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南太陽穴直跳,一時間忍不住在想到底是誰安排了這女扮男裝的少女,又後悔自作主張帶那少女來小船上換衣裳。


    最可恨的是那少女身形高瘦,長得也英氣,穿著男裝的時候還真是雌雄莫辨,這才讓他沒有半點兒防備!


    這麽想著他又看向河岸,隨從們都和沈時恩去了馬車那邊,而薑桃則去找了安毅伯府理論還未回來。


    他這孤立無援的,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他又不是遇事逃避的性子,就算在這樣的境況下,他也沒想過直接開溜。


    正當他束手無策的時候,船艙裏那個外邦少女也走了出來,她已經全換上了蕭世南的衣裳,出來後又在和外衣的帶子做鬥爭。


    蕭世南望過去,太陽穴又是一頓亂跳。


    他這兩年又長高了不少,衣裳照著他的尺寸做的,穿在少女身上鬆鬆垮垮,尤其領口的地方也寬鬆過了頭,明顯可見一截皓白的頸子隱沒進衣領。


    這麽周正的姑娘,何以辦出這等於禮不合的事?


    “你們中原人的衣服實在奇怪,好好的弄這麽多衣帶做什麽?”


    她說著話也索性放棄了,將衣帶往裏頭一塞就算穿好了。


    她帶著水汽的頭發還披在身後,清秀的麵容因為發型的改變也變得柔和起來。


    這麽一個俏佳人,蕭世南卻彷佛看到什麽洪水猛獸,還往後退了兩步。


    少女抿起了唇,唇邊一對梨渦若隱若現,這會兒是再沒人會把她的性別混淆了——儼然是個眉眼帶著英氣的妙齡少女。


    少女歪了歪頭看了蕭世南一眼,也沒糾結他這奇怪的反應,理好了衣服對他一抱拳,足見輕點便從甲板跳到了岸上。


    而後便是利落地翻身上馬,縱馬而去。


    饒是蕭世南這練了好些年拳腳的,都被她那輕盈到像燕子似的身法給驚豔了一番。


    等到那少女的背影消失不見了,蕭世南發現不對勁了——她怎麽沒讓他負責啊!


    方才還因為覺得被算計了而不悅的蕭世南,此時隻剩一片茫然。


    這時候薑桃和曹氏也回來了,看到蕭世南站在岸邊發呆曹氏就問他怎麽了?


    蕭世南見了他娘就心虛地下意識就說沒啥。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馬車和沈時恩、薑楊匯合,薑桃說起安毅伯府的事,這家子從前就是上層豪門裏的破落戶,後來經過秋狩那次的事後就更是不成了。安毅伯後來還想續弦,也沒有好人家的女子願意。她的那些個庶女又都長成了,後宅儼然亂成了一鍋粥。


    那個跳水的姑娘因為之前的事拖到快現在還沒說上親,家裏沒個靠譜的人拿主意,她也破罐子破摔來了這麽一出。最氣人的是要不是薑楊反應快,立刻把蕭世南給拉住了,按著蕭世南那古道熱腸的性子,說不定還真就被算計了!


    曹氏知道後也氣壞了,帖子是她負責下的,人是她請的,這般明晃晃地算計到他兒子頭上,豈不是當眾打她的臉?


    無奈安毅伯府連個後宅主事兒的人也沒有,她一腔怒火也不好朝著幾個小輩發泄,也隻能口頭說教兩句。


    說完薑桃還感歎了一聲,“我們小南好親事難說,這狂蜂浪蝶倒是吸引了不少。我方才去說的時候安毅伯府的其他女孩兒瞧著比我還惱怒,我甚至還聽到有人嘟囔說‘怎麽教她捷足先登’什麽的。小南往後可得小心些,別中了那些個心術不正的人招。”


    蕭世南笑了笑沒接話,腹誹道他可不是“中招”了嘛!


    隻奇怪的是那女孩兒居然沒當場發作,讓他負責,難道是留了後手?


    回去後蕭世南想了好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當夜他還做了個很離奇的夢。


    夢裏落水的成了那個外邦少女,他跳進水裏救人,看到她海藻似的黑發在水中散開,還攬上了她柔弱無骨的腰肢。


    接著畫麵一轉,少女在船艙裏更衣,濕漉漉的衣衫褪去,纖細的胳膊、筆直的腿,美好的胴體一覽無餘……


    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一陣尷尬的濡濕,連忙起來翻找寢褲更換。


    蕭世南五味雜陳,既惱自己竟然在夢中褻瀆了人家姑娘,又想這麽久都沒動靜,自己想象中的“後手”難道是不存在了?不禁有些遺憾。反應過來後,他又想罵自己兩句:遺憾什麽?遺憾沒被算計上當嗎?孟浪!


    後來薑桃和曹氏又給蕭世南和薑楊安排了一次相看,這次沒有那麽興師動眾,請的是一些上回見過之後、曹氏覺得不錯的人家。像安毅伯府那樣的自然就被排除在外了。


    而且為了防止又有人搞落水的戲碼,這次的地點安排在京郊相國寺。


    如此莊重的地方,自然沒人再敢亂來。


    這天清晨,曹氏和薑桃就帶著兩個小子出發了。


    因為名義上說是各家女眷上香,所以沈時恩便沒有跟著去。


    到了相國寺後,薑桃他們先在正殿上了香,而後便讓蕭世南和薑楊四處“走走”。


    曹氏這次是真的沒辦法了,求簽的時候還念叨著這次再不成是真的沒有下回了——相看的都是有身份的世家貴女,又不是任人挑揀的貨物,能請來這麽兩次都很不容易了。


    而蕭世南和薑楊兩個當事人依舊是不著急的,兩人出了正殿,薑楊抬腳就往大門走。


    蕭世南立刻把他攔住了,說:“嫂子就讓我們在這寺裏活動的,你可別想溜!你要溜了留我一個算怎麽回事?她們肯定要埋怨我。”


    薑楊氣定神閑道:“我不溜,我約了人在這附近說事兒。最多半個時辰我就回來了,到時候隻要你不說肯定沒人知道。”


    通政使司職掌奏報四方臣民建言、申訴百姓冤情之事,所以薑楊現在雖然品階不低了,日常接觸最多的卻是百姓。


    他幫人伸冤是好事,蕭世南還真不好攔著他,隻能一麵腹誹這小子雞賊,居然把公事安排到了這裏,一麵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


    等薑楊走了,蕭世南雖然沒膽子自己開溜,但也沒老實待著,他爬上了一棵老樹。


    相國寺曆史悠久,那老樹在開寺的時候就被種下了,長得枝繁葉茂,高大粗壯。


    蕭世南爬了快兩刻鍾才坐到了樹枝上,坐穩後他就覺得又累又渴。


    但是此時院子裏已經隱約聽到了人聲和腳步聲在靠近,眼瞅著一眾貴女就要過來了。


    正當蕭世南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時候,一個高瘦的人影出現在了樹下。


    她手腳攀附在樹幹上,像靈活的猴子一般眨眼間就爬上了樹。


    那動作實在行雲流水,等蕭世南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爬到了和他一樣的高度。


    “是你啊!”對方見了他就笑,隨後也沒接著再往上,一屁股坐在了蕭世南的身旁。


    蕭世南定睛一瞧,也認出眼前這個穿短打男裝的是當天那個外邦少女。


    他神色古怪起來,那少女卻並不以為意,笑著和他打過招呼後就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


    油紙包打開,裏頭是一隻油汪汪的、還冒著熱氣的燒雞。


    燒雞的香味直往蕭世南鼻子裏鑽,起了個大早還隻吃了素菜的蕭世南立刻越發覺得餓了。


    少女撕下一個雞腿遞給他,蕭世南還是搖頭拒絕了。她也不以為意,就拿在手裏吃起來。


    沒多會兒,一眾貴女就到了樹下的空地。


    日頭正好,天氣宜人,貴女們賞花撲蝶、吟詩作對。


    蕭世南本來是想躲著她們才爬樹的,這時候也隻能無奈地看著她們。


    暖風習習,蕭世南隱隱約約還聞到了少女身上的草木氣息。


    這是一種很幹淨的味道,讓蕭世南忍不住側目。


    他身邊的少女神情愜意,一邊吃著燒雞一邊雙腿晃啊晃的,饜足地好似在欣賞什麽美景。


    ——若不是蕭世南早就知道她是女兒身了,她這樣子可十足像是個登徒浪子!


    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少女轉頭看他,做著口型問他怎麽了?


    陽光下蕭世南才發現她的眼睛是深藍色的,深邃得像大海,卻絕不深沉,反倒一望到底,澄澈又坦蕩。電光石火間,蕭世南腦海中竟驀地浮現了夢中景像,少女半睜著一雙藍眼兒,雪白皮膚也染上潮紅……


    蕭世南微怔了片刻,隨後臉上一紅連忙挪開目光,輕聲道:“我們這裏的寺廟是不能吃肉的。”


    少女也被他說愣了,而後輕聲嘀咕了句“抱歉”便把燒雞原樣包回了油紙。


    隨後少女又解下了隨身的水囊,對著嘴就是咕咚咕咚幾口。


    酸酸甜甜的果釀香氣四溢,蕭世南又是一陣無語,接著小聲提醒道:“我們這裏的寺廟也不能喝酒。”


    少女神情尷尬地又把水囊扣上,解釋道:“我們那兒的和尚連娶妻都是可以的,你們中原的寺廟怎得規矩這樣多?”


    這種涉及宗教的問題蕭世南自然是答不上來的,不過少女隻是隨口一問,也沒想從他嘴裏得到答案。


    樹下的貴女們熱熱鬧鬧地玩了好一陣,等到快到中午時分,日頭毒辣起來了她們就散去。


    樹下的人就散了,蕭世南就準備好好問問這少女,到底為什麽一次兩次地來找他。


    到底是要他負責還是要他怎麽樣,至少給個準話啊!


    而他沒想到的是,等人一走,那少女就又靈活地爬下去了,竟是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他!


    蕭世南連忙跟上,無奈他爬樹的功夫實在不到家,等他腳踏到地上的時候連個人影兒都沒看到!


    這叫怎麽回事兒?!


    ………………


    相國寺的相看在當天下午時分結束,一行人就此回府。


    薑楊腦子裏想著公事,閉目養神。


    蕭世南則抓耳撓腮地閑不住。


    曹氏一直按捺著沒急著問今天相看的情況,見蕭世南這樣她以為有戲,麵上都忍不住帶出了笑意。


    不過她之前表現出來的過於急切的態度惹來了蕭世南反感,就對著薑桃狂打眉眼官司,讓她回去後好好問問。


    薑桃會意,回到沈家讓薑楊回了自己屋子,留下蕭世南在主屋說話。


    隻對著薑桃,蕭世南囁喏了一會兒還是老實地把事情給交代了。


    薑桃本以為至多聽到他和某個貴女看對了眼這種純情故事,沒想到這故事卻是勁爆過了頭。


    這別說在這個時代了,就是在現代,男孩子撞見女孩子換衣服都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


    她連忙把手裏的茶盞放下,問他說:“那後來呢?”


    蕭世南聳肩,說:“沒什麽後來,就是今天我們又在寺廟裏遇到了,那姑娘還穿著男裝。我們一起在樹上待了一陣,又正好那些小姐們在樹下聚會,就也沒說上話。後頭等人散了,她又三下五除二地下樹跑了……”


    他給出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薑桃都沒工夫糾結他為什麽好好地去相親卻跑到樹上去了。


    一次是巧合,兩次總不會還是巧合了吧?


    加上有安毅伯府家那女孩兒的事在前,薑桃想了半晌道:“我和你二哥說一聲,讓他去打聽一下那個女孩。若她是有意接近,咱們再查查她的用意。若真是巧合,那麽……”


    她頓了頓,一時間也沒想好如果純屬巧合該怎麽辦了。


    “總之先讓你二哥去查。”


    蕭世南莫名心虛,但這事兒瞞下去也不是個事兒,他隻求著薑桃在沒查清之前先別把這件事同他爹娘說——要是讓他爹娘知道他和一個外邦女子糾纏不清,說不定又是一頓馬鞭伺候!


    不過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她嫂子答應下來沒告訴他娘,但是沒過兩天,他娘還是知道了!


    …………


    蕭世南下值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曹氏和薑桃又在說什麽宴會的事,他臉上的笑頓時就垮了,可憐兮兮地道:“咱家這是又要辦宴會?”


    說著他就求救地看向薑桃,他嫂子之前明明和他說好的,在查清那外邦少女之前不再安排這些的。


    薑桃對他微微搖頭,隨後曹氏沒好氣地道:“你倒是想得美!相看了兩場啥都沒看上,真當那些名門貴女是菜場的蘿卜青菜,一味兒地讓你選呐!這次是安國侯府和靖南伯兩家辦宴。”


    蕭世南被曹氏一頓吼,吼完小聲道:“不是就不是唄,娘這麽生氣做什麽?”


    薑桃拉了曹氏一把,隨後同他解釋道:“前頭咱家不是連著辦了兩場嗎,安國侯夫人見了靖南伯家的大姑娘兩回就屬意了她,後來兩家安排著子女見了一回就定下了婚事,如今禮都過完了,她們兩家就辦了場宴,算是答謝我和你娘幫著牽線搭橋。”


    明明是為了他才辦了那麽兩場相看,結果卻成就別人的好姻緣,蕭世南這才知道為什麽他娘這麽大火氣。


    他再也不敢爭辯什麽,隻能對著曹氏一通討好的笑。


    後來曹氏就帶著蕭世南去赴宴,薑桃則因為在家照顧受涼的窈窈沒有一道前往。


    結果就是在這場別人家的宴席上,蕭世南又遇到了那個外邦少女。


    她這回穿的沒穿男裝,而是喬裝成了主人家的丫鬟。


    蕭世南對她印象深刻,沒怎麽費工夫就把她認出來了。


    他驚訝之下就把人拉到了角落說話,殊不知那看似隱蔽的角落一牆之隔卻是曹氏她們一眾女眷說話的地方。


    於是曹氏她們就都清晰地聽到了蕭世南問那少女為何又出現在這裏?


    隨後不等那少女回應,蕭世南就急急地道:“我知道上回在船艙你看你換衣服是我不對,但是到底是怎麽個章程你倒是直接說,沒得什麽都不說、吊著人胃口,卻又三番兩次突然出現。”


    蕭世南也確實急了——一開始他是怕對方故意設計來要挾他負責,可後頭那少女每次都什麽信兒不留下,他這心裏七上八下的吊了他半個多月,又接二連三地見了她好幾回,都快被折磨瘋了!


    曹氏在隔壁聽著都驚掉了下巴,唯恐自家兒子說出更驚人露骨的話,她立刻喊出了蕭世南的名字,隨後就帶著人去了隔壁。


    結果等曹氏趕到的時候,隔壁那院牆角落就隻剩一臉愕然的蕭世南。


    曹氏身後還跟著一堆來看熱鬧的女眷,她也不好當場發作,隻能拉著蕭世南回來了。


    回來後蕭世南人還懵著,他娘突然吼了一嗓子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那外邦少女聽到響動立刻就翻牆跑了。


    他們攏共見過三回,這少女已經展現出了騎馬、鳬水、輕功、爬樹、翻牆等本事,用腳想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凡人!


    曹氏和薑桃說了上午發生的事後就開始逼問蕭世南和那番邦少女到底發生了何事,蕭世南這下實在是瞞不下去了,隻能又老實交代了一遍。


    曹氏氣得差點倒仰,指著他就罵道:“我辛辛苦苦拉下臉麵給你操辦了那樣兩場盛大的相看,那麽些好人家的姑娘,你一看都沒瞧上,反倒是和這麽個外邦的女子糾纏不清?!你這是要氣死我嗎?還是要讓人進門,讓咱們家成為全京城的笑話?”


    本朝和外邦通商,來往密切,但一般來回走動的都是商戶人家。


    商人的地位本就不高,更別說是外邦的商人。


    眼看著曹氏氣紅了眼眶,薑桃就出聲調和道:“姨母先別惱,小南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比我知道嗎?他是再正直磊落不過的孩子,前頭在湖邊船上撞破對方更衣委實是誤會一場。那女孩兒我當時也瞧見了的,和我們這裏的人長得不像,又高又瘦皮膚也沒那麽白,穿著男裝還真的是雌雄莫辨。後頭他們倆雖然又見過兩回,但是都發乎情、止乎禮,小南今天也是急著和她說清楚才把她拉到一邊的,並不是和她有什麽私情了。”


    蕭世南立刻附和道:“就是嫂子說的這樣的。”


    曹氏的情緒這才平複了一些,而後她又認真地看向蕭世南,“你老實和娘說,你跟那姑娘真的沒什麽?”


    蕭世南下意識地想應是,但是隨即又想到那個荒誕香豔的夢,到嘴的話便卡了殼。


    曹氏也察覺到了他的心虛,氣性兒一上來就拂袖而去。


    薑桃也被這變故弄的有些懵,她驚訝地問:“你真喜歡人家?”


    蕭世南臉上一臊,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薑桃看他實在張不開嘴也沒勉強,等後頭沈時恩回來了和他說了情況,再讓他這當哥哥的去問蕭世南。


    他們兄弟在外麵相依為命那麽些年,沈時恩於蕭世南而言如兄如父,被他一問,他也就老實交代了,末了他還問他哥說他這算不算是喜歡人家?


    照理說他這方麵開竅開的晚,長到這麽大別說男女私情,就是春宮圖都沒看過,猛地接觸到那種場麵,因為悸動做了那樣的夢也不出奇。


    但是他或遠或近接觸的姑娘也不少了,前頭輔國將軍家的那個還經常和他結伴出遊,也沒見他滋生過旁的想法。


    沈時恩在這方麵也並不擅長,隻能去求助薑桃。


    薑桃倒是比他們都想得通透,當下就道:“這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也不急在這一時,能肯定的是小南對人確實有好感。隻要我們查清那姑娘的身份,確定她不是什麽歹人,就讓他們相處看看。要是能培養起來感情,也算是一樁天定的好姻緣。姨母那邊我去勸,咱們這樣的人家其實也就到頭了,又不用靠著結姻親更進一步,身份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沈時恩的門戶之見也不深,他點頭說好,先把薑桃的話轉述給蕭世南,而後接著讓人去打聽那番邦少女的消息。


    不過他們都沒想到的是,沈時恩派出去的人過了近一月都沒能打探到對方的消息,反而是那外邦少女主動上門了!


    那天薑桃收到了是關外使團的帖子,讓下人去請人進來的時候她還覺得有些奇怪——外邦使團月前就上京了,但一直是在驛站裏深居簡出,沒有四處走動,怎麽會特地來上門拜訪她?


    等見到了人薑桃一眼就把為首的那少女認了出來,也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一直沒找到對方的蹤跡,合著對方根本不是平民商戶,而是使團裏的外邦公主!


    少女這次換上了本族修身窄腰的服飾,頭發編成一個個小辮子,顯得英氣的同時又帶了幾分少女特有的俏皮。


    她對著薑桃行了一個外邦抱胸禮,開門見山地道:“夫人您好,我是古麗。這次拜訪是特地來送嫁妝的。”


    隨後她一揮手,她的婢女們便捧著一個個木質禮盒魚貫而入。


    薑桃得知她身份的時候已經是一驚,聽了她的話、看到嫁妝又是一驚,不過很快她緩了過來,一麵讓人去喚蕭世南,一麵請古麗落座用茶。


    兩人寒暄了一番後,薑桃忍不住問道:“這樣就送嫁妝來,會不會太快了一些?”


    古麗爽朗笑道:“你們中原禮節重我是知道的,不過在我們那裏這種事講究的是緣分,緣分天定,便不該辜負了上天的安排。”


    而此時蕭世南正好走到屋外,上來就聽了一耳朵“緣分天定”之類的話。


    以蕭世南的身份,打小受到的教育,見到的姑娘無一不以含蓄為美,從未直麵過這等澎湃熱烈的情感,登時從臉頰燒到了耳朵,心也不可控製地跳快了兩拍。


    古麗嘴裏說的話十分大膽,但是眼神卻意外的澄澈和真誠。


    薑桃是真沒想到這個時代會遇到這樣大膽示愛的女孩,她並不討厭這樣的,反而很是喜歡和敬佩她的勇氣。


    不過她的喜歡和敬佩也不頂用,這事兒還得聽聽當事人的主意。


    而臉紅的和煮熟了的大蝦似的蕭世南也走了進來。


    薑桃當下就笑道:“小南來的正好,這事兒你怎麽看?”


    蕭世南難得地扭捏了一下沒接話,而是看向古麗問:“你真的覺得這樁親事是天定良緣?你不後悔?”


    古麗立刻點頭道:“我就是這樣想的!”


    蕭世南這還有什麽好不應的?他本來就對這個謎一樣的外邦少女充滿了好奇,也有好感。如今也知道了她的身份——外邦的公主,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幾次三番出現在他身邊,但總不會是懷著什麽歹心,應該就是為了他而來。堂堂公主之尊放低身段為他做到這個地步,隻要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為之動容。


    “那就嫂子拿主意吧!”蕭世南的臉越發紅了,說完這句就閉上了嘴,宛如個害羞的小媳婦兒。


    薑桃沉吟半晌就點頭道:“我這自然是不反對的,但是還得問問聖上的意思。”


    蕭世南是國公世子,古麗是外邦公主,兩人身份自然是配得上的。但也因為他們雙方身份都貴重,婚事就事關兩國邦交,這事兒自然還得問問蕭玨的意思。


    古麗又迷惑地歪了歪頭,不過她也沒多說什麽,點頭應道:“中原的禮節夫人比我熟悉,我就全聽夫人的意思了。”


    說定之後古麗也沒在沈家多待,蕭世南親自把她送出了府。


    分別之前蕭世南還想和她保證一番,隻要成了婚肯定會好好待她,無奈古麗又跟一陣風似的上馬就走了。


    他這未來媳婦兒明明之前在他嫂子麵前還那麽主動的,怎麽到了獨處的時候反而害羞起來了?


    蕭世南又無奈又甜蜜,回去的時候走路都是飄的。


    …………


    而古麗這邊,上了馬車後她的貼身婢女就拍著胸口道:“這中原的規矩真的好大,方才進了那個國公府,那些下人的動作表情都整齊劃一得像士兵似的,嚇死我了。”


    古麗寬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我前頭去了湖邊、寺廟,還混進了大戶人家的宴會,就是想看看這邊的人是怎麽生活的。可是到現在我都沒弄明白呢!你這才和中原人接觸了一回,被震懾到了很正常。”


    婢女憂心道:“公主這次來這裏是和中原皇帝商量兩國通商條約的,再有幾天咱們就要進宮去了,要是到時候在中原皇帝麵前漏了怯,咱們的和談還能成功嗎?”


    說起這個古麗也是一頭包。中原大國本就比她們那個小國國力旺盛,這次和談肯定不會那麽順利。所以為了這次和談她還帶上了本國的聖獸,也就是中原人口中的雪虎,來和沈家那隻配種。


    雪虎是他們一族信仰的神獸,地位尊崇,性情驕矜,不肯輕易被豢養,近些年來也隻出過兩隻性情稍微溫馴一些的。一隻早些年進貢給中原的老皇帝了,不過後來被中原皇室給養死了。還有一隻就是她此行帶來“和親”的。


    古麗生怕這一隻雪虎也客死異鄉了,特地把嫁妝送到了沈家,隻盼著這家人能對那母雪虎好些。


    想到沈家對兩隻雪虎配種的事都那麽慎重,可想而知其他規矩禮節有多繁雜,古麗長歎一聲,越發頭痛起幾日後的進宮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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