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在那天晚上跟陳孝正杠上之前,鄭微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有發現過這個人的存在。當然,也許他曾無數次地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或許也曾有人有意無意地在她麵前說起過這個名字,隻不過當時的這個人和這個名字對於鄭微來說毫無意義,所以她渾然未覺,然而當她開始留意這個家夥,才發現他無所不在。


    本來建築係和土木係就是一個學院的,彼此關係還算密切,又在同一棟教學樓,簡直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而且鄭微還驚訝地發現,這家夥居然還小有名氣,院裏不少人都聽說過他,無非是去年高分錄取的狀元,成績挺不錯,曾在建築模型設計比賽中獲獎之類的。跟阮阮說的大同小異,工程圖學的那個老學究也在課堂上提起過他,儼然一副得意門生的口吻,就連臥談會上她也曾經從黎維娟的嘴裏聽到過他的名字,一向心高氣傲的黎維娟竟然也對他頗為向往。


    鄭微想,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黎維娟這樣假正經的人,就應該跟那壞蛋是一國的。所以越是黎維娟盛讚陳孝正的時候,鄭微就越感到極度反感,並嗤之以鼻。黎維娟當然是說鄭微那是對別人有偏見,並極力維護她心目中好學生的榜樣,鄭微也不跟她爭辯,隻是某天跟阮阮在學校散步的時候,無意中在某個公告欄駐足,上麵是上學年校際三好學生的名單和照片,那張讓她厭惡的麵容也赫然位列其中。


    鄭微當時就說:“邪了,怎麽哪裏都看得見這家夥,簡直陰魂不散了。”


    阮阮就說:“人家本來就這樣,你有心留意,自然哪裏都是他的影子。”


    鄭微隔著玻璃櫥窗朝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揮了揮拳頭,“還說什麽品學兼優,學就算了,那個品簡直就是不入流的。”


    阮阮知道勸也沒有,便不理會,若幹天之後,她無意中再經過該櫥窗,發現唯獨陳孝正的相片上多了兩撇八字胡,不禁好氣又好笑。


    鄭微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對那個叫做陳孝正的家夥那麽反感,一見到他,就覺得整個宇宙都在熊熊燃燒。初見時在老張宿舍的那一段過節固然是她對他不滿的根源,但接下來的碰撞中,他表現出來的不屑、厭惡和冷淡才是更令她深惡痛絕的原因。


    鄭微一貫信奉: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道理,不需多少時日,陳孝正的那點底細就被她刨根問底地挖透了。


    據老張等線人爆料,陳孝正算是本地人,家在離g市不遠的一個中型工業城市,無兄弟姐妹,關於他成績方麵的若幹字描述被她自動忽略。她隻記得老張說過,陳孝正平時是個極度不張揚的人,也不算太難相處,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類型,就是性格有些孤僻,不太合群。因此在學校裏也沒有什麽特別知心的朋友,大多數時候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同學舍友間的活動他並不熱衷,但也甚少發表意見。


    陳孝正愛幹淨,有輕微潔癖,他的床位和床前麵的活動範圍是整個宿舍裏唯一的淨土,每天將換洗下來的衣服清洗幹淨的習慣已經被老張他們奉為神跡。不過讓舍友有些吃不消的是,他極度厭惡有人在宿舍裏抽煙,每逢有人吞雲吐霧,必定勸止,或者皺眉把門窗全開。不管有課、沒課或者周末,他都會在清晨準點起床,洗漱、整理床鋪、掃地、晨練,被吵醒的懶人雖然不滿,不過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話又說回來,盡管他難搞又龜毛,不過成績好,筆記也是出了名的細致工整,通常是班裏那幫懶人轉抄的範本,作業自然也是最普及的參考資料。每逢實驗、設計分組誰都搶著跟他分在一起,不但事半功倍,報告又不必勞心,至於期末考試的時候,要求坐在他附近的人簡直要用抓鬮來排定座次,在這些強有力的資本作用力下,他的人緣總算不至於太差。


    鄭微了解了這些之後,深感這個人簡直具備了心理變態者的一切條件,希特勒和《沉默的羔羊》裏的漢拔尼博士不也是這種類型嗎?她最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假道學、真變態的人。所以梁子結上之後,隻要他的身影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內,她全身的汗毛都會自動豎起來,立刻進入戰鬥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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