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趙氏一看薑桃把沈時恩支出去了,那就是願意和她好好說說話了,便覺得此行前來的目的算是成了一半。


    她麵上一鬆,笑著問道:“去年你家過得不錯吧?”


    薑桃摸了果盤裏一個小橘子在手裏慢慢剝著,說:“還成吧。弟弟們念書,沈二哥打些野物,我就還是做些刺繡。”


    趙氏這才想起來薑桃家不止她一個會賺銀錢,沈時恩當初下聘的時候就獵了一頭野豬,賣了二百兩。雖然那樣的野物可遇不可求,但是想來有那份打獵的手藝在,收益肯定差不了!


    她的心不覺都跳快了幾分,試探著問:“那你家去年一共進項……得有這個數吧?”


    趙氏比劃了一個“一”,想著一年要是賺個一百兩,豈不是富得都要流油了?!


    薑桃看著她比劃的,還以為她問的是一千兩。她自己掙得都不止這個數了,別說還有沈時恩打老虎賺的那五百兩賞銀。


    不過她是找趙氏逗悶子的,可不是和她交底的,所以她隻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趙氏一看她笑就知道自己沒猜錯,然後眼神不自覺地落在薑桃手邊的果盤裏——果盤裏不止有橘子,還滿滿當當地分格放著花生瓜子飴糖等零嘴兒。


    想到自家摳摳搜搜地過個年,別說這樣的果盤,連魚和肉都沒舍得買多少,趙氏想跟著薑桃一道賺銀錢的心更火熱了。


    “聽說縣官夫人和你一道辦了個繡坊,招了好多繡娘做工,你看……”


    薑桃像沒聽懂似的,小瓣兒小瓣兒地吃著橘子,突然岔開話題道:“去年地龍翻身,大伯娘家如今怎麽樣了?”


    趙氏雖然急著想加入薑桃的繡坊,不滿意她硬生生換了話題,但薑桃關心她家的境況也是好的,正好趁機給她說說自家有多不容易。


    趙氏掏出棉帕子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淚,說:“過得不好啊。柏哥兒去年過了縣試沒兩天就生了病,病到入夏眼看著要好,家裏又遇到了那樣的大災,不知道花進去多少銀錢……”


    薑桃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還點點頭表示讚同。


    趙氏一看她願意聽越發覺得有戲,又要把話題轉到繡坊上。


    然而薑桃又發問了,“二伯娘家呢?他們如何了?”


    該不會這死丫頭發善心,還想著拉拔二房?


    這麽想著趙氏就接著道:“他們家就不用你操心了,柳姐兒定的是城裏金鋪的少東家,那小少爺雖然是個病秧子,但是家底厚實啊。聽說光是下聘就給了上百兩,本來是去年秋天就要成親的。不是被地龍翻身耽擱了麽,不過你二伯家也是因禍得福,趁機讓女婿家買了一套新宅子給他們,過年的時候還和我顯擺呢。”


    “這樣啊。”薑桃輕輕歎了口氣。


    趙氏聽出一絲惋惜的意味,忙道:“就是這樣的。他們家過得可太好了,隻我們家不好。你是我們親侄女,如今自己發達了,可不得拉拔我們一把?”


    薑桃接著裝傻,問怎麽拉拔呢?


    趙氏急道:“我也不和你要銀錢,隻希望你讓我去你繡坊裏做工,一個月賺點銀錢貼補家用,我就滿足了!”


    薑桃忙不迭點頭,又說:“這樣啊。”


    “你別這樣那樣的,能應下嗎?”趙氏快被薑桃這慢條斯理的說話方式給急死了!


    “我自然是沒問題的,”薑桃說著頓了頓,趙氏麵上一喜,又接著聽她道:“可是您也說了縣官夫人和我一道呢,這事兒還得她點頭。”


    外人哪裏知道是黃氏上趕著要給薑桃送銀錢,都以為是縣官夫人把薑桃原先那小繡坊給接管了,趙氏也是這麽認為的,她可不敢說黃氏的壞話,隻是焦急道:“不是都說縣官夫人格外器重你嗎?我是你大伯娘,又不是外人,你好好說說,她能不樂意?”


    薑桃笑了,說:“您也知道那是縣官夫人,官家太太來的,我還能左右她的意思?您的話我明白了,我試著說說吧。”


    趙氏再愚笨也聽出了她話裏的敷衍,又急切道:“可能隻是‘試試’啊!你得好好說說……”


    薑桃打了個嗬欠,覺得沒勁兒了,站起身說:“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大伯娘吃夕食了。趁著天還早,您回去路上當心些。”


    她走到了門邊,趙氏下意識地站起身跟上去,薑桃把她放桌上的籃子也提著,往她手裏一挎,半推半送地把趙氏趕出了門。


    趙氏覺出不對味兒來了,有些生氣地對薑桃道:“你這丫頭方才不還和我說的好好的,怎麽翻臉就不認人了?這大過年的,我特地跑了一趟都這麽低聲下氣地求你了……”


    薑桃說:“對哦,大過年的大伯娘特地跑了一趟,不好讓你空手而回。”


    趙氏麵上又是一鬆,隻見薑桃快步折回屋裏,沒多會兒又出了來。


    她塞了把瓜子給趙氏,笑著說:“大伯娘留著路上吃。”


    然後就把院門關上了。


    趙氏看著眼前緊閉的門板,再看看手裏抓著的一把瓜子。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一門之隔的院子裏,薑桃腳步輕快地拉著沈時恩回屋說話。


    沈時恩看著她臉上的笑無奈道:“你大伯娘慣是不怎麽會說好話的,難不成一年不見變了個人?到底說了什麽,把你哄得這麽高興?”


    薑桃又捂嘴笑了一會兒,然後才開口道:“完了,我發現我是個壞人。她和我賣慘,說家裏過的怎麽怎麽差,我越聽越高興,差點當著她的麵就笑出聲。”


    沈時恩沒被趙氏的慘況逗笑,反而被她這話逗笑了,他說:“你可別逗趣兒了,你算壞人,天底下沒什麽好人了。”


    從前在薑家的時候,趙氏和周氏如何欺負薑桃他雖沒有親眼見過,但也能想象得到。如今薑桃成了黃氏的手帕交,若真的是壞人,隨便說幾句就能給這兩家人製造不小的麻煩。


    可薑桃沒有做過那些事,要不是趙氏特多找過來,她全然把那糟心的兩家人給忘了。


    “我之前還說這年過的無聊,實在不該。”薑桃靠在沈時恩的肩上,道:“有了對比才知道咱家這日子有多舒心,我再不貪心了,這樣就很好了!”


    沈時恩抱著她親了親,薑桃想說大白天的,讓弟弟們看到可怎麽辦,不過幸好沈時恩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親完便退了開來。


    他嚐到了她唇間酸酸甜甜的橘子味兒,意有所指地道:“確實很好。”


    …………


    相比他們這處的溫情脈脈,趙氏揣著一把瓜子回到了家裏,氣氛可就不那麽美好了。


    此時薑大還沒有回來,他搬到城裏後就給人家做工,但是他沒有一技之長,就隻能做搬搬抬抬的體力活兒。這種活兒是個男人都能做,所以很不穩定,三天兩頭的可能就要換東家。


    雖然是過年期間,但家裏三張嘴都要吃飯,就指著他活計的進項,所以薑大也不敢停,趁著過年外頭熱鬧,又去給人打零工了。


    趙氏也是如此,自打搬到城裏來就沒閑過,若不是今天要去薑桃那邊,她也是在外頭做散工的,不過她會的更少了,漿洗縫補的,還不夠薑柏和同窗的吃酒錢。


    薑柏很大的人了,心安理得地歇在家裏看書,見了她娘就問:“那喪門星怎麽說?”


    趙氏煩躁地皺起了眉,說:“先是問了咱家的境況,我看她聽得很耐心,還以為這事兒十有□□是成了。誰知道等我真的開口了,她又說繡坊的事不是她能做主的,還得問問縣官夫人的意思……最後我說跑一趟不容易,喏,她塞了我一把瓜子。”


    這結果薑柏倒不算意外。之前他算計薑楊不成,反倒搭了自己半條命。當時他還隻是隱隱地覺著不對勁,後頭想了好一陣總算猜到是薑桃在搗鬼!


    “她是個奸猾的,娘多半是被她耍了。”薑柏恨恨地合上書,“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去年我過了縣試,他們就不當回事,看死了我考不上。我去年也是運道差……今年必然考上,讓他們知道看低我們家的下場!”


    聽到兒子這麽有誌向,趙氏笑道:“對!你好好考,等你中了秀才,再也沒人敢慢待咱們家!”


    薑柏點點頭,隨即想到因為恩科的緣故薑楊也要下場了,就問趙氏說:“娘見到薑楊那個小病秧子沒有?他怎麽樣?”


    “隻見了一麵,看著身量長高了不少,也不那麽瘦了。不過沒說上話,薑桃那死丫頭就讓他回屋看書去了。不過我進門的時候聽他說什麽府試、院試的,說什麽等院試去省城的時候,讓薑桃跟著一道去玩。”


    薑柏嗤笑出聲道:“她真當科舉是兒戲?縣試過不過還不一定呢!”


    薑楊被趕出學塾不是秘密,薑柏搬到城裏沒多久就聽說這件事了,但是後頭薑楊拜了衛常謙為老師卻沒有特地公開過,薑柏這階層的,連衛家大門朝哪開都不認識呢,更別說知道衛常謙收學生這件事。


    加上他後頭打聽過,整個小縣城裏就那麽幾個秀才,沒聽說薑楊拜了哪個為老師,他就以為薑楊這一年來一直在自學。


    都說薑楊天賦高,薑柏自小和薑楊在一個家裏長大,並不覺得他有什麽過人之處,更不願意承認自己被他比了下去。從前考不上,那是薑楊他爹沒有認真教,沒看他換了個先生之後,一次就考過了縣試嗎?


    他比薑楊大那麽些歲,多讀了那麽些年,縣試的名次都吊車尾,失學一年的薑楊能有好成績才怪!


    所以他越發輕慢地道:“娘看著吧,等他真下場了,就知道其中的艱難了!”


    趙氏對兒子的話深信不疑,就等著看薑楊的笑話了。


    但是她等啊等的,隻等到了薑楊成了全縣的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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