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蔣寶蟾從昏睡中轉醒,已是月朗星稀。


    不遠處的篝火上,兩根碗口粗的樹枝插著一條豬腿烤的滋滋冒油,聞著正香。


    低頭抱著一條豬腿啃得滿手是油的劍無爭,不時抹一抹從額前掉下的碎發,火光映著光頭,鋥亮!


    “醒了?”劍無爭拍了拍身旁的豬頭招呼道:“快來嚐嚐我的手藝。”


    蔣寶蟾默不作聲地坐到一旁,伸手接過劍無爭遞過來地豬腿,盯著篝火出神。


    對於這個老爹派來身邊趕了好些年車子地車夫,蔣寶蟾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是指責他不曾提醒自己不要踏入陷阱?還是說,責怪他在自己遇襲地時候不曾出手救助自己?


    又或者,在黑獄中的那幾天,他為什麽沒出現,憑著老爹口中舉世無雙的實力去劫獄?


    從黑獄中出來的小半年,自己再沒出過侯府,自然也與他沒什麽接觸。


    如今乍一相見,反倒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劍無爭三口兩口啃完了豬腿上剩下的肉,順手將骨頭丟入了篝火中,砸出一片火星。用油膩膩的手捋了捋頭發,瞧著蔣寶蟾握著豬腿的手,忽然間凝重出聲:“少爺,你不適合練劍,更不適合練武。”


    蔣寶蟾聽得他如此肯定的用語,忍不住一怔,進而征詢地看向這個據說是天下罕見地用劍高手。


    “你錯過了練劍最好地日子,就算你如今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也不可能在有生之年追上那個在殷家溝伏擊你們地高手。”劍無爭盯著篝火,篝火不斷散發著熱量,劍無爭地話卻是越來越冷,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息了寶蟾練劍的心思,約莫是不想師兄的獨子走了自己的老路吧:“更何況,你練的長生訣本就不是什麽高明的內家功夫,出招之前先花上半天運氣,簡直就是笑話。你運氣的時間,足夠那兩個殺手殺你十回了。”


    “哦。”蔣寶蟾隻是淡淡應了一聲,隨手放下了本就沒什麽胃口去吃的豬腿,學著劍無爭的模樣捋了捋額前的斷發,這半年來他也翻閱了不少秘籍,家中的藏書幾乎瞧了個遍,他自然知道長生訣並不是一門高明的武藝,甚至比一般的拳腳功夫還有些不如,他練這門功法,單純隻是因為這門功法隻要沒死都能練,隻要刻苦就能學有所成。對於劍無爭的話,他隻能略微笑笑:“我想報仇。”


    “想報仇,不一定要自己成為武林高手。江湖中願意為了你唾手可得的金錢權位別著腦袋去殺人的,有很多很多。”劍無爭扭頭瞧了瞧師兄的獨子,蔣寶蟾一襲白衣,正專注的盯著篝火,璀璨的篝火在他眼中熠熠生輝,何曾不是當年還在山上的師兄和自己。劍無爭忽然有些無力繼續下去:“寶蟾,去找找師兄以前那些個故人吧,學一些權謀之術,這門勞什子長生訣,隨便練練強生健體就行。”


    “師兄?”蔣寶蟾畢竟隻是十三四歲的少年人,一聽到這個老爹從沒提起過的秘密,自然來了興趣:“那麽說,我爹和你是同門?那他也是個高手咯?”


    劍無爭眼中閃過一絲思索。這個常年練劍練的都有些木掉的腦袋實在是分不清,究竟是編一個善意的謊言好,還是照實告訴他的好。


    好在,蔣寶蟾也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地性子,劍無爭不回答,他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難怪我爹常常自誇侯府內連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劍無爭瞧著這個和師兄年輕時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地孩子,默默低下了頭。


    人終究是知道的越多,活的越累。也許師兄便是知道地秘密太多,背負地秘密太多。索性這次才破罐子破摔,把原本最大的變數拱手交了出去。


    放下山的師兄弟,終究隻是棋子。山上的,才是棋手。


    夜色沉沉籠罩下來,黑沉如鐵,直壓得人心裏難受。


    “對了”蔣寶蟾好似想起了什麽:“殺了李言官的女子,用的是劍嗎?你跟她比起來,誰更厲害?”


    劍無爭搖搖頭:“誰強誰弱,我也說不清楚。生死搏殺不過是一瞬間,變數太多,能夠出現的可能也太多。”


    “哦?我還以為高手之間都是和那鎮淮樓說書的瞎子說的一樣,一見麵,自報家門,比拚下內力,贏了的道一聲承讓,輸了的道一句再會。”


    劍無爭也笑了:“如果說高手之間隻比內力,那高手鐵定都是些七老八十的人物,這江湖還有什麽意思。”


    “不是還有什麽千年人參萬年靈芝之類的寶貝,可以隨隨便便增加一甲子的功力。”蔣寶蟾對於那些個傳說也是悠然神往,收集天下神兵利器,何嚐不是對於這個永遠實現不了的江湖夢的一種補償。


    “這山中就有,我帶你去尋?”劍無爭一指遠處的青峰頂。


    蔣寶蟾一愣,眼神一亮,進而狂喜,連連點頭。


    劍無爭哈哈大笑:“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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