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


    毛飛瑜從小就叛逆,他家境相當不錯,爹媽是日化公司的老總,八十年代住的就是別墅。用毛明宇的話來說,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錢,最缺的是一個孝順子。


    小毛哥這人吧,青春期從三歲開始,叛逆到十八歲。毛明宇讓他選金融專業,家大業大的,總歸是要他來繼承。但小毛哥不幹啊,也說不出個具體由頭,反正就要跟他爸對著幹。


    毛明宇氣的喲,直接拿捆繩把人給綁了。


    “你個兔崽子,老子還治不了你?!”


    “你個臭老毛,有種就把我勒死!”


    父子倆焰火四射,差點沒把別墅給炸了。


    毛明宇這次下了狠心,真的餓了他三天三夜。毛飛瑜尿都快拉身上了,吼啊砸門啊吵著要跳樓啊,他爸丟進來一個痰盂,說:“坐著拉吧。”


    毛飛瑜:“……”


    反骨逼出來了,他先假裝服軟,願意學金融,提交誌願的前一分鍾,立馬把專業改成了入殮師。


    別人一問:“毛總,您兒子讀什麽專業啊?”


    總不好說:“給死人化妝。”


    毛明宇氣出了胃病,在醫院住了三天才好。


    出院後就向外宣稱,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毛飛瑜在大學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小爺,書沒好好念,死人化妝不好好學,成天翹課泡吧,交過不知道多少女朋友。毛明宇斷了他的生活費,毛飛瑜也是能扛事兒的人,幹過刺青館,當過調酒師,還去打過碟,反正掙的也夠花。


    小毛哥情史豐富,就是一徹頭徹尾的浪蕩子。遊戲花叢中,談的時候認認真真,分的時候也沒啥留念,倒惹了許多小姑娘情殤憂愁。後來大學剛畢業那年,他談的一個女朋友是鋼琴老師,溫婉動人,長得跟仙女一樣。毛飛瑜那個為愛癡狂啊,捧著哄著,要月亮都給她摘。


    平心而論,這女孩兒性子不太好伺候,特嬌氣。有時下暴雨,她非要吃城西那家的奶茶,毛飛瑜冒雨打車,穿越半個城市去給她買一杯奶茶。他渾身淋透了,又濕又冷。結果女朋友嫌奶茶涼了,不喝了。


    無語歸無語,行吧,自己喜歡的款,跪著也要寵。


    戀愛談到一定程度,總免不得些親密行為。毛飛瑜沒打算跟她上|床,疼她都來不及呢,但接個吻不過分吧。那天夜色迷人,氣氛正合適,毛飛瑜剛抱住她,她揚手就是一巴掌,哭著發小姐脾氣,“你怎麽這麽不尊重我呀!”


    毛飛瑜被這一巴掌打懵逼了。


    我這還沒怎麽樣呢,以後有怎麽樣了,是不是命根子都得斷她手裏啊。


    行吧,誰讓他就喜歡她。


    後來沒過多久,毛飛瑜跟朋友出去吃大排檔,一輛歐陸停在馬路邊,一個個頭矮,長相一般的男人從駕駛座下來,繞去副駕開


    門。然後毛飛瑜看見,他女朋友笑盈盈地下車。


    綠得如此出其不意。


    這事兒對男人來說哪忍得住,他衝過去現場捉奸,還算克製地問女友,“這你哪位朋友啊?”


    結果女朋友一不做二不休,當場把他給休了,“這是我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毛飛瑜一腦袋問號,覺得這戀愛談得夠窩囊。


    分就分唄,小毛哥瀟灑風流,從不強人所難。


    走的時候,他看著那輛歐陸,明白錢的重要性。也就這一晚後,他忽然萌生要賺大錢、賺快錢的念頭,並且十分高效的,把目光盯準娛樂圈。


    也是誤打誤撞,東邊兒朋友,西邊交情的這麽胡亂一牽線搭橋,他還真成了一名經紀人。大概毛飛瑜天生就有吃這碗飯的命,他進公司後,在學校附近一眼挑中夏之祈。再經包裝和訓練,往當年紅極一時的選秀節目上推,夏之祈忽然就成了萬人空巷的爆款。


    毛飛瑜那時多風光,給夏之祈安排通告,給他精準定位,給他推各種優質資源,基礎這般好,成為巨星不過時間問題。可誰曾料,夏之祈一張俊俏天使般的皮囊下,藏著的全是肮髒事兒。


    他吸|毒在朝陽區被抓了個現場,鏡頭懟著正臉拍,眉目鼻唇分分明明。


    這新聞當時都上了央台,無數粉絲爆哭。


    不久之後,又曝出他有艾滋病,可謂雪上加霜,當真令人唏噓。


    夏之祈完蛋了,毛飛瑜基本也跟著打包滾蛋。


    明星出事兒,敢說跟他身邊的人沒關係?誰說都不信。夏之祈的粉絲紛紛把這罪名怪到毛飛瑜頭上。一定是這個經紀人教唆,讓他們的偶像被迫墮落的。


    毛飛瑜一張嘴,哪說得過輿論流言,加之他當時的公司也大有棄車保帥的意思,想讓這流言之重讓他一人擔了,便也沒有出來解釋一二。


    風光時,人人敬你。


    低穀後,避之不及。


    就這樣,毛飛瑜落了一身冤枉,鬱鬱不得誌,也成為圈內的笑話。


    沒人敢再用他,風波過後,自家公司都數次暗示,讓他自動辭職走人。毛飛瑜一想,那可不行,走了,就再也澄清不得了。於是死乞白賴在公司,領個保底工資就是死磕到底。


    事實證明,毛飛瑜真是吃這碗飯的料。


    他好像有鑒


    定的天眼,當初那麽多新人擱一屋裏,他一眼看中黎枝。過了很多年之後,他對黎枝的初見印象依舊深刻。一條素色連衣裙,淡妝,懶懶地站在角落裏。對望過來的眼神,不慌不忙的。


    毛飛瑜和黎枝是真正意義上的攜手打天下,這麽些年,兩人都吃了不少苦,卻都很少向彼此抱怨。


    明小棋那天忽然說了一句,“其實,你和枝枝姐是同一類人。”


    毛飛瑜愣了下,隨即不屑,


    “那當然,我們都是人類。”


    明小棋可不給他麵子,挺直接地拆穿,“承認又不丟人,枝枝姐這麽優秀,你也不差的。”


    毛飛瑜心裏還有點小感動,看著麵前這小姑娘,眼神忽就深沉起來。


    明小棋睨他一眼,“小毛哥?”


    毛飛瑜緩過神,不痛不癢地應了一聲,“嗯。”


    這是黎枝成立個人工作室的第二年,事業發展得順風順水。因業務需要,在年前就萌生了招人的想法。按黎枝如今的身份,多的是人想來這兒工作,其中不乏一些知名的助理。


    後來在簡曆中,毛飛瑜意外地看到了明小棋的名字。


    他對這姑娘可太有印象了,當時黎枝拍《指間月光》時,她是片場的實習小助理,不似一般職場新人的怯懦,她行事大方,沉沉穩穩的,為了一個小火爐,都敢去時芷若車上據理力爭。


    後來這戲一拍完,自然就斷了聯係。


    再後來,是在《跟我去遠方》的錄製地烏鎮,毛飛瑜陪黎枝回民宿一客棧,在電梯口撞見了她和薑棋坤。


    毛飛瑜是震驚的。


    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薑棋坤還比她年長幾十歲,共同進出酒店的畫麵,讓人不得不多想。


    毛飛瑜在圈內待了這麽多年,這種事真不少見。看著根正苗紅的四好青年,其實都是名草有主的,一個月秘密飛兩次香港,陪女富商出海個三天兩夜。回來時,臉都寡了一圈。


    男男女女的,想要擠進這名利場,不就這麽點東西做交換嘛。


    毛飛瑜隻覺得萬分惋惜。


    但他這人有一點好,公私分明,拿能力說事兒。所以在看到明小棋的簡曆時,客觀公正地認為,她是合適人選。


    明小棋也確實沒讓他失望,做事一如既往的靠譜,和品牌方溝通日程時一點也不怯色,沒有出過任何差錯。工作室的人都打趣兒,“小毛哥,有接班人了哦!”


    什麽接不接班人,毛飛瑜手一擺,讓他們都消停點。


    大夥兒麵麵相覷,心裏也是納悶著,小毛哥對誰都仗義,是能扛事的肩膀,卻偏偏對明小棋不冷不熱。小姑娘倒是勤奮好學,時不時地拿個小本本跟在他後頭問東問西。但毛飛瑜愛答不理的,除了工作,再沒有多餘的關心。


    就連黎枝都瞧出他這態度差異了,


    挑了個小棋不在的時候,私下問他,“你是不是對人小女孩兒有意見啊?”


    毛飛瑜嗤聲,“我能有什麽意見?”


    “你對她都不如對大樓保安。”黎枝說:“苛刻下屬了啊毛老板。”


    “你怕是沒見過真正的苛刻長什麽樣。”毛飛瑜靜了兩秒,不耐煩的把煙從嘴裏摘下,“我不喜歡走捷徑的人。”


    這無頭無腦的一句話,實在讓黎枝聽迷糊了。</p


    她也是個鬼精靈,表情一變,咧嘴笑問:“我不走捷徑,那你喜歡我嗎?”


    毛飛瑜被她逗樂,偏偏繃著臉,一巴掌輕輕“打”去她臉上,“滾蛋!”


    玩笑是這麽開,但他還是放在了心裏。反思了一番,自己對明小棋的態度好像是有一點點過分。毛飛瑜不喜歡藏心事,更不想因為這些東西影響員工的工作態度。


    於是,在十天後的嘉人聯合舉辦的時尚盛典上,他把明小棋拉到一旁,“來,跟你說點事。”


    因為參加活動,明小棋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小洋裙,頭發順下來,把臉襯得巴掌大。她的五官生得精致,眉眼尤其,望著人時,好像秋水輕漾,不自覺地被吸引。


    毛飛瑜不自然地挪開眼睛,低頭咳了咳掩飾情緒。


    明小棋不以為意,“怎麽了?”


    回歸正題,毛飛瑜清了清嗓子,盡量說辭委婉:“其實吧,我們工作室的條件還不錯的,是不是?”


    明小棋點點頭,“當然。”


    “你現在呢,雖然還在實習期,但表現有目共睹,你枝枝姐說了,提前給你轉正。”毛飛瑜表示理解,“海市消費高,你一才畢業沒多久的女孩子,在外租房也確實壓力大。”


    明小棋彎了彎唇,“小毛哥,你要給我分配房子嗎?我可以啊。”


    “……”毛飛瑜嗤聲,“想得有點美,我自己都在租房呢。”


    “租房也沒什麽,挺好的。”明小棋高跟鞋的鞋尖輕輕磨地,笑道:“你繼續說。”


    毛飛瑜微微歎氣,都是肺腑之言,“我還是挺看好你的,你能力不錯,人也虛心好學,看得出來,你也熱愛這一行。隻要堅持個兩三年,一定可以做出成績。”


    明小棋眼珠一轉,朝他眨眨眼,“小毛哥,你這是被……綁架了?”


    毛飛瑜:“……”


    看出來了,鬼機靈,跟黎枝一類的。


    他沒開玩笑,正正經經把話挑明了說:“這裏麵走捷徑的人我見過太多,看著風光,其實都沒好下場。”


    明小棋不完全認可,“小毛哥,你三觀很正確。”


    “所以你就把這些話聽進去了,年輕是資本,也是最好的一段時間。你要把它們花在有意義,值得的人身上。而不是給那些糟老頭子。”


    頓了下,毛飛瑜繼續說:“就好比薑棋昆老師,影帝,投資人,老戲骨,國寶演員。但那又怎樣?年齡大了,老了,不比年輕人了。不管哪方麵,那都是遜色的。你圖他什麽呢?”


    他說得真心實意,痛心疾首。太投入,壓根沒注意到身後來來往往的人。


    明小棋似笑非笑,“哦,你說他有什麽可圖的?”


    毛飛瑜理所當然:“無非是錢,資源。但天上沒有掉餡餅的事兒。你從他那拿東西,他一定會讓你還東西回去。”


    話到這,已經很明顯了。再說下去,就露骨了。毛飛瑜真是操著老父親的心,斟酌用詞後,說:“就打個比方吧,他衣服一脫,身上全是鬆垮的肉,妝一卸,老人斑,眼角紋能夾死蒼蠅。就這樣的人……你看著能吃三碗飯嗎?!”


    明小棋忍著笑,眼裏也有小碎鑽


    一般,亮閃閃的。


    她目光是看著這邊的,但看得好像並不是毛飛瑜。


    毛飛瑜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回過頭。


    背後站了許久的薑棋昆一身筆挺中山裝,眼神沉靜地看著他。


    不知為何,毛飛瑜背後忽然冒出一層冷汗。


    薑棋昆平靜說:“她從來不吃三碗飯。”


    毛飛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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