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一行五人狂奔在荒野山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像急行軍一般低頭趕路,終於在天亮之前遠遠地看到了破敗荒涼的村口。


    獨孤澈發現後微微眯眼,沉聲吐出兩個字:“到了。”


    昏昏沉沉的離婉笑心中一沉,不知是不是近鄉情怯的緣故,她的心裏並沒有急不可耐的感覺,反而莫名縈繞著一股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從他懷中抬起頭遠遠看過去,那熟悉的村子近在眼前,可其中的景象卻早已麵目全非了。離婉笑不覺生出一絲恍惚,這個地方真的是她長大的家鄉嗎?為何會有如此濃重的陌生感?


    短短大半年的時間,倒像是一輩子那樣漫長,今日歸來竟然恍如隔世。


    “婉笑?”見她望著村子那邊出神,獨孤澈輕聲在她耳邊喚了一聲。


    離婉笑收回視線,啞著嗓子回應,“我沒事,去看看吧”。


    獨孤澈有些擔憂的看了她幾眼,這丫頭的語氣和麵色都充滿了疲憊,想來也是,折騰了整整一天一夜,不累才怪。想著等會兒進去村子便先隨她回家,不管怎樣那裏畢竟是她自小生長的地方,回到家裏休息,離丫頭也能寬心。


    一行人快馬加鞭,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停在了村子前麵。初秋的山中比外麵要陰涼很多,長期無人居住的山村已經是雜草叢生,到處都是被日曬雨淋的痕跡,髒亂得讓人難以下腳。獨孤澈幫小丫頭攬了攬衣服,淡然道:“先回家。”


    回家,多麽熟悉的兩個字。望著眼前景象的離婉笑眼底泛出絲絲水光,紅紅的眼眶恰好落入側身回眸的半妖梅眼中,她眼神暗了暗,一言不發的打馬進入,周圍破敗的景象似是完全不入她的眼。


    其他人也默默跟上,麵對這樣的荒山野村,大家的心裏都不太好受。誰都明白離婉笑活的不易,親眼看到後才有了更深的認識,隻不過聰慧如君無殤,腦海中卻冒出另一個疑惑:瘟疫害死了全村的人,唯獨離婉笑,她也是凡人,卻沒受到任何影響,還能獨自一人順利逃出來,真是巧合嗎?


    不知半妖梅是如何領的路,似是對去她家的路十分熟悉,沒有繞任何遠路便直接朝她家小院子走去。師父親手砍樹紮起來的圍欄還在,推開柵欄門就能看到園中的一小片菜地,那裏曾經是她小時候玩耍的好地方,時不時的捉一條肉乎乎的毛毛蟲,捏在手裏一玩就是大半天。


    離婉笑紅著眼眶嘴角含笑的看向兒時的小茅屋,那時候的自己實在調皮的很,總是惹得師父生氣,被罰抄醫書都能無聊到睡著,每次醒來總能發現自己安安穩穩的睡在小床上。師父就是這樣,不聲不響的寵著她,出診賺來銀子後就會給她帶回一雙新鞋子或是幾小包零食,偶爾賺多一些還會大手筆的買上一件新衣服或是漂亮的發帶帶回來,看她穿戴在身上便滿足的笑著叮囑不要把新衣服弄髒了,不然可要自己洗。


    師父,婉笑長大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回來看看我啊?


    滾燙的淚水悄無聲息的從臉頰滑落,沾濕了唇瓣,苦澀的味道在口中四散開來......


    獨孤澈他們就這樣不發一言的陪在她身邊,誰也沒有上前安慰。這裏是她的記憶,隻有真正學會與過去道別才能將曾經的苦難徹底拋卻,迎接以後更好的生活。


    “我家......很亂,你們......對不起。”離婉笑努力想要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回頭看向獨孤澈的瞬間眼淚卻止不住的湧了出來,“對不起......”


    “無妨。”獨孤澈溫聲回應,一旁的小夢子也趕緊揚起笑臉道:“沒事沒事,你都好久沒回家了,髒點亂點很正常,等會兒你去辦正事,我們幾個閑著也是閑著,就打點水幫你收拾收拾屋子唄。”


    “沒錯,你隻管去做自己的事,家裏有我們收拾,尤其是這小子,整天上躥下跳沒個正經,剛好給他找點活幹。”


    “喂,君無殤你一天不損我就渾身不自在是吧?”


    “是。”


    “我看你是找打!”


    眼看兩人又要鬧起來,看戲的半妖梅勾起嘴角樂悠悠道:“你倆還真是閑不住,別忘了這裏還有個搗亂的家夥,當心被人家盯上,遭了暗算可就要陰溝裏翻船咯。”


    半妖梅這話倒是提醒了眾人,尤其是獨孤澈,自從鎮妖穀出來後他感覺到了事情的詭異,便越發覺得自己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某個厲害人物的算計中,這種被當做提線木偶的感覺讓他非常不爽,但現在隻能靜觀其變,萬事小心為上。


    經過三人這麽一鬧,離婉笑的眼淚也收斂了許多,邊哭邊笑的樣子看得夢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想去就去,讓離大哥陪你四處轉轉,不用管我們。”


    “對,趕緊走,趕緊走,我們要開始打掃了,別礙事。”君無殤也擺擺手,示意獨孤澈趕緊領著離丫頭一邊去,這地方過於陳舊,很容易讓人觸景生情,他們幾個要抓緊時間好好整理一番,等離丫頭回來的時候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獨孤澈自然明白這幾個人打算做什麽,知道他們是出於好意,便默契的點點頭,柔聲道:“我們去看看師父,你這麽久沒回家,他老人家一定很擔心。”


    提起師父,離婉笑也很想去看看,於是兩人便一前一後的徑直往後院走去。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君無殤臉上閃過一絲落寞,身邊的夢子不由打趣道:“羨慕吧?嫉妒不?”


    “少貧嘴,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君無殤毫不客氣的懟回去,這小子就是欠揍,三天不打就渾身皮癢,若非這裏是離丫頭的老家,他非揍得這小子鼻青臉腫不可。


    “哎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可要保持形象啊無殤公子。”


    “好了,你倆再吵下去,活還幹不幹了?”半妖梅無奈攤手,這兩個活寶實在讓人頭疼,有時候怕是連獨孤澈都拿他們沒辦法。


    “……”


    立刻閉上嘴巴的兩個人互相瞪了一眼,便不再多話,半妖梅可不是個好惹的女人,她若生起氣來可怕程度相較獨孤澈的尊主身份來說有過之無不及。君無殤和夢子隻能灰溜溜的跑去幹活,一個打水一個掃地,原本不想碰這裏東西的半妖梅最後也加入進來,三個人誰都沒有用法術,任勞任怨的幹著家務活。


    這一幕要是被外人看到,怕是會驚掉下巴。三位在魔界呼風喚雨的大魔頭居然給一個凡人丫頭打雜,想來這場麵也是很搞笑了。


    另一邊的獨孤澈和離婉笑已經站在了師父的墳墓前,當初一走就是大半年,如今再回來,師父的墳頭草都長的半人高了。離婉笑站在那看了一會兒,隨後便小跑回屋輕車熟路的找到鋤頭,跟獨孤澈一人一把開始鋤草。


    “師父,徒弟不孝,已經好久沒回來看您了。”


    “師父,婉笑真的很想您。”


    “師父,你在天上也會想我嗎?”


    豆大的淚珠滴落在腳邊,消失在泥土中。往事曆曆在目,如今卻已物是人非,那一份淒涼誰又能懂?


    “你的努力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會看到的。”抬手幫她理順鬢間的亂發,獨孤澈輕聲道:“都過去了,沒事了。”


    離婉笑手裏抓著大捆雜草,忍了許久,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在門口的時候君無殤他們都看著,心裏再難過也隻能忍著,現在隻有獨孤澈在身邊,她就沒什麽好遮掩的了,直接撲進他懷裏肆無忌憚的流眼淚。隻有在他身邊她才可以單純如斯,不用顧及別人的眼光,高興就笑,難過就哭,簡簡單單的,沒有任何掩飾。


    “婉笑。”


    周圍的雜草已經除了幹淨,露出裏麵一個小小的墳包,獨孤澈看了幾眼,心裏生出一絲怪異的感覺。看到這座墳墓的第一時間他的直覺竟然是空墳?


    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難道是自己最近疑神疑鬼,才會出現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


    陪著離婉笑取來從集市上買的冥幣,用火折子點燃一小堆樹枝,離丫頭一臉落寞地將紙錢放入火中。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紙錢漸漸消失,隻留下一把灰燼,獨孤澈微微抬頭看向墳包。這個小墳墓明顯是離婉笑自己弄出來的,就連充當石碑的木板也算不得平整,上麵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師父之墓。


    “婉笑,這是你刻的?”


    話音落下,離婉笑剛剛抬頭看向他,墳墓後麵的小樹林中十分突兀的閃過一道人影。那人動作太快,看不清楚身形,但能明顯看吧,那人身穿一身黑色緊身衣,而且十分機敏,隻一閃就沒了蹤影。


    聞言抬頭的離婉笑顯然也看到了這個人,頓時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有鬼,有鬼。”


    “不是鬼。”獨孤澈堅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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