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孝正就要觸到她的手頹然落下。


    每一次,每一次他離她最近的時候,他總是無奈地放開了手。


    看,她多了解他。鄭微明知道會是這樣,心裏還是抽痛了一下,有多少愛經得起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放手,即使他曾經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沒有什麽比鄭微臉上了然於心的笑容更讓陳孝正體會到“懲罰”二字的意味,他在他愛的女人麵前無地自容。


    一樓到了,鄭微先他一步走出電梯,呼吸遠離他的空氣,卻聽到他在身後的一句忠告,“你現在公休一段時間對誰都好。”


    鄭微真的就把一年七天的公休一次用完了,她和鼠寶現在都搬到了林靜的家裏,林靜白天上班,她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閑得無聊的時候就上網玩遊戲,有時也動動他書房的筆墨紙硯。


    林靜的一手柳體寫得遒勁峻拔,頗具風神,憑著在各種書法比賽上獲得的名次,他從小學到大學一路都得到過加分的優待,工作以後一手好書法也傳為佳話。鄭微從小跟著林靜臨帖,但是除了會把書桌弄得一片狼藉和滿身墨水之外,一無所獲,林靜看著她歪歪斜斜的大字,總是感歎天賦這種東西是與生俱來的。


    周末,林靜帶著鄭微開車到北海。其實鄭微不會遊泳,但是林靜知道她這段時間遇到了太多不開心的事,尤其是阮阮的死對她衝擊太大,怕她憋在心裏悶壞了自己,到海邊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當視野開闊的時候,很多事也更容易想得通。


    去的時候鄭微是勉為其難的,她隻是不想掃了林靜的興,但是當她站在銀灘上,看著冬天的大海,一望無際的白色沙灘,鬱鬱的紅樹林,在視線的盡頭與海洋相接的天空……心中的鬱氣仿佛也隨著那帶著微腥的海風一樣,穿過身體,淡於無形。


    林靜笑她,來的時候老大不情願,玩起來比誰都瘋,鄭微專注地在潮濕的沙地上堆砌一團看上去什麽都不像的東西,臉頰沾上了細小的沙礫也渾然未覺,蹲在她身邊的林靜習慣性地伸手去擦拭她的臉,卻在上麵留下了更多的沙礫,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因為幫她拍打那個“四不像”而弄髒了手。


    鄭微大為不滿,變本加厲地報複,她趁林靜不留神的時候,抓起一把沙子從他的衣領處塞了進去,冰涼且帶著濕意的沙子順著領口處撒落在衣服內的肌膚上,癢癢的,帶著奇異的觸覺。林靜錯愕,趕緊扯動衣服的前襟試圖將那些細小的異物抖落,看著一向整潔的他那副狼狽的樣子,鄭微幸災樂禍地咯咯直笑。笑了一會兒,她才發現林靜一直緊抿著唇,眉頭是微皺的,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玩過了火,貼過去可憐兮兮地問:“生氣了,要不你也把沙子灑到我身上消消氣?”


    她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林靜在她身子靠近之後出其不意地回過頭來,笑著製住她,“這可是你說的,待會不許哭。”他將沙子抓在手裏,剛將她毛衣的領子拉開,鄭微已經嚇得閉上眼睛哇哇大叫,“啊啊救命……林靜,你敢!”


    “看來你是隻休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林靜單手按住她胡亂掙紮的兩隻手,慢條斯理地說,“你不知道沙子沾在身上癢得怪難受的嗎,也該給你嚐嚐這個滋味。”他的手離開了鄭微的衣領,卻另辟蹊徑地飛快從她上衣的下擺探了進去,鄭微又是哭又是笑地立刻將身子蜷了起來,他的手有些冰涼,和著粗糙的沙礫輕而緩慢地遊走在她赤裸的肌膚上,讓她體會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好像有點難受,但是又不希望他立刻停下來。她的笑鬧求饒慢慢化作了自己也聽不懂的低聲嘟囔,沾滿沙粒的臉紅得像珊瑚一般。


    林靜低頭吻下去,兩人滾在沙地上,鄭微的背下是柔軟起伏的沙堆,她在情迷意亂中不經意睜開眼,看到了久違的廣闊天空。


    林靜似乎並不打算就這麽放開她,鄭微吃力地用手抵在他胸前,不解風情地說:“林靜,我嘴裏有沙子。”林靜停了一會兒,撐伏在她身上也笑出聲來,“好像我也是。”


    兩人笑作一團,最後鄭微認真地捂著肚子,“吃到了沙子我才發現真的很餓。”


    他站了起來,隨手拍了拍衣褲,一把將她拉了起來,“回去洗好澡就去吃飯。”


    他們下榻的酒店就在銀灘的邊上,林靜牽著她赤腳踩著沙地走進大廳,直奔房間衝水。


    洗過澡,換完裏外衣物,兩人來到酒店餐廳的大堂,這間酒店做海鮮一向很有口碑。鄭微點了白灼的斑節蝦、一條小的石斑和奇大無比的帶子螺,並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但都是附近最新鮮的海產,坐在靠窗的卡座上,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黃昏的海灘,晚餐也因此變得別有一番風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洗過熱水澡的緣故,鄭微從臉到脖子都有一種透明的嫣紅,一雙大眼睛卻特別地亮,就連撲閃的睫毛也是靈動的。林靜一身休閑的打扮,整個人顯得年輕了許多,身上慣有的精明和沉穩都被新鮮的朝氣取代,這樣兩個人坐在一起,並不是不吸引別人目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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