讓,我非得讓使臣跪下來給我賠罪!”


    薑桃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盅遞給他,“說什麽氣話呢?上回來的時候還聽你咳嗽,這要是氣狠了,小心又複發。”


    蕭玨端起茶盅抿了兩口,喝到的卻不是茶,而是冰糖川貝燉雪梨,清甜的雪梨水入喉,他也終於沒那麽燥了。


    “我和古麗接觸不深,回頭我試著和她打探一下這要價到底是誰訂的。若隻是她那繼母的意思,咱們回絕歸回絕,隻要不傷了她的心就好。”


    蕭玨聽著她不徐不疾、溫溫柔柔的語氣,一肚子的怒火也消下去了泰半,隻道:“那就麻煩舅母從中調和了。”


    和談之後的幾天,薑桃正準備讓人請古麗過來,古麗卻自己上門了。


    她是來送母雪虎的,若不是為了這個,她還真不好意思再登門——中原的國舅夫人對她這麽好,她卻在和談的時候表現得那麽貪婪。


    薑桃卻並不惱她,聽說母雪虎來了,她先讓人把關著母雪虎的籠子送到了雪團兒在的小院子。


    雪團兒早就聞到了同類的氣息,籠子剛落地,上頭的黑布還沒掀開,它就急切地從屋子裏衝了出來。


    古麗親自把黑布揭開,一隻毛色和雪團兒同樣潔白的母老虎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它的個頭比雪團兒小了一圈,有些瘦,也看著不大精神。


    但是好在雪團兒並沒有嫌棄它,而是急不可待地開始扒拉籠子了。


    見它喜歡對方,薑桃也總算是放下心來。


    但是老虎配種這種事她也沒有經驗,隻能按著後世養貓的辦法來,先隔離七天。


    她交代好了下人先把母雪虎送到雪團兒隔壁,等七天後他們熟悉了彼此的氣味再放到一處,隨後就挽著古麗回到正屋說話。


    古麗長大這麽大見過的雪虎不少,但是從來沒見過雪團兒這樣乖覺、通人性的。明眼人都看出來它很著急想和母雪虎親近,但是薑桃和他說要等幾天才能讓它們在一道後,它就不再去扒拉籠子了,乖乖地讓到一邊,讓下人把母雪虎送去了它隔壁。


    她可太好奇沈家的這隻雪虎了,當即就問起雪團兒的來曆。


    薑桃就把雪團兒的身世和她說了,說完又解釋道:“我們這裏的人並不知道雪虎對你們國家的意義,隻把它當珍奇異獸,所以才會把它捉了送來的。也正是因為不了解,所以當年雪團兒的母親才會死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往後肯定是不會再讓人抓捕它們了。”


    古麗點點頭,“你們這裏有句話叫‘不知者無罪’,我能理解的。”


    薑桃看她確實沒有怪罪的意思,心裏便越發喜歡這個說話敞亮的女孩兒了。


    古麗又忽然歎了口氣,“我小時候不懂事,也和我父王鬧著要養雪虎,我父王耐不住我一直說,就讓人給我弄來一隻。那隻雪虎很不溫馴,一開始絕食,後來好不容易肯吃東西了,卻還是對我很凶,還想傷害我。沒有辦法,我父王隻能把它又放回山林裏。那時候我哭了好久,我父王就說往後再有溫馴的雪虎肯定不送到中原來了,一定會留給我來養。”


    她的語氣十分落寞,稍微通透一些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在懷念那隻養不熟的雪虎,而是在懷念她在世時十分疼愛他的父王。


    薑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陪著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一會兒後古麗從低落的情緒中恢複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該說這些讓人傷心的話的,但是也不知道怎麽了,對著夫人的時候想到什麽就說出來了。”


    “這有什麽?”薑桃拿帕子輕輕拭了拭她濕潤的眼角,“在家裏就是這樣的,要是藏著掖著反而不好。”


    “在家裏?”古麗聽著她這話淚意又上湧了。


    薑桃不想再惹她哭了,也沒再多說什麽,隻又安撫地捋了捋她的後背,說:“天都黑了,一會兒就該用夕食了,你這次可得留下來用飯。”


    古麗感受到了她發自內心的善意,吸著鼻子點點頭。


    傍晚的時候沈時恩他們回來了,蕭玨也過來了。


    古麗還是第一次在皇宮外頭見到他,驚訝之餘她更有些畏懼。


    薑桃看她直接往自己身後躲,就寬慰她道:“在家裏不興論外頭的身份,隻是家裏人一起吃頓飯而已。”


    古麗這才在薑桃手邊坐下,坐下後她另一邊還空著。唯恐蕭玨坐在自己旁邊,她就伸手拉住蕭世南讓他坐到了她身邊。


    蕭世南自打回來後就一直在用餘光看她,但沒好意思來和她搭話。


    突然被她這麽一拉,蕭世南頓時樂開了花,也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被動了,當即就小聲問古麗說:“你想和我坐到一塊兒嗎?”


    古麗點頭如搗蒜。


    在這個家裏她除了薑桃,最熟悉的就是見過好幾次的蕭世南了。和他一起坐當然比和別人一起好了,尤其是和蕭玨這個中原皇帝相比!


    蕭玨笑著坐到了古麗身邊,家裏其他人見到他們這般甜蜜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但也怕他們害羞,是以大家都沒有說破。


    眾人落座之後,丫鬟呈上菜肴。


    薑桃調整了一下飯菜的順序,將幾道肉菜放到了古麗麵前。


    “我也是和人打聽了才知道你們那裏是的吃食是以肉食為主,我就準備了這幾道炙鹿肉、烤鴨,還有烤羊腿,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古麗剛到中原的時候驚歎於中原人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但到底離開家鄉三個月了,說不思念家鄉的味道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薑桃這菜肴是否和夜明國的一樣,光是這份心意就足以讓人動容的。


    古麗拿著筷子挨個嚐過,感激地笑道:“中原做出來的味道果然和我們那裏的不同,但是味道也很好!夫人前頭親手給我做了衣裙還不算,現在還給我做菜,我實在……”


    她一個激動就蹦出了一串外邦話,眾人雖然聽不懂但都知道肯定是感謝的話。


    但是眾人的注意力顯然不在她的家鄉話上,而是聽到前頭就開始悶笑。


    古麗說完話發現大家都在笑,就小聲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說我們家鄉話的,實在是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蕭世南連忙止住笑解釋道:“不是你說家鄉話的問題,是這菜不是我嫂子做的!她針線工夫是出類拔萃,但是廚藝就……真的一言難盡。”


    古麗歉然地對著薑桃笑了笑,“夫人身份尊貴,就算不是您親手做的,我也會好好品嚐的!”


    薑桃這些年在廚藝這件事上已經不知道被這幾個小子嘲笑過多少回了,一開始還想著要挽回顏麵,後來被笑得次數多了,她也就躺平任嘲了。


    有薑桃在,蕭玨自然是不會再提起他和古麗之間的不快,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膳食撤下去後,薑桃借口說給古麗要給她做新鞋,把她喊到了內室,兩個人關起門來說話。


    她拿出短尺給古麗量腳,古麗毫不介意地就把鞋襪都脫了。


    薑桃一邊記下尺寸,一邊閑話家常似的開口道:“我聽說日前你進宮和談並不順利?”


    說起這個古麗就臊得垂下了眼睛。


    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中原人怎麽想她,但是國舅夫人對她這麽好,如果因為和談的事情,國舅夫人把她想成那種貪得無厭的小人,古麗的心就揪成了一團。


    所以不等薑桃繼續詢問,古麗就解釋道:“關稅不是我定的,我離開王都之前,王弟和我說的是一成。我也是來了京城後才收到了太後給我的信,她改口讓我也隻好照著她要求的三成去談。”


    說完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薑桃的臉色,生怕她不信。


    好在這結果和薑桃預想的基本沒差別,所以她並不意外,隻是凝眉道:“想來你也知道這價是談不攏的,若是旁的事我還能幫你爭取一二,但這是涉及到百姓的民生大事……”


    古麗特別理解地點點頭,“隻要夫人不把我想成那種壞人就好。”


    “那這差事要是辦不好……”


    “辦不好拉倒。”古麗把鞋襪穿好,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反正我已經盡力談過了。我在夜明也隻有父王一個親人,他去世之後就隻有我自己了。與其回去處處被太後他們針對,不如就不回去了,過自己的唄!”


    薑桃垂眸想了想,之前她還很詫異古麗怎麽突然送嫁妝來了,但是先後蕭世南和蕭玨都和她確認過了,她也沒說反悔。現在聽到這話,她越發確定應該就是古麗在本國處境艱難,又恰好和蕭世南見了幾麵,有了好感,所以做出了那樣大膽的舉動。


    她心下歎息,摸了摸古麗的發頂。


    古麗一直是個很獨立的性子,可是說來也奇怪,眼前的國舅夫人雖然已經有了個四五歲的女孩兒,但是生產後保養得極好,看著沒比她大多少。


    但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很親切很溫柔,讓人對著她的時候就忍不住放下心裏的防備。


    後來薑桃又詢問了古麗喜歡的顏色和花樣,說著話外頭天色就完全暗下去了。


    古麗帶著丫鬟起身告辭。


    等她走後,薑桃把她的話告訴了眾人,隨後看向蕭玨。


    因為之前和談的事,蕭玨對古麗的感官有些不好。此時聽說是夜明國王和太後臨時變得卦,他的麵色也緩和了一些,道:“謝謝舅母特地幫我問了其中緣由,這次和談勢必是不會成功,但不論成果如何,我勢必不會遷怒到古麗公主頭上。”


    薑桃點點頭,轉頭還不忘叮囑蕭世南道:“她一個姑娘家在外不容易,往後她背井離鄉的,你可不能覺得人家娘家沒人,就慢待人家!”


    蕭世南立刻保證道:“我肯定不會!嫂子還不知道我?知道了這些我隻會待她更好。”


    一家子說完話就回宮的回宮,回屋的回屋。


    蕭世南回去後想了又想,現在他是靠著他嫂子才和未來媳婦兒說上話、吃上飯,可是古麗先是送上了嫁妝,後來他又知道了她辛苦兩難的處境,要是再不做點什麽,那他還算不算男人了?


    想定之後的第二天,蕭世南就去了驛站邀請古麗同遊。


    古麗初時有些奇怪,聽蕭世南說是薑桃讓他來的,很快就欣然同意了。


    蕭世南帶著她先去城外騎馬,而後又到了城裏吃飯。


    兩人都是陽光外向的個性,前頭又見過好幾次,這趟接觸下來就更是熟稔了。


    飯桌上蕭世南聽說古麗抱怨她之前在一家成衣店花了大價錢置辦衣裙,但是對方給的衣裙卻品質很不好,別說和薑桃給她做的那身相比,就是和街上普通富人身上穿的都不能比。


    “也得虧我後來認識了你們,不然我真要以為你們中原人都是那樣奸猾狡詐的了。”


    聽到這兒蕭世南哪裏坐得住,吃完飯就帶著古麗去討說法了。


    那成衣店掌櫃也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看到和古麗同來的蕭世南氣度不凡,衣著華貴,不等他們開口就道:“姑娘總算來了,之前姑娘在鄙店裏買的衣裙讓我們粗心的活計給弄錯了。我這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了好幾日,無奈又不知道姑娘在哪裏落腳,一直沒能把本該給你的衣裙送過去。”


    說著話掌櫃就讓夥計呈上了店內最華貴的一套衣裙。


    古麗撓了撓頭,小聲同蕭世南道:“原來是誤會一場,真抱歉我之前那樣說你們中原人。”


    蕭世南當然看出來這是掌櫃耍的小聰明,但古麗剛到這裏不久,認識的人還不多,他不想因為眼前這個偷奸耍滑的掌櫃就讓古麗產生對這裏不好的印象。所以他也沒說什麽,隻是警告那掌櫃道:“這次的事就算了,要是再有下回,我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就善罷甘休!”


    說著話他亮出了腰間係著的兵部腰牌,掌櫃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連忙保證不敢再有下回。


    從成衣店出來後,古麗對著蕭世南又是一通感謝。


    蕭世南有些害羞地說沒什麽,都是他應該做的。


    下午他又陪著古麗此處逛了逛,用完夕食後兩人本要分別了,蕭世南卻忽然麵色發白,額頭沁出了冷汗。


    古麗忙問他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他卻咬牙不肯說,古麗也嚇壞了,立刻把他送回了沈家。


    …………


    薑桃這天聽說蕭世南去約古麗出去玩了還挺高興,想著這小子也總算開竅了,沒想到傍晚的時候卻看到蕭世南被古麗攙扶著回來了。


    他在外頭的時候還能死撐,眼下卻是麵色慘白,大汗淋漓。


    薑桃忙喚丫鬟去喊大夫,然後起身幫著古麗攙著蕭世南去窗邊的炕上躺下。


    沒多會兒大夫就過來了,診斷過後說蕭世南這是胃疾犯了,現下先開湯藥催吐,把胃裏吐空了再吃別的藥。


    丫鬟去抓藥煎藥,薑桃看著痛得連話都說不出的蕭世南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你說說你,這胃疾都多少年沒犯過了。一眼沒看到你就把自己弄成這樣!”


    蕭世南擠出一個討好的笑,隨後尾部又是一陣抽痛,他悶哼一聲也就顧不上說話了。


    沒多會兒丫鬟送來了催吐的湯藥,薑桃端著藥碗喂給他喝了。


    湯藥下肚眨眼的工夫,蕭世南就扶著炕沿對著痰盂一通吐。


    等他吐完,薑桃拿了茶水給他漱口,而後讓丫鬟把痰盂送了出去。


    “我剛都看到你吐出來的東西上飄著一層紅油了。你都這麽大了,怎麽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等你哥回來了我肯定是要和他說的!”


    蕭世南連忙告饒,這個時候古麗歉然地開口道:“這事兒全怪我,是我提議要去辣味莊吃飯的。”


    辣椒在夜明是稀罕的香料,就算是王工貴族也隻能在吃食裏加少許調味。


    所以在經過辣味莊這以專賣辛辣飯食的酒樓的時候,古麗聞到了裏頭辛辣的味道,就提議去那裏用飯。


    “這哪兒能怪你啊。”蕭世南把嘴裏漱口的茶水吐了,說:“你又不知道我有胃疾。是我太自大了,想著這胃疾許久沒犯了應該是已經好了。”


    看蕭世南吐完之後已經不再接著冒冷汗,薑桃讓他乖乖躺著等喝第二服藥,而後就把古麗拉到外間說話。


    方才蕭世南吐得天昏地暗的,屋裏的味道不算好聞,可古麗卻沒有半點兒嫌棄,隻是關心他的身子。


    薑桃就越發喜歡她了,看她自責得眼眶都紅了,就安慰她道:“你不用怪自己,如他所說,是他自己不知道輕重,以為自己不會在犯病、沒知會你。”


    古麗還是自責不已,道:“蕭世子也是不想讓我掃興才那樣的。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未來幾天我想過來照顧他,夫人你看方便嗎?”


    兩人馬上就要定下婚期成婚了,薑桃自然說是方便的。


    後頭蕭世南服了第二服藥就睡著了,古麗便回去收拾行囊,準備接下來的日子住過來照顧他。


    等蕭世南一覺睡醒,外頭已經暮色四合。


    沈時恩和薑楊都下值回來了,正和薑桃在屋裏小聲說話。


    蕭世南撐起身子做起來,眼神先在屋裏逡巡了一會兒,沒找到古麗,他便有些灰心喪氣。


    沈時恩看他起來了,止了麵上的笑看著他道:“你怎麽回事?好好地出去、橫著回來?都要陳家的人了,還讓你嫂子給你操心?”


    沈時恩當了父親後氣質越發沉穩,也更有威嚴了。


    蕭世南從前就敬重他,眼下被他這麽一說,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低下了頭。


    薑桃輕輕拉了沈時恩一下,轉頭接著道:“就是你哥不說你,我也是要嘮叨你兩句的。之前確實是我說你該對古麗好些的,但是你再想討他歡心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做賭注。”


    她說得十分認真,畢竟這個時代醫療條件十分落後,真要弄出個胃潰瘍、胃穿孔的,也不知道靠著湯藥能不能給治好。


    蕭世南連忙保證再也不敢拿身體開玩笑了,隨後又失落地道:“本來是想好好表現才陪著古麗去吃辛辣菜肴的,沒想到後頭疼得不行了,還要讓古麗攙扶著我回來。她一定覺得我很沒用很可笑。”


    這時候古麗恰好走了進來,聽到這話立刻道:“你怎麽會這麽想我?你先是陪著我討了公道,又不顧身體陪著我去吃飯。你們中原有句話叫‘舍命陪君子’,說的大概就是蕭世子這樣的好人。”


    蕭世南見了她先是不由麵上一喜,後來聽她一通誇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我也沒有你說的那樣好。不過你放心,我以後肯定會對你更好的。”


    這也把古麗感動壞了。


    想她一個外邦人,和眼前這些人非親非故的,哪裏就值得他們一個兩個都待她這麽好呢?


    換成別人古麗或許會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可眼前這些人隨便拿出去一個都是身份尊貴、地位尊崇,能圖她什麽呢?


    隻是單純地對她好而已。


    “我也會對你好的!”古麗也立刻保證道。


    薑桃和沈時恩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是難掩的笑意——這傻小子此遭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接下來的日子古麗就帶著幾個婢女帶沈家住下了,婢女們起初還怕自己在沈家這樣的高門大戶裏被嫌棄,後來發現女主人薑桃雖然自己的規矩氣度很好,卻不強求旁人,知道她們和古麗情同姐妹,也愛屋及烏地待她們好,吃穿用度都沒有短了她們的不說,也不會在她們想出門的時候拘著她們。


    而古麗則盡心盡力地照顧蕭世南,她個性也有些大大咧咧的,有時候接過丫鬟呈上來的湯藥沒試溫度直接就端給蕭世南喝,蕭世南麵不改色地喝下了湯藥,她再拿回藥碗的時候才發現湯碗熱得嚇人!


    她摸著都覺得燙,那喝下去得多燙啊!


    她自責地道歉,蕭世南燙的舌頭都麻了,還反過來安慰她說沒事兒,大夫都說湯藥要趁熱喝嘛。


    古麗每次都被他逗笑,下一次再照顧他的時候也會更加小心。


    兩人天天見麵,又都是愛說愛笑的性子,沒兩天就開始無拘無束地談天說地了。


    古麗很喜歡聽他說以前的事情,聽他們那會兒在小縣城裏隱姓埋名,雖然不算大富大貴卻很幸福和睦的小日子。


    蕭世南從前最是閑不住的,但因為有了古麗的照顧和陪伴,他一場胃疾足足養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裏夜明和大耀進行了第二次和談。


    古麗索性不參與了——反正注定要談崩的,她也沒想著再回夜明了。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談成了,她那繼母和王弟也不會因為她立下了功勞就改變對她的態度。


    力剛倒是兩次讓人來請她,但是古麗不願意,薑桃自然護著她,外邦使團的人再大膽也不敢擅闖國舅府,也就就此作罷。


    半個月後蕭世南完全好了,又成了生龍活虎的模樣。


    這時候薑桃給他做得喜服也做好了,因為家裏早就急著他成親了,所以他的喜服早就做了個大概,隻差繡紋而已。


    而古麗的喜服則要從頭開始準備,進度略慢一些,還沒做成。


    薑桃讓人把喜服給蕭世南送去,還特地帶話去讓他親自問問古麗是按著大耀的流程先走六禮定親,還是像夜明國那樣直接成親。小兩口有商有量的來,也能讓感情更和睦。


    蕭世南樂嗬嗬試穿喜服,因為是薑桃特地親手做的,所以不論是布料還是款式繡紋都格外合適討喜。


    大紅色的喜服襯得蕭世南眉眼越發俊俏,古麗來尋他的時候見了先是微微一愣,而後笑道:“你這新衣裳真好看!怎麽平時不見你穿這樣的?”


    蕭世南羞澀地躲到了屏風後頭,一邊換下喜服一邊道:“這個是成親才能穿的嘛!在我們大耀,一般男子隻有成親的時候才會穿這種豔色,平時還是穿藍綠黑白幾色的多。”


    “你……要成親了?”古麗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悶悶的。


    “是啊。”蕭世南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裳,一邊係著外袍的衣帶一邊道:“你是覺得太快了嗎?其實我也不是很著急,還是看你的意思……”


    說著話他也走出了屏風,然後就發現屋裏已經空無一人。


    果然是自己太著急了,把古麗給嚇到了?


    蕭世南無奈地笑了笑,想著還是和他嫂子說說把婚期延後一段日子。


    而古麗這邊,她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這個院子是薑桃新收拾出來的,考慮到她帶的婢女多,這院子格外寬敞,院子裏還特地放了個秋千架。


    大婢女阿朵正帶著幾個小丫頭蕩秋千,看到古麗突然回來了,年紀最小、也最跳脫的阿其從秋千上跳了下來,笑著問:“公主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啊?是不是蕭世子又給了你什麽好玩的東西,你急著拿回來要和我們分享了?”


    過去這段時間蕭世南雖然一直在屋子裏養著,但還是很有心地讓小廝去外頭搜尋好吃的好玩的,古麗每天都能得到新鮮的玩意兒,婢女們也因為她的緣故在這裏吃得好玩得好,很有些樂不思蜀。


    古麗悶悶地坐到秋千上,阿朵見了就讓幾個小丫頭都散開自己玩去,而後詢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古麗蹙著眉搖搖頭,摸著心口沒說話。


    阿朵也急了,連忙蹲下身來追問道:“公主你說話啊,是不是太後又讓力剛大人為難你了?”


    聽到她語氣裏的焦急,古麗這才抬起頭道:“力剛連國舅府的大門都進不來,怎麽為難我?不是這個事兒。”


    “那到底出了什麽事?公主你這是要急死我嗎?”


    古麗又捶了兩下胸口,才告訴她說:“真的沒什麽事,就是我剛去找蕭世子,他說他馬上就要成親了。”


    “他要娶妻了?”阿朵謔地站起身,氣道:“他要娶妻了為什麽要和你走的那麽近?我去找他要個說法?”


    古麗立刻把她拉住:“討要什麽說法啊?是我害他病了才主動說要照顧他的。而且我是他什麽人呢?憑什麽去質問他?”


    “可他之前日日給你送東西,什麽吃食零嘴兒香囊帕子,我們幾個私下都在說他肯定是喜歡公主才那樣的!”


    婢女們的議論調笑古麗也聽過幾次,當時也沒放在心上,隻叮囑她們開玩笑在自己院子裏就好,不要當著別人的麵說這些。


    如今回想起來她隻覺得諷刺!


    “他不喜歡我就算了,我們夜明國的女兒難道還愁沒人喜歡?”


    古麗笑得十分勉強,半點兒都沒有從前的恣意灑脫。


    阿朵看著心疼壞了,又說:“既然公主喜歡他,那幹脆趁著他還沒成親就把他搶過來!”


    夜明國有搶親的習俗,大耀卻是沒有的。


    而且古麗在沈家住著的這段時間,薑桃是真把她當自家人,說話的時候並不避開她。


    她聽薑桃和人聊起過一個伯爵府的姑娘因為太恨嫁,先後兩次在人前丟了醜,現在名聲是真的壞了,連累了一家子的姐妹都嫁不出去了。


    她要是搶了大耀姑娘的親事,對方不也就是這種下場了?


    古麗做不出這樣的事!


    所以她隻是搖頭道:“我哪裏就喜歡他了?我隻是、隻是……”


    她“隻是”了半天都沒說出後半句話。


    古麗可能之前沒弄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對蕭世南的感情,但方才聽到他說要成親時,她胸口的悶痛是騙不了人的。


    而阿朵這樣的局外人就看得更清楚了——古麗自打老國王去世後就再也沒有這麽快樂過了,她們幾個婢女私下裏還說“蕭世子對她這麽好,國舅夫人又格外和善,如果公主真嫁到這裏以後肯定能這麽一直快樂下去”。


    “好了,不說這些!”古麗甩甩頭,說:“本來我們的計劃是等力要回去複命的時候,我們再找借口多留兩天,等他一走,我們就直接去找我外祖父。現下我們早些走吧,反正力剛靠近不了國舅府,我們偷偷跑了他也不知道!”


    阿朵輕輕歎了口氣,但是她了解古麗的倔強和驕傲,所以也沒再多說什麽。


    …………


    這天午飯的時候,古麗找了個借口沒和他們一道吃。


    薑桃讓人把飯食送到古麗的院子去,轉頭問蕭世南說:“你今天怎麽和她商量的?怎麽連飯都不過來一道用了,是不是你沒好好聽她的意思?”


    蕭世南這天才被解了禁可以吃肉了,一麵埋頭夾菜一麵道:“我啥都沒說,就是她看我試穿喜服,然後話還沒說上她就直接跑了,可能是害羞了吧。”


    薑桃一想還真是,古麗前頭直接上門送嫁妝的方法雖然大膽,但到底是女兒家,真到了要嫁人的時候肯定會有些害羞。


    “不然你再過去問問她,或者我來和她商量一下?”


    曹氏這日來探了蕭世南的病後又留下用飯的,聽薑桃說到這裏就打斷道:“古麗雖然是夜明的公主,但往後嫁到我們這裏得按著我們的規矩來,未婚夫妻哪有天天膩在一起的?小南在婚前就不要再去見她了,明天我和他爹、你和時恩一起去和她商量成婚的細節。”


    蕭世南一疊聲應?


    ?,回去歇下後又覺得渾身不自在。


    兩人朝夕相對了那麽些天,感情可以說是發展得一日千裏,這婚期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要是一直見不到不得把他折磨死?


    “現在婚期還沒定,沒走成婚的流程,再見一見應該沒事吧。”這麽嘟囔著蕭世南就去了古麗的院子。


    古麗的院子沒有沈家的下人,但她婢女眾多,一直是很熱鬧的。


    可今天這院子格外清靜,蕭世南喊了好幾聲都沒人來應他。


    等他進到屋裏的時候才發現古麗和她的幾個婢女都消失了,而桌上隻留了一封書信。


    古麗的中原華說的很不錯,但漢字卻寫的很不好。


    簡短的一封信,蕭世南看了好一會兒才知道上頭寫的是她離開了,很感謝薑桃和蕭世南幾人這段時間對她的照拂。


    他大腦空白了一瞬,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馬廄邊上。


    隨後他跨馬而上,勒緊韁繩就縱馬而去。


    …………


    古麗在用過飯後就帶著婢女離開了國舅府,因為她日常就會出門,這次離開也沒帶什麽行禮,所以沈家的下人並沒有攔著她們。


    一路無言到了城外,古麗勒緊韁繩停下回望城門,似是透過這道門要看到門裏的人與風景。


    一刻鍾後,她狠狠眨了一下眼,接著便轉頭往前望,決意不再回頭。


    優柔寡斷可不是夜明女子該有的樣子!


    “出發!”她聲音落下的同時,一陣策馬聲由遠至近。


    蕭世南一人一馬從城門中匆匆趕來。


    古麗騎射工夫不差,也和蕭世南一道騎馬出過城,兩人表現得旗鼓相當。


    如今看到他這縱馬狂奔的矯健身姿,古麗才知道之前他是讓著自己的。


    眨眼的工夫,蕭世南已經橫在了車隊之前。


    “你還有臉來?!”阿朵把他當作欺騙自家公主感情的負心漢,咬牙切齒地就要跳下馬車。


    騎在馬上的古麗先一步止住了她的話,隻問蕭世南道:“你病才剛好,怎麽突然騎馬出城了?”


    這話問得蕭世南一窒,三分氣急,剩下七分是委屈。他為什麽出城,當然是來追她啊!


    “是我哪裏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麽?所以你才這般突然留書出走?”


    蕭世南定定地看住她,臉上泛著紅,急促的呼吸使得胸膛一陣起伏,宛若被遺棄了的大狗狗。


    古麗看見他這麽著急,心裏攥緊了一般難受,眼眶也跟著發酸。


    她強忍住淚意撇過臉,“夜明我回不去了,我外祖父是其他部族的首領,雖那部族的力量比不上夜明,更不能和你們大耀相提並論,但我外祖父和舅舅們都十分疼愛我,護我平安不是什麽難事。”


    蕭世南心下微微一鬆,想著難道是自己會錯意,她並不是要離開,而是要去請能做主的長輩來確定兩人的婚期?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


    古麗的眼淚毫無防備地落了下來,強撐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你問這些還有什麽意義?你已經是要成親的人了!我知道你們大耀沒有搶親的習俗,所以我自己提前走!你追過來了還不算,還要問我這樣的話……難道你真的是阿朵說的那種三心兩意、薄情寡信的男人嘛?”


    最後一句話古麗是用夜明話說的,蕭世南沒聽懂,阿朵她們幾個卻是聽懂了。


    幾個婢女哪裏能看到她哭,當下就都跳下了馬車,用不熟練的中原話開始質問蕭世南。


    “蕭世子既然要和別人成親了就不該對我們公主那樣好。”


    “就是,我們夜明都是一夫一妻的,可不像你們中原男人三妻四妾。”


    “難道你還想讓我們公主給你當妾嗎?”


    蕭世南被她們圍著嘰嘰喳喳地罵了一通,頭大的同時又很委屈:“我什麽時候說要娶別人了?我要娶的不是一直隻有你們公主嗎?”


    這下子輪到阿朵她們發愣了,而後齊刷刷地轉頭去看古麗。


    古麗呆呆地問道:“你要娶我?”


    “那不然呢?”蕭世南隱隱察覺到不對了,“早些時候你親自來送了嫁妝,還口口聲聲說什麽‘天定良緣’,宮裏大殿之上小玨又親口問了你。後來我還邀你一同出遊,後頭我病了你親自照顧,還住到了我家裏……”


    “不不不,嫁妝是給母雪虎送的,我說的天定良緣也是那母雪虎和你家雪團兒。大殿上皇帝問的是我送嫁妝作不作數。你我相識一場出去同遊也很正常,後頭也是因為我的緣故你才生病,所以我應該照顧你。”


    “這……”蕭世南很尷尬地撓了撓頭,“原來是因為兩國的風俗不同,所以鬧了個大烏龍!”


    古麗沒理解“鬧烏龍”這個詞,歪了歪頭沒接話。


    蕭世南想了半晌又說:“那不對啊,既然這事隻是個誤會,你之前都不知道要和我成親的是你,不是更沒理由離開了嗎?”


    阿朵在旁邊聽著總算是捋清了來龍去脈,她無語地看了蕭世南一眼。不過她也沒多說什麽,隻是不等古麗吩咐,就喊其他幾個婢女一道回了馬車,然後調轉了車頭。


    古麗沒應他的話,隻是問他說:“那如果是誤會,你的名聲會不會受到影響?”


    蕭世南心裏空空落落的,但還是強撐著笑道:“沒事,反正我前頭也黃了兩門親事。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嘛!哈哈。”


    他幹笑兩聲,臉上的落寞更是騙不了人。


    這事他覺得不怪古麗,要怪隻怪大耀的風俗含蓄,而古麗是外邦人,沒弄懂他們之前的意思。


    怕古麗又自責,他垂下眼睛藏起情緒去給她牽馬,“婚事雖然是誤會一場,但是我嫂子對你的喜歡卻是真的。她要是知道你不辭而別肯定要傷心的,你和我一道回去解釋解釋。出關路途遙遠,也該備足幹糧和盤纏……”


    聽著他滿是關心的嘮叨,古麗心頭一軟,腳步輕快地湊到了他身邊小聲道:“我最近才學了一個成語,叫‘將錯就錯’。你說‘將錯就錯’和‘天定良緣’這兩個詞矛盾嗎?”


    “誒???”蕭世南微愣,難得地很快反應了過來,立刻搖頭道:“不矛盾,絕對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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