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薑桃起先被他孟浪的行徑嚇了一跳, 待看清他麵容上的細微之處, 她抿唇笑了起來, 也不躲了。


    麵前的少年皮膚白淨得像剛剝了殼的雞蛋, 睫毛纖長,嘴唇殷紅, 喉頭也沒有喉結。哪裏是什麽公子, 分明是個姑娘!


    “茹兒, 不許胡鬧!”衛夫人輕叱,又對薑桃歉然道:“小女頑劣, 你莫要見怪。”


    薑桃搖頭笑了笑,說並不會。


    衛茹調皮地對著薑桃眨眨眼, 說:“你這小娘子不僅貌美,還這般聰慧。一眼就發現我是女子了?”


    “許是因為常年做刺繡, 需要觀察細微之處, 所以眼力比一般人好些罷了。”


    看她們母女有話要說, 薑桃就很有眼力見兒地站起身,說自己先去做活了。


    衛茹笑著坐到了衛夫人身邊,拉著她的衣袖撒嬌,“娘, 我悶壞了,我喜歡這個小娘子, 以後就讓她陪我一道玩好不好?”


    “我都縱容你換了男裝出去逛了一上午了,怎麽還悶?這麽大的姑娘了,怎麽還跟小孩兒似的?”衛夫人一邊說她, 一邊想到自己的盤算。先不管能不能成,若是能成,自然是女兒和薑桃處的越融洽越好,所以她道,“阿桃還要給咱們繡衣服,你要是實在喜歡她,就在旁邊看著她做活,但不許打擾她,知不知道?”


    衛茹說知道了,沒多會兒她換好了家常的衣裙,隨便吃了些東西,就去廂房找薑桃了。


    其實衛茹聽到衛夫人說讓她陪著薑桃做刺繡的時候,就覺得興致缺缺了。她是真的不愛琴棋書畫和女紅這些東西。隻無奈她錯投成了女兒身,日常生活就是離不開這些東西。


    他們闔家搬回這小城幾個月了,她求她娘說想出去看看,從去年年底求到現在,也才得了半天的時間自己出去逛逛。


    而且說是她自己逛,後頭還跟著丫鬟婆子一大堆,也就是在街上酒樓吃了個早點,再聽了一會兒說書,逛了逛店鋪,就回家來了,實在無趣。


    不過難得家裏來個生人,而且還是本地的,總比自己悶著,隻能讀書練字來的有趣。所以她還是來尋薑桃了。


    薑桃坐在向光處,白皙的肌膚在光下像薄胎白瓷一般通透,微微彎曲的頸項也優美的像畫筆精心勾勒出來的一般,連同樣身為女子的衛茹一時間都看呆了。


    等回過神來,衛茹就搬了凳子挨著薑桃坐,和她攀談道:“我娘說他從縣官夫人那兒尋到了一個很不錯的繡娘,我還以為應當是和從前家裏的繡娘差不多大的婦人,怎麽你看著這樣年輕?我十四歲了,你應該沒比我大多少?”


    薑桃手下動作不停,一邊回答道:“我剛滿十六,確實是沒比小姐大多少。”


    “你又不是我家丫鬟,不用稱呼我為小姐,就以‘你我’相稱,隨意一些就好了。”衛茹在桌子上趴了下來,把下巴擱在胳膊上,然後又接著道:“我看你梳了婦人發髻,是已經嫁人了?”


    薑桃也回答了她,衛茹看她說話時候唇邊梨渦若隱若現,語氣也是輕輕緩緩的讓人很是舒服,不由長長一歎,“可惜我不是男兒,不然肯定輪不著你現在的夫君。”


    薑桃聽了就忍不住笑起來。


    她上輩子參加過的交際應酬不多,但多少見過一些高門大戶家的小姐,都是帶著一些傲氣的,像衛茹這樣平易近人,心性像個孩子的,倒是真的第一回見著。


    而且可能是她和家裏幾個孩子相處多了,也不覺得她這樣會惹人厭煩,便又陪著她說了會兒話。


    後來還是雅晴看不過眼了,勸道:“小姐,若是平時便也罷了,眼下薑家繡娘是要趕著給太太和您繡衣裙的。時間已經不充裕了,您再這麽耽誤她的工夫,衣裙怕是來不及了。”


    “來不及就來不及唄,要我說,娘那想頭純粹是空想。人憑什麽收我呢?”衛茹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又撐著下巴看了薑桃繡了一會兒,隨後她又想到了什麽,立馬站起身對著薑桃歉然道:“實在抱歉,我難得見到生人,太過新奇所以莽撞了,這就不打擾你了。”


    雅晴提醒的沒錯,她娘對拜訪蘇大師的事很在意。若是耽誤了這件事,她娘最多就是說她兩句,承擔責任的肯定還是她眼前這個貌美的小娘子。沒道理因為她的玩鬧讓旁人承擔責罰,所以衛茹道完歉後很快就離開了。


    薑桃其實也並沒有被打擾到,不過能清靜些肯定還是更有利於集中精神。


    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完,等到了需要掌燈的時候,薑桃就放下了針線,去和衛夫人告辭。


    剛出了衛宅所在的街道,薑桃就見到了早就等在路口的沈時恩。


    沈時恩平常是不怎麽笑的,見了她便眉眼舒展,彎了彎唇。


    薑桃也跟著笑,腳步輕快地朝著他過去,“怎麽還來接我呀?而且怎麽等得這麽遠?你可以去和門房說一聲是來尋我的,去門房處坐著等我也行啊。”


    沈時恩笑了笑,道:“隻是站著而已,有什麽累的?”他也沒提為什麽故意站的這麽遠,隻是問她,“忙了一天了,累不累?要不要我背你回去?”


    薑桃忙笑著搖頭,“我就是做針線,又不是做體力活。累肯定是有一點的,不過也就是眼睛和脖子不舒服。”說著她就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說起來她還隻有之前趕工桌屏的時候這樣累過。


    “別揉。”沈時恩拉住她的手,“揉了眼睛要發紅充血,回去我絞了熱巾帕給你敷眼睛。”


    薑桃笑著應好,回握著他粗糲溫熱的大手,兩人就這麽牽著手回了家。


    薑桃進門的時候一拍腦袋,道:“我還沒去接阿楊和小阿霖放學。”


    正好薑楊從灶房裏端著飯菜出來,道:“我這麽大了哪裏還用你去接?咱家離學塾又不遠,我帶小阿霖回家就成。”


    薑桃聞著飯菜的香氣也覺得餓了,不過身體的累還是大過餓,她隨便扒拉了兩口飯,說想先歇一會兒,讓他們吃完把碗放著,她躺一會兒就起來洗。


    沈時恩他們當然不會讓她洗碗,吃完就把碗筷收拾了。


    而薑桃躺下沒多久就開始犯迷糊了,她感覺到有人絞了熱乎乎的帕子給她敷眼睛,接著便有一雙溫熱的大手探到她脖頸之後輕輕揉捏,還有一雙肉肉的小拳頭在給她捶腿……


    她舒服地直想歎氣,還聽到蕭世南在很小聲地問:“我熱水都燒好了,要不要喊嫂子起來泡個澡再睡?”


    薑楊就以同樣的小聲回答說:“她從前忙起來的時候覺也不睡,飯也不吃。如今還知道吃飯睡覺,就讓她先歇著。晚間我寫功課時不時去看著火,把水一直燒著,她起來了隨時能有得用。”


    薑桃動了動嘴唇想讓他們都別忙活了,但到底還沒把話說出口,就完全睡著了。


    一夜好夢,她第二天起來就覺得疲憊全消,連平時做刺繡最累的脖頸處都一點不酸痛,也不知道前一夜沈時恩給她揉了多久。


    聽到她起了,沈時恩便端來了熱水,道:“我今天和小南就要回采石場服役了,晚間可能來不及去接你了。你天黑前就要回家,知道嗎?”


    薑桃忍不住笑著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而且從衛宅回家也不過一刻多鍾,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了。”


    她洗漱的工夫,沈時恩和蕭世南也出門了,薑桃便招呼薑楊和小薑霖,說送他們上學。


    薑楊卻不肯讓她送了,隻道:“你從家裏去衛家隻要一刻多鍾,若是送了我們去上學,則要多走快兩刻鍾的路。昨兒個你剛沾枕頭就睡了,今天便在家洗個澡再出門。”說著又壓低聲音,“怎麽也是剛成婚的,不好讓姐夫嫌棄的,知不知道?”


    薑桃好笑地看了一眼這小管家公,無奈地說知道了。


    等兩個小子也出了門,薑桃就進了灶房。


    灶房裏的水缸和長桌都被挪過了,空出來一個小角落放了個大木桶。


    木桶還帶著水的痕跡,顯然是剛洗刷過不久。灶上也熱著水,和旁邊水缸裏的冷水一兌,很方便地就能洗澡。


    薑桃美滋滋地在浴桶裏泡了一刻鍾,換了新的衣裙接著去上工了。


    就這樣忙了五天,薑桃終於繡完了衛夫人和衛茹的衣裙。


    衛茹還真挺喜歡和她聊天的,但是也沒有再去打擾她,隻在午間用飯的時候溜過去尋她說上一會兒話。


    薑桃想著自己五天就做完了平常繡娘半個多月才能做完的活計,接下來應該是沒什麽活計了。


    衛夫人也是這麽說的,同她道:“這幾天你麵色都熬白了,我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就給你放一旬的假。”


    一旬就是十天,薑桃彎了彎唇,起身道謝。


    不過衛夫人末了又添了一句,“我們明日要出門拜訪,你跟著我們一道去可好?至多就是半日工夫,結束之後你就直接回家歇著。”


    老板都答應給十天長假了,不過是陪著出門一遭,也不是多累人的事。薑桃雖然奇怪衛夫人為何要帶她一道去,但那是老板的私事,她就當是陪著出差了,便也沒有多問,應下了。


    ………………


    衛夫人到楚家別院拜訪的時候,蘇如是剛剛起身。


    丫鬟也並不認得衛夫人,隻拿著拜帖給蘇如是看,不高興道:“這些人怎麽就這般不太平?都對外說了您來此處是散心修養的,這拜帖還是一張張往裏送。咱們今日就要走了,臨行前居然還能收到一張。”


    蘇如是的身份衛夫人第一時間就猜到了,其他人雖然不如衛夫人機敏,但這幾天的工夫也足夠他們反映了,因此早在這五天的功夫裏,別院的門房就已經收到了成筐的拜帖。


    蘇如是接過拜帖看了看,對曾經榮極一時的衛家倒是有些印象。不過她已經避世好幾年了,倒也不在乎會不會得罪這些有根基的人家。


    她把拜帖放下,轉頭問丫鬟:“小榮呢?怎麽一上午都沒有見到他?”


    “少爺他……他……”丫鬟咬著嘴唇答不上來。


    蘇如是耐心地等著她回答,丫鬟沒辦法了,才認命道:“少爺說既是為了那繡娘來的,沒道理連麵都不見就這麽空跑一趟。所以他一大早就把年掌櫃喊著去那那繡娘家了,說就是綁也要把人綁來。”


    “這小子。”蘇如是無奈地笑了笑。


    她知道楚鶴榮是一片好心,盡管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此行為何而來,但卻也是真心實意為她打算。


    在這裏待了五日,蘇如是很多次都想讓人去把那繡桌屏的繡娘尋來。可是尋來有什麽用呢?一個在這裏土生土長,有家人有夫君的姑娘,怎麽會是她那個苦命的徒弟呢?不過是把她最後的念想打破而已。


    不過既然楚鶴榮去尋那繡娘了,就見一見吧。蘇如是想,若是不把這念想打破,他後半輩子如何安生呢?隻要想到徒弟可能沒死,可能在這世間某處受苦,她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顆心都仿佛被剖成了兩半,血淋淋地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所以蘇如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對著丫鬟道:“讓下頭的人都先歇著,等小榮回來咱們再出發。”說著她的眼神落在了桌上的拜帖上,“把衛夫人請進來吧,也是緣分一場。”


    楚鶴榮去尋那繡娘了,她心裏七上八下的難受,既然恰好來了客人,那就見一見吧。分一分神,總好過她一個人胡思亂想。


    作者有話要說:  不騷了,中午穿著短袖碼字,晚上開始發燒。


    肥胖但弱小的體質人間實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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