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是什麽樣的桌屏?”薑桃折回櫃台詢問。


    十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而能賣到這個價格的繡品,用料更是要上乘。薑桃並不確定現在的自己能不能承擔得起這要支付的成本。


    而且芙蓉繡莊這樣大規模的店鋪,在現代那就是連鎖店了,想要定做什麽樣的繡品弄不來?何至付費給她這樣一個第一次來賣東西的。裏頭肯定有內情。


    掌櫃的解釋道:“是我家少東家回京途中路過本地,不慎遺失了要獻給府裏老太太的年禮。再有兩日,少東家就要趕回京城的。”


    薑桃一聽就明白了,看來是這家繡莊的少東家闖了禍,把本來準備好的壽禮弄沒了,臨時為了補禍,就要準備其他的賀禮,也不好驚動家裏,隻能對外收購了。


    “是多大的桌屏?”


    兩天的時間實在太趕,薑桃也沒有信心能做出來。畢竟桌屏這種東西,也不像帕子,隻要繡一個角落。若是要那種比較大的,她就是多長兩隻手都忙不過來。


    “不用很大,就巴掌大的桌屏,不拘是什麽鬆鶴延年、慈眉觀音之類的圖案,全憑繡娘做主。”


    薑桃點了點頭,卻見掌櫃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便詢問他是不是還有旁的要求。


    掌櫃的支吾了一下,道:“不瞞姑娘,這桌屏雖然要的時間緊,但是小店紮根此處數年,利用一下人脈也是輕易可得。但這給老太太的壽禮,需名貴特殊一些。不知道姑娘家裏的長輩可知道蘇大家?若是能……”


    薑桃抬手阻止了掌櫃的繼續說下去,說自己已經明白了,又回絕說這事怕是做不到。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就是讓薑桃模仿蘇大家的繡技,當槍手。


    而且他口中的蘇大家也不是別人,而正是薑桃的師父!


    這種有辱師父的事,薑桃自然不會去做,別說十兩,就是百兩千兩也不成!


    也難怪這掌櫃的會找她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來繡,別個技藝精湛的繡娘,大多不愁銀錢,也有自己的驕傲,不會甘願充當冒名頂替的槍手。


    薑楊的學費雖然昂貴,但學堂要等過完上元節再開課,還有半個多月,薑桃很有信心把那些錢賺回來。


    見她要走,掌櫃的又在後麵追出幾步,“老夫知道蘇大家的繡技當時罕見,登峰造極,短時間內想學成確實強人所難。所以老夫不是要讓姑娘家的繡娘模仿蘇大家,而是模仿蘇大家的愛徒。”


    她師父的愛徒?她師父有過很多記名徒弟,但是正式拜師的弟子一直隻有薑桃一個,也隻有薑桃學到了她的真本事。難道在她被送出京城之後,師父又收了其他的弟子?


    薑桃狐疑地停了腳步,又見掌櫃的去後頭取出一個匣子。


    匣子打開,裏頭放著的也是一盞桌屏。雖然桌屏的紫檀木木架是新換上的嶄新的,但是看著上頭的繡線的光澤,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已經有好幾年了。


    “就是這盞桌屏了,我家少東家費了好大功夫才尋到的。隻是年禮得湊個雙,單個實在不好聽。”


    好吧,這作品不是別人的,是薑桃在庵堂裏的時候繡出來拖主持師太義賣,籌集善款捐給慈幼局的。


    沒想到時隔經年,薑桃會在這樣的情況再次看見自己的作品。


    這叫怎麽回事?讓她給自己當槍手?薑桃秀氣的眉頭又蹙上了。


    薑桃還是搖頭,沒再和掌櫃的攀扯,隻說讓掌櫃的另請高明,接著便出了繡莊,去了街上。


    身上還剩一兩銀子,雖然不多,但是置辦一些吃食年後卻還是夠的。


    薑桃去買了一些米麵、幾塊油餅並一筐子雞蛋,還剩下一些銀錢雖然也可以買一些肉,但是原身的父母才走了沒多久,她和兩個弟弟都吃不得葷腥,便就此作罷,另外去買了一刀成色不錯的紙,留著給薑楊寫字用。


    買完了東西,薑桃兩手滿滿當當地去城門口找薑楊匯合。


    隔著遠遠的,薑桃就看到薑楊纖瘦挺拔的背影。


    她剛想出聲喚他,就看到幾個也做書生打扮的少年朝著薑楊過去了。


    以為是薑楊的同窗找他說話,薑桃就並未上前,停下了腳步。


    那幾個少年書生穿著不凡,為首的那個青衣書生更是在這大冷天的打著折扇,頗為講究。


    “喲,這不是我們來年預定的案首?怎麽這大過年的不在家裏,倒是在這城門口喝風?”


    青衣少年帶著調笑嘲弄的一番話,惹得其他幾個少年也跟著笑起來。


    他身後的人道:“子玉兄快別調笑薑賢弟了,這誰不知道他爹娘叫他姐姐克死了,來年不能下場。什麽案首,最晚也得等三年呢。”


    青衣書生做恍然狀,紙扇一合,抵著腦袋道:“賢弟提醒的是,我竟把這事兒忘了。可惜啊可惜,可惜薑賢弟,被咱們老師日常稱讚的這麽一個神童,到手的功名就這麽飛走了。”


    幾人放聲談笑,薑桃聽了都快氣炸了,這人看著人模狗樣的,沒想到說出來的話卻像狗嘴裏吐出來似的!聽聽這話裏的酸味,一聽就是日常在學堂裏比薑楊處處比下去,存心和他過不去。


    不過薑楊也不是個麵團性子,怎麽被人這麽說了還不懟回去?


    薑桃氣呼呼地往前走,想著回頭得好好和薑楊說說,怎麽能在她麵前就那麽凶,在外麵卻這樣被人欺負?


    她不過剛走了兩步,背對著他的薑楊淡淡然地開口道:“我是來給書齋送抄寫的書,等年後就把銀錢還你。”


    那青衣書生嗤笑道:“可憐好好的一個神童案首,就這麽被姐姐拖累了,爹娘沒了,自己三年不能科考不說,還得在我這處借銀錢。唉,我說你也別太有心裏負擔,不過區區二兩銀子,我平日裏看到可憐的乞丐隨手也都給那麽多。你慢慢還,不急。”


    他身後人跟著嘲弄道:“子玉兄真是大方,不過要我說,誰家的銀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這給人抄書的活計,費時費力地抄一本不過賺個半錢銀子,幾時才能還上?半個月?一個月?那自己的書還讀不讀了?哦,我忘了薑賢弟來年不用下場,大把時間做這些。”


    聽到這些話,薑桃突然不敢上前了,她終於知道為什麽薑楊第一次去破廟看她的時候,會買得起那麽一大包東西了。


    而薑楊垂著的雙手緊緊握拳,背脊僵硬地挺直,顯然是因為借了對方的銀錢落於下乘,才不得不強忍怒氣。


    薑桃喉頭發堵,收起了繼續靠近的腳步。


    前頭她詢問過薑楊好幾次銀錢的事,薑楊都對她絕口不提,顯然是不想讓她知道這些銀錢的來曆。


    他那麽驕傲,眼下他應該是更不希望自己看到他這麽狼狽的一麵的。


    弟弟為了她做到這樣,可笑她方才還為了所謂的身段,放棄了十兩銀子的買賣。不就是給過去的自己當槍手嗎?和薑楊所承受的屈辱,這又算得上什麽呢?


    薑桃埋著頭飛快地沿著原路離開,不一會兒她就回到了芙蓉繡莊,她對著掌櫃道:“你說的事,我應下了。”


    掌櫃的笑著連聲說好,但隨即又看到她麵色發白,眼圈發紅,好像受了什麽委屈一般。


    店裏的其他客人也注意到了這邊,再聯係之前薑桃說的那些話,客人們已經大開了腦洞,還以為是那年過五旬的掌櫃的逼迫年輕的小姑娘做什麽不法的勾當……


    掌櫃的被譴責的目光瞧得額頭都出汗了,隻得請薑桃移步去了廂房詳談。


    薑桃既然準備接了,倒也沒有獅子大開口地要價,隻說自己手頭的銀錢不多,可能買不到起桌屏所需要的料子和彩線。


    掌櫃的卻說不用,道:“我許諾姑娘十兩銀子,那就是純粹的做工費。原料由我們店鋪支出。”


    薑桃問他不怕遇上騙子嗎?上好的布料轉手就能賣錢,要是她直接賣了錢跑了,那掌櫃的不就是血本無歸?


    掌櫃的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不瞞姑娘,這桌屏要的急,老夫也有些病急亂投醫。不過看姑娘的樣貌談吐,也不似那起子隻顧蠅頭小利的小人。若真要變成姑娘所說的那種局麵,那隻能說老夫這數十年看人的本領還沒練到家。”


    也是,這掌櫃的要是辦成了這件事,在他少東家麵前就是頭功一件,若是辦不成,也就是折了一些成本錢,錢雖不少,對他也不會傷筋動骨。


    薑桃和他談好了交貨的日子,將自己在繡莊裏采買的布料和彩線放下做抵押――雖然隻值二兩銀子,但多少也是一些表示。而且她這兩日肯定是要埋頭繡桌屏的,也騰不出手做別的,放在這裏也不會耽誤自己的事情。


    從芙蓉繡莊出來後,薑桃就去和薑楊匯合了。


    薑楊見了她就蹙著眉不耐煩道:“怎麽到了這會兒才過來?我都快等了你兩刻鍾了。”


    薑桃見他像沒事兒人一般,就也不提自己來過一趟的事,討好地笑道:“買的東西太多了,耽誤了一些功夫。”


    薑楊從他手裏接過一些,嘟囔道:“看來你的帕子賣出了好價錢。買這麽多東西,是都給花完了?”


    若是之前,薑桃還把薑楊當個半大孩子看,可能也不會具體去說自己賺多少錢,但出了前頭那事兒,她就知道這弟弟已經是大人了,便解釋道:“賣了三兩銀子,我花了七八錢買東西,另外二兩買了下回要用的料子。掌櫃的看我手藝好,還給了我一份活計,等這份活計做完,能賺十兩,你來年的束就有了!”


    薑楊聞言倒是真的吃了一驚,他雖然不懂那些女子用品的價格,但猜著最多也就賣個半錢一兩的,沒想到居然四條帕子就能賣出三兩銀子的價格。


    薑桃又故作輕鬆地笑道:“你姐姐厲害吧,都說是夢中仙人所教授的技法,那自然不同凡響。等我把這次的活計做完,再賣一次帕子之類的小東西,給你和小阿霖一人包一個大大的紅包。”看薑楊要拒絕,她又道:“爹娘今年不在,你就讓我給你們包一次壓歲錢吧,權當是我這做姐姐的一片心意。”


    提到爹娘,薑楊才沒有打斷她的話,隻點頭應了一聲‘好’。


    姐弟倆正邊說話邊往城外去,迎麵就遇上了一個圓臉大眼的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也是槐樹村的人,看到薑桃就納悶地問:“阿桃,你怎麽不在家裏?我出門的時候都看到你伯娘領著提親的人到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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