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女子可憎的麵目,徐雲天想起多年前在章陵也曾見過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婦人,那是章陵太守的發妻,憑著其丈夫的威勢和在紅甲軍中當驍騎都尉的兒子作惡一方,對城中百姓動輒便是攆打喝殺,引得城中百姓整日提心吊膽,生怕碰見她了便沒了性命。


    也是她時運不濟,遇見了出門遊玩的公子爺,在碰了一鼻子灰後被押入死牢。待她那不明就裏的夫君和在軍中的兒子知曉後,兩父子背鐵棘上南王府請罪,那婦人才知曉自己犯了多大的罪過,不過為時已晚,婦人依舊被判了即時處斬,夫君章陵太守則被罷官,兒子從驍騎都尉降為普通士卒,十數年功績一朝盡毀。


    有人說徐燕山太不近人情了,十幾年兢兢業業的老臣說撤就撤,可洲王殿下隻說一句‘我若對他近人情,便是對章陵十幾萬百姓無情’就堵住了文臣武將的嘴。


    ————


    徐雲天背過了手去,道:“本公子從不親自打狗,尤其母狗。”


    嚴瘸子和蘇老道相視一眼,蘇老道當即陰陽怪氣的道:“你個老貨看我作甚,老道我也不打女人。”


    得!嚴瘸子歎了口氣,道:“雖說瘸子我也不打女人,但是打狗還是會打的,而且沒少打。”


    一旁的齊雲煙聽了頓時心裏一陣暗罵,你不打女人?在醉紅樓對我下手可沒見你有半分憐香惜玉啊!老東西當真壞得很!


    老嚴頭走上前來,先是對薑鳴道:“借鐵劍一用!”


    薑鳴將鏽鐵劍奉上,瘸子接過鐵劍又轉頭對徐雲天道:“公子爺,可看好了,瘸子我今日給你耍兩招好看的!”


    提劍,刺出。用的卻是禪杖的點法。


    嘴中念道:“大乘武道,人兵合一,兵既指掌!”


    那大師姐提劍便輕擋下了這一招。


    瘸子再度出劍,橫掃而出。


    道:“武道明心,心境既道,招由心生,無招之境。”


    鏽劍利劍相碰,大師姐站立不穩。


    老嚴頭劍身高舉,以劍作杖高砸下。


    笑道:“入微入微,入我甚微,變化無窮,上擊山嶽,下擊微塵。”


    刹那間招式變了又變,似刺劍似撩劍又似撥劍,大師姐眼見得擋不下這一招,連忙招呼身邊兩個男子幫忙,三人齊出劍,卻聽得一陣啪啪聲。


    嚴瘸子以劍身作掌,在三人臉上挨個拍了個遍,再收劍回三個人皆是半邊臉腫脹了起來。


    老嚴頭聲音突然變得高昂,道:“合一之境!”


    恍然間徐雲天好似看著嚴瘸子身影化成了一柄鈍劍,狠狠的抽在了三人身上。


    “嘭!”劍室大門轟然破碎,三人直直拋飛出去,越過數十丈直飛到了器宗外的山道大門前。


    四招出完,老嚴頭轉頭看向徐雲天,笑道:“公子爺,瘸子耍劍可還算好看?”


    “好看好看!”


    徐雲天哈哈大笑道:“老嚴頭,你究竟是和尚還是個劍客。”


    嚴瘸子靦腆一笑,道:“灑家隻是個要飯的酒鬼。”


    蘇老道不合時宜的插了一句:“兜個麻雀裝大象,可真了得。”


    嚴瘸子回頭怒道:“你來和我戰上一場?”


    老道士頓時撇過頭去,嘟囔道:“不與無恥下流之輩一般見識。”


    得勝的老嚴頭頓時嘿嘿笑了起來,與蘇老道相爭他從來都是秉著說不過就準備動手的打算,還真一次沒輸過。


    看著遠處灰溜溜遁走的三人,薑鳴歎了口氣,自己這一次怕是徹底將其的罪,在這湛盧山更是不好過了,此番前來的是這大師姐,下次來的估計就是湛盧山長老級別的人物。這劍室劍爐看來自己是守不了多久。


    又回了頭道:“雲哥兒,你們還是早早下山罷,若不然待會兒我那叛師的大師姐帶了長輩前來就麻煩了。”


    徐雲天笑笑道:“無妨。”


    又轉而道:“薑兄弟,你不是一直想鑄一柄比之天下神兵更為厲害的兵刃麽?今日我們就是為此事而來。”


    薑鳴苦笑,道:“你也看見了,如今我連這師尊留下來的劍爐都保不住,鑄兵刃?談何容易。且不說我能否鑄出來,就算是鑄出來了沒等送到兄弟你手中就得被人搶了去。”


    “我薑鳴,無能為力。”


    徐雲天笑的更歡了,道:“傾天南之力為你尋劍爐,你可能鑄出?”


    薑鳴皺眉道:“雲兄弟可莫要說笑,你又不是天南徐家父子,怎能傾天南之力尋劍爐?”


    徐雲天頓時在身上摸出銀白匕首,遞出道:“可識得此物?”


    薑鳴目光一凝,隨即鄭重的接過匕首,翻轉了一下看向匕刃,在匕刃末端刻有兩個行草小字“白凰”。


    當即退了一步,仔細打量了徐雲天一番,道:“‘白凰’自鑄出後便由先師贈予了前太子妃齊昕仙,又怎出現在雲哥兒手中?”


    末了又想到公子殿下的本名,喃喃道:“雲哥兒,雲天,徐雲天。”


    又拱手恭敬道:“公子殿下,小子魯莽了,往日多有不敬還請見諒。”


    頓時話語中多了幾分生分。


    徐雲天走上前壓下薑鳴拱起的手,道:“哪兒有什麽公子殿下,我依舊是你雲兄弟,在西蜀劍派其上山門的那個雲兄弟。”


    薑鳴眼神漸變,隨即眼中那份生分煙消雲散,輕聲道:“不知雲兄弟要鑄何物?”


    徐雲天對丫鬟香樟使了個眼色,隨即善解人意的香樟自行囊中取出了一個桃木金邊的盒子,遞了過來。


    接過盒子,徐雲天緩緩將其打開,道:“鑄一個槍頭,堅不可摧的槍頭。”


    ————


    湛盧山素有贈劍之禮,每每有人鑄出奇品兵刃,便會擇一江湖俠客贈出,以讓寶物不得蒙塵,若是那俠客身死,自有人將兵刃收回。而那些上山鑄劍的來客,所鑄出兵刃則是歸於自身,留下的精金寒鐵之類的邊角料便權當贈禮了。那隕鐵隻不過拳頭大小,留不得半分邊角料,徐雲天索性以王府中百斤精金作為鑄兵之禮。


    除此之外湛盧山之所以聞名天下,是因為千丈山崖處有一千米山道,喚作懸劍崖,盡皆懸著千年來湛盧山送出去又收回來的奇品兵刃,山道上劍意刀意縱橫交錯,卻是天下武者曆練的好去處。


    來湛盧一趟,徐雲天自是不會錯過這大好機會,持了‘白凰’,便孤身一人向懸劍崖行去。


    崖壁千刃,說是崖不如說是洞窟更好些,除了一米見方的破壁,裏麵便是足以令三五馬車並行的半洞大道,倒是有稀疏三五個身著江湖少俠服飾的武者,看來皆是上懸劍崖來一探究竟的的家夥。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些人裏邊竟然還有身著文衣的讀書人,一身素青,倒是顯得有些另類,不由的多看了兩眼。


    似是感受到了世子殿下的目光,那讀書人轉過頭來來,微微點頭示意,徐雲天便也回以神色,一觸既散。


    當真奇怪的很,在這個天下讀書人視習武為有辱斯文的時代,的確是個異類。


    徐雲天近了懸劍崖入口處,眼前僅剩三人並列前行的窄道,頭上腳下盡是插在崖壁中的兵刃,當中不乏被風沙侵蝕的隻剩下一截殘刃的老舊兵器,一看便是年代久遠,不知在此插了幾百年了。


    放眼望去已有數人邁出數十上百米遠,這懸劍崖越到後麵武道意境便愈是強橫,江湖中素有傳說、一個人能在這踏出多少步,便意味著此人今後在武道上的路途能走多遠。徐雲天胸中藏了一探究竟的心思,當即一步邁出。


    劍意從四麵八方洶湧而來。


    輕鬆至極,徐雲天再度前行,連邁數十步。


    身後的武者少俠紛紛不甘示弱,接踵踏出。


    再行數十步,劍意已然夾雜了殺氣,徐雲天直追身前一少年,轉眼看去那少年已是滿頭大汗,雙腿戰戰兢兢,一副堅持不住的景象。


    尤有餘力,徐雲天邁開了腿再行,那少年不敢置信的看著滿臉輕鬆的公子殿下,心中暗道這人是什麽境界,和我相仿的年紀竟然如此輕鬆。莫不是此人天賦奇高?


    搖了搖頭,少年終是支撐不住,轉身退回入口處。


    再行百步,殺意入骨,徐雲天見過天南百萬紅甲提刀衝鋒的殺意,這懸劍崖的殺氣自然是不懼半分,頂多了也就是身上有些不舒服罷了。


    至三百步,再無絲毫殺意,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強橫刀意。


    四周不是劍,而是密密麻麻的刀。


    徐雲天不由想起了瘸子說的那個神刀碾壓天下武者的家夥,這地方的刀意有千種萬種,那家夥的刀又該是哪一種。


    先前在前方的數人皆被甩在了身後,徐雲天回身望了望,讓他感覺有些意外的是那個素衣文人竟然死死的跟在他身後十幾米的位置,看他渾身浸透的衣衫,當是禁不住這滿天殺意吧。文人終究是文人,幹不起提刀的活。


    行至此處徐雲天才看明白,前三百米不過是入場考驗,若是連最為簡單的殺機都承受不住,又怎麽有資格見識後邊上千年無數武者附著在兵刃上的武道意境。提了一口氣,徐雲天感到有些許不適,但還是邁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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