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忽然覺得好像手上的事情明早上做都還可以。”見風使舵一向是鄭微的長項。


    林靜再次笑出聲來,“那你好好上班,我下班在你們路口的轉角那等你,你忙完了再出來,我今晚有時間,等一會兒都不要緊。”


    鄭微放下電話,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麽就稀裏糊塗答應了他,後來轉念一想,不是我軍無能,而是敵人太過狡猾,讓她不知不覺就上了當。


    雖然明知道隔著一道門,裏邊的周渠不可能聽到她剛才在說什麽,但她還是心虛地看了一眼,那扇門緊閉著。從下午外出返來開始,周渠的臉色就有點不大對勁,她在他身邊三年,深知這個時候的他絕對是個碰不得的地雷,不久前財務部主任不顧她的勸阻敲門進去,怏怏地碰了一鼻子灰出來。雖然不知道是誰有那麽大能耐惹得涵養頗好的周渠雷霆大怒,不過他關門的潛在意思就是謝絕打擾,她才不想知道原因,非到必要關口,離那扇門越遠越好。


    準備下班的時候,鄭微已經提前收拾好東西,忽然就聽到裏間傳來了易碎物落地的鏗鏘之聲,接著又是一聲巨響。這種情況之下她再不聞不問也說不過去,也是擔心周渠把自己關在裏麵一下午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隻得敲了敲門,“領導,有事嗎?”


    裏麵悄無聲息。鄭微有些著急了,再次敲了敲門,不見有反應,就硬著頭皮推門進去。


    門開了,周渠整個人陷在皮椅裏,桌麵文件一片狼藉,杯子的碎片散布在地板上。鄭微心裏暗暗叫苦,發泄就發泄嘛,何必扔東西呢,扔東西就扔東西嘛,何必偏偏扔杯子呢?他是爽了,隻可憐了她這個收拾殘局的人。


    “領導,你沒事吧?”她除了當著別人的麵叫他“周經理”外,私下的時候都直呼“領導”,他也由她去。


    周渠不勝疲憊地揉了揉額角,“鄭微,幫我把地上的文件夾撿起來。”


    她乖乖從命,收拾散落的紙張時,無意中看到了其中最醒目的一張,那是封打印的匿名舉報信,矛頭直指二分的前任經理,現在二分下屬三產公司——盛通建築有限責任公司的經理馮德生。鄭微看了一眼,立刻收回視線,可是終究忍不住,又瞄了一下,見他不理會,知道即是默許,便一邊收拾一邊翻看,除了舉報信外,那裏還有周渠從盛通那邊調出來的財務檔案,饒是鄭微對這一方麵並不精通,看了後仍然暗暗心驚。對於所有的大型國企來說,三產公司都是一個尷尬而矛盾的存在,一方麵為了國企僵化機製的束縛和為職工謀福利的需要而出發,產生名義和體製上獨立,實際上卻依附和歸屬於國企的三產企業,三產在國家對國有資產重點規範管理的如今,是個敏感的問題,稍有不慎就容易捅出大婁子,牽一發而動全身。然而很顯然馮德生並不是一個很謹慎的人,許多事情縱然大家心知肚明是潛規則,但他就連場麵上都做得極不漂亮,漏洞連連,而且猖狂至極。


    “領導,這……”鄭微把收拾整齊的文件資料放在周渠的桌上,她明白了周渠大怒的原因,不由憂心忡忡,她毫不懷疑周渠是個正直的人,但盛通雖是名義上的獨立法人,實際在很大程度在二分管轄之下,馮德生本人尚是中建的正式職工,享受二分中層正職待遇,他的所作所為會讓周渠連帶授人以柄,處理不好,難脫幹係。


    周渠當然明白鄭微的意思,他歎了口氣,“老馮一把年紀了,依舊這麽不爭氣。隻是說到底,當年我剛分到中建,是工地上的一個小技術員,他幾次提攜過我,沒有他我未必有今天,知遇之恩我牢記在心。”


    “但是……”


    “你出去吧,這些事你心裏知道就行,我會處理好。”


    鄭微和林靜坐在清淨雅致的日本料理店內,依舊心事重重,為什麽成人的世界就要有這麽多的醜陋、不堪、無奈。


    “想什麽?”林靜把她喜歡的天婦羅夾到她的碗裏。


    鄭微用筷子撥了撥碗裏的食物,她覺得還是應該直截了當地把話挑開了說:“林靜,你為什麽要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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